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旧疾【完结】>第69章 冲!

  这天下午,许骋果然如约来到了排练现场,只是今天孙铭没有跟着他了,他没有穿正装,穿着一套休闲服,头发也只是简单地抓了几下,看起来有种随性的帅气,惹得现场的一些小姑娘都交头接耳地讨论,还偷偷看过去。

  许骋来了之后,何烯年他们把舞狮部分的表演从头走了一次,这一次过得挺顺的,没有任何疏漏。

  但是何烯年状态不是很好,膝盖一直在隐隐作痛,估计是这几天天气不好的原因,时不时就下一场毛毛雨,他的旧伤一遇潮湿天气就疼,更别提这种又湿又冷的天气了、

  所幸疼得不厉害还能忍,就是刚刚有几个动作没有到位,被他简化了。

  何烯年他们在台上表演的时候,许骋就默默在台下看着,没怎么说话。

  表演结束的时候,何烯年摘下狮头后第一眼就看向台下的许骋,许骋正在跟王荼说什么,此刻并没有看上台,很快王荼就站起身说:“这次不错,大家先休息一下。”

  李瑜察觉到何烯年状态不太好,低声问他,“是不是膝盖又疼了?”

  何烯年点点头承认,“还好,不是很厉害,我回去找苏医生拿点药膏贴一下就好了。”

  这是这几年的老毛病了,李瑜也习惯了,也只是提了这么一嘴就去后台了。

  他走下舞台,朝许骋那边走过去,因为他和王荼在说话,他就停在了两人身后的位置,没有再靠近。

  但是王荼却一眼看到了他,然后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何烯年下意识走过去,然后站在了许骋身旁,问站在对面的王荼,“王导,怎么了?”

  王荼低头打量了他的膝盖几眼,然后问:“你是不是膝盖又疼了?”

  何烯年刚想说没什么事,但是扫了一眼许骋后,转念一想,话到嘴边转了个弯,说:“是有点,最近天气不好,不太舒服。”

  说完转头就看许骋,许骋依旧是冷冷淡淡的表情,看不出喜怒,看起来自己的苦肉计没什么用。

  王荼看起来有点担心,于是继续说:“年纪轻轻老是这样也不行啊,我给你介绍几个中医师?”

  “不用,我有相熟的中医师,等下结束了我去找他开两副药贴贴就好了。”

  何烯年话音刚落,一直沉默不语的许骋突然间就说话了,“苏杞今天早上的飞机去了北京了。”

  何烯年转头看过去,问:“你怎么知道我找的苏杞?”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许骋是不是还在意他,还在通过别人口中了解他。

  “猜的,难不成你还认识别的中医师?”许骋坦坦荡荡看着他,回答道。

  何烯年却依旧不死心地看着许骋,想从他的表情里发现一丝破绽来证实自己的猜测,但是他看了好久都没看出来什么言外之意,弦外之音,最后他只能说:“好的,我回去自己上点药休息一下就可以了。”

  王荼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氛围有点尴尬,他自己一个人默不作声地站着也有点尴尬,看着何烯年憋憋屈屈的样子心里更是难受,于是他开口打破沉默,“那烯年,你今天先回去休息一下吧,实在是不舒服的话明天也休息一下好了,我也问下我朋友那边有没有什么好使的药明天下班了捎点儿给你。”

  何烯年朝他笑了笑,道了个谢,然后还是站在许骋身边一动不动。

  王荼知道自己留在这儿有点碍眼了,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观众席,观众席上就剩下了何烯年和许骋两个人沉默地站着。

  站了没一会儿,许骋率先坐下了,边坐边说:“不是膝盖痛,坐下吧,别站着了。”

  何烯年看许骋没有转头离开,还邀请自己坐下,突然间又有了信心,坐下了之后就小心翼翼地问,“我这几天发的信息你收到了吗。”

  许骋这次倒是不回答了。

  何烯年等了会儿没等到答复,自顾自地说:“那就是收到了,也看到了。”

  许骋轻笑出声,“何烯年,这么几年没见,脸皮倒是厚了不少。”

  何烯年大方承认:“嗯,总不能好几年过去了还是没什么长进。”

  “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值得这么骄傲吗?”许骋说。

  何烯年想了想,转头看着他答道:“对我来说挺好的,不然也不能坐在这里和你聊天。”

  许骋这回倒是不答话了,但也没有看他,这是他们重逢以来最平静的谈话,虽然一直被嘲讽,但是最起码他们还能坐在一块聊聊天,何烯年苦中作乐地想到。

  在何烯年默默地享受着这时候的平静时,许骋突然开口了,“苏杞留下了一些药你知道吗?”

  “什么,他留了药给我吗?苏医生没有和我说。”何烯年迷惑道,“你怎么知道他留下了药给我?”

  许骋并没有打算回答他这个问题,早上他送人去机场,在车上,苏杞非常突兀且刻意地说,“我诊室里面有些跌打药酒和药膏,就在办公桌上,记住了啊。”

  许骋当时还很迷惑,反问他,“我又没有跌打损伤,你告诉我干嘛。”

  苏杞却不回答了,只是自顾自地看着手机,许骋也就没有放在心上,直到下午过来看到何烯年在台上些许僵硬和不自然的动作,听到王荼说他的膝盖有旧伤的时候,他终于反应过来,苏杞在给他们牵线搭桥。

  许骋对着拙劣的招数有点无语,但是不得不说,是有用的。

  许骋跳过了何烯年的提问,直接说:“药酒和药膏都在苏杞诊室的办公桌上,你过去就能看到了,应该是留给你的,等会去拿一下吧。”

