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旧疾【完结】>第87章 关于习惯

  因为大家同意了增加演出场次,何烯年他们变得忙了起来,几乎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地连轴转。

  下了演出就是排练,要么就增练新套路。

  由于一下子练习强度增大了,何烯年的膝盖有点受不住,哪怕没有下雨也有点隐隐作痛,从南城带的药油和药膏不要钱地用,很快就见底了。

  为了不影响演出,中途何烯年也去了当地的医院看了几次,但是效果都一般。何烯年不得已让苏杞寄了点药过来。

  苏杞收到了消息打了个电话给他,语气不太好,说的都是车轱辘话,何烯年听过无数次。

  无非就是让他劳逸结合,说他身体不像十几二十的小年轻,甚至比不上他们医馆的老中医,最后就是放狠话,再不退休,不到五十就得坐轮椅。

  何烯年虽然已经听过无数次这些唠叨,但他自知理亏,也知道苏杞是关心她,于是他也不敢辩驳,只能不断地说好的,知道了,没有下次。

  挂电话前何烯年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千万遵守患者隐私,不要告诉许骋,磨了好久苏杞才勉勉强强地答应了他,然后数落了一顿他和许骋到现在还磨磨唧唧地,最后才没好气地挂了电话。

  何烯年挂了电话之后叹了口气,心说我倒是想拉进度条啊,把人吓跑了怎么办。

  何烯年这段时间一直敷着药,让自己好歹能正常做动作,他自己也知道这样始终是治标不治本,本来当初伤到的时候就每当一回事,才落下病根,最好的调理方法总归是静养,但现在也确实没办法。

  不知不觉他们都在这个城市呆了将近一个月,不知不觉,已经从夏天入了秋。

  最后一场演出结束,何烯年几乎一结束就回到后台瘫倒在沙发上了,其他几个人脸色也不太好,都是累的,几个年轻点的倒是好一点,脸上虽然也是疲倦不堪,但是好歹还能跑能跳,已经在商量着等会儿去哪里玩。

  何烯年葛优瘫在沙发上看手机,他的旧手机真的太旧了,运行都有点吃力,打开个微信都打开了半天。

  何烯年已经习惯了,耐心地看着页面顶端的圈圈加载聊天记录,看着看着居然就有点困了,周围有人在说话,因为睡意上头他也没有留心听,只能听到嗡嗡嗡的说话声。

  眼前的手机屏幕渐渐出现了重影,光在发散,何烯年觉得自己的意识慢慢离开了。

  在他眼睛彻底闭上的前一刻,手里蓦的一空,手机被抽走了,他吓得一个激灵,重新睁开眼睛。

  在他意识清醒的第一刻,他看见了许骋。

  许骋弯着腰,俯视着他。

  何烯年的眼睛慢慢睁大,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许骋,话都不会说了。

  许骋好像笑了一下,何烯年不太确定,因为他很快就转过身,不再看自己了。

  何烯年看着他的背影,听他说话,说辛苦大家了,请大家吃宵夜。

  后台除了何烯年,所有人都在欢呼。

  许骋说:“那大家先收拾收拾,等会儿我把餐厅定位发上群,就在附近,我们走过去就好。”

  何烯年好似还没有彻底清醒,耳朵好像蒙了一层膜,连许骋说话都听不太清,依旧瘫在沙发上呆呆愣愣的。

  等许骋说完这句话,他嘴唇开合,自言自语,“我靠。”

  他声音很小,几乎是气声,本以为只有自己听到了,谁知话音刚落,许骋就转过来神色不虞地看着他。

  何烯年被他盯得有点发毛,根据他的过往经验,许骋十有八九要生气了。

  何烯年有点莫名其妙地回看他。

  一阵沉默后,许骋终于开口了,并且惜字如金,他说:“别说脏话。”

  何烯年:......

  何烯年彻底醒过来了,不困也不累了,让他上台再演一遍也没有问题。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厚着脸皮问:“骋哥,你是特地过来...的吗?”

  见我两个字实在是太不要脸了,何烯年没能说出来。

  许骋把手机递过去随口说:“顺道过来的,后天正好能和你们一起回去了。”

  听他这么说何烯年也并不失望,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衷心道:“那太好了,后天我们一起回去。”

  许骋不甚热情地“嗯”了一声,然后转过身去了。

  于是何烯年也就没有看到,转过身后,许骋脸上也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其实许骋并不顺道,他本来明天直接回到南城就好,那就不用折腾到这里,再转机回去,但是他还是把昨天和今天的工作安排提前了,然后坐了这一班飞机过来。

  他其实很清楚这么做意味着什么,他还是这么做了。

  其实那天见到了何烯年之后,许骋在飞机上就一直在看自己的日程,他把工作排了又排,时间挤了又挤,直到广播提醒,飞机即将降落了,他看着自己的日历失笑,才发现自己一路上做了什么。

  很多问题和矛盾或许暂时无解,受过的伤害也落下了伤疤,疼痛几乎刻在记忆里。

  许骋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原谅了当年何烯年的放弃,他还是没办法轻易说出一句“没关系”。

  但那确实已经过去了,无论是他还是何烯年,都还有很长很长的一生要度过。

  他知道自己没办法释怀,但那也算不上恨,一辈子都恨着一个人太累了,他做不到。

  那天何烯年隔着电话说“我一直爱着你”的时候,何烯年永远不会知道,许骋坐在候机区,拿着手机,眼眶通红,他忍了又忍,才没有流下眼泪。

  那时候,许骋就明白了,他耿耿于怀的从来都只是这么一个人。

  所以无论重来多少次,他都还是会回到南城、租下那一个离何烯年很近很近的公寓,接一个能碰上何烯年的项目。

  然后,要么靠近他,要么被他靠近,结果都是殊途同归。

  爱也好、恨也罢,终归都是舍不得、放不下。

  许骋活了三十五年,终于信了一次命。

  所以他来了,像何烯年给他惊喜那样,也给了个惊喜给他。

  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隔壁的烧烤店,这还不是普通的烤肉店,起码和他们平时去的撸串店不一样。

  何烯年一坐下,看到菜单眼睛都直了。

  什么牛肉要388一份,随后他扫了一眼菜单上其他菜品,素菜几乎都是牛肉的各种部位,而且都不便宜。

  何烯年都想和许骋说要不换一家,这家看菜单都看得我心里滴血。

  谁知道许骋说:“大家别客气,随便点,听说这里的牛肉都挺新鲜的。”

  本来大家看到菜单价格都有点被吓住了不敢动,听到许骋这么一说,大家就无所顾忌了,开玩笑,老板的羊毛此刻不薅更待何时。

  李瑜笑得最大声回答得最欢,“那就先谢谢许总了,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许骋大度地微微一笑,“不谢,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了,应该的,都多吃点。”

  大家纷纷谢谢许总,边谢眼睛就没离开菜单,手上一刻不停地勾选。

  何烯年无声地瞪着李瑜,只可惜李瑜快乐地埋头点菜,丝毫不受他的怨念影响。

  许骋碰了碰他的手背,何烯年回过神来,转头看他。

  许骋示意他看菜单,问:“你不点吗?”

  何烯年摇摇头,“他们点就好,我不挑,都能吃。”说完他抱歉地笑笑,“让你破费了。”

  许骋正在用热水烫碗筷,说:“这还不至于破费。”

  说完又很自然地帮何烯年烫碗筷。

  何烯年看着他的动作,突然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许骋算是北方人,没有用热水烫碗筷的习惯,这还是后来被何烯年一点点带出来的。

  刚开始许骋还问他为什么要烫,碗筷上桌之前应该都消毒过。

  何烯年给他一通解释,许骋还是不太能理解。

  何烯年也没有非得许骋接受他的习惯,只是后来每次一起出去吃饭,只要不是西餐,许骋都会给自觉给他烫碗筷。

  第一次看许骋生疏地倒水,然后烫碗,然后烫筷子和勺子。

  何烯年甚至有点不知所措。

  这不是什么大事儿,甚至不算事儿,说感动不至于,但是说没有一点点触动是假的。

  他们的生活习惯和成长环境完全不一样,许骋或许不理解,但是他给足了尊重。

  无论这是出于许骋的教养还是只是俗套的因为爱情,何烯年都很庆幸自己爱上了眼前的这个人。

  现在看着熟悉的情景再现,何烯年重新回忆起了那些点点滴滴的瞬间,熟悉得如同没有那五年的分开,每一个场景都好像是昨天才刚刚发生过。

  那都是一些很小很小的事情,小到当时何烯年都需要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许骋做了什么。

  他们在一起之后似乎也不存在什么特别明显的磨合期,好像自然而然地就成为了很熟悉彼此生活的恋人。

  现在回头看,他们生活习惯明明相差那么大,他能轻而易举地感到舒适,其实不过是有人在迁就。

  何烯年看他烫碗筷的动作已早就没有了当年的生疏,和南城本地人没什么两样了。

  许骋随手抽了张纸巾擦手,不经意扫了何烯年一眼,有点被他的目光镇住,他看起来要哭了。

  “怎么了?不舒服?”许骋压低声音问他。

  何烯年摇摇头,转过头没看他,故作轻松地说:“没,看你好像完全被我们同化了,完全看不出来是北方人。”

  许骋笑了笑轻声说:“早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