  何烯年也察觉到了这是苏杞的手笔,向来不灵光的脑子这时候突然就转了起来,他有点抱歉地看着许骋,说道:“我的车要留给李瑜他们,李瑜等下要把几个小朋友送回家。”

  许骋听了他这话,冷冷道:“那打车。”

  何烯年掏出兜里刚关机的手机,朝着他那边扬了扬,“手机没电了。”

  许骋看了眼何烯年手里拿着的手机,半信半疑又看了他一眼,何烯年只是朝他不好意思地笑笑,看起来单纯无害,真的只是个手机没电的倒霉蛋。

  许骋不再深究,掏出了自己的手机,说:“我给你打车。”

  何烯年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的手臂,说:“不方便的,我等下过去那边也没办法回家的。”

  许骋有点不明白,才五年没见,何烯年怎么就变成了这幅死缠烂打的模样,真是出乎他的意料,说真的,许骋被他这幅模样逗得有点想笑,但是又碍于自己这些天来冷面前任的形象,他又把笑意憋了回去,刚想说,给你去借个移动充。

  话还没说出口,何烯年按在他手臂上的手紧了紧,轻轻地握住他的小臂,抬眼小心翼翼试探着问:“要不麻烦你送我过去一趟,不远的。”

  何烯年指腹的温度好像透过外套传递到许骋的手臂,许骋嘴角绷得紧紧地,垂眸看着他,何烯年迎着他的视线回望过去。

  许骋恍惚间回到了很多年前,飘着雪的北京,满街阑珊的灯火里,何烯年好像也是这样看着他,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在一起,但是何烯年连眼睛都在说着我愿意。

  于是许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他们一起离开了汇报厅,坐电梯,去到停车场,上了车,等到何烯年上了副驾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这些年来,何烯年确实是长本事了,但是他好像还是那个样子,还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

  一路上沉默无话,去到了医馆,两人一起下了车,何烯年对这里早就熟门熟路了,进了门就跟好几个人打了招呼,然后跟在许骋身边走去苏杞的诊室。

  诊室的门没有锁,何烯年一推门就开了,一开门就见到了放在桌面的药酒和药膏,他走了进去,许骋似乎是不想多留,没有跟着他,只是站在门外等着他。

  从门口到桌边就几步路的距离,何烯年走得很慢,膝盖倒不是很痛,只是他希望一切都慢慢来,这样他就有多一点点时间和许骋待在一起。

  他慢吞吞地挪到桌边,手已经搭上了药酒。

  何烯年握着冰冷的玻璃瓶子,深呼吸一口,扶着药酒瓶的手收了回来,他转过身,看着站在门边的许骋,说:“那个,我膝盖有点痛,能不能先等我上个药?”

  何烯年不知道自己这突发奇想的谎言能不能骗过许骋,他竭尽所能地让自己看起来比较真诚,但其实他根本不用花费多少心思,只要把自己原原本本的心思袒露出来就好,只要这样,他看起来就不像是在说谎,只是在挽留心碎过的爱人。

  最后,何烯年果然成功了,许骋听他说完,就看着他的膝盖,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没一会儿就自己走了进诊室,两三步走到何烯年身边,把他身旁的椅子拉开,示意他坐下。

  “来都来了,实在不行挂个号,给其他医师先看一下,别死忍着。”

  何烯年想也没想就拒摇摇头绝了,他只想和许骋独处,不希望他们两人之间还有个医师提醒他注意给膝盖保暖。

  “没事的,老毛病了,给我点时间,我揉一下药酒再贴个药膏就好了。”说完他抬起头看着站在他身前的许骋说:“麻烦你再等我一会了,你要不也坐一下?”

  许骋依旧皱着眉,说话的语气依旧是冷冷的,“不用管我,你先好好上药,不行的话我出去找人帮你。”

  何烯年生怕他真的把外面坐诊的其他医师拉进来了,连忙摆摆手说,“没事没事,我自己来就好了。”

  说完弯下腰一节节地叠着自己的长裤,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腿慢慢露出来,许骋看了两眼,然后转移开了视线,有点不自然地退后两步,一手拎过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他坐得比何烯年稍微前一点,不扭过头去看不到何烯年。

  许骋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有点心神不宁,一开始是靠着椅背坐着的,很快又不靠着了,双肘抵着自己的膝盖,上半身向前倾。

  没一会儿又从兜里拿出了手机,漫无目的地点着桌面的APP。

  药酒味慢慢飘散开来,诊室里面静悄悄的。

  何烯年默不作声地把药酒焐热,然后按压上膝盖,有一下没一下地给自己按摩,实则视线落在身前的许骋身上。

  干净利落的下颌线后,白皙的后颈没入衣领里,然后是他微微弯曲的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了外套,柔软的羊毛衫把他背部的轮廓完美地勾勒了出来。

  回忆里和梦里的人出现在眼前,每一个都是许骋。

  何烯年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曾经最大的阻碍被时间一点点磨平,不知是苍天有眼还是因为许骋对他也有那么一丝眷念,在一个刚刚好的时间,他们刚刚好的重新遇见,此刻他只觉得在挽回许骋的路上一片坦途。

  只要再努努力,只要再伸一伸手,他就能拥抱许骋。

  “骋哥。”何烯年沉沉地叫着许骋,再见以来,他终于敢清清楚楚地叫出这个称呼,五年里,这个称呼被他反反复复地放在心里和梦里,每念一次都带着一丝甜蜜的救赎以及十足痛苦的挣扎。

  许骋没有回头,于是也给了何烯年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我昨晚说的是真,我想明白了我要什么了,你愿意听吗?”

  许骋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也不作出任何的反应。

  但是肢体不正常的僵硬还有定在黑了屏手机上的拇指,都在出卖着他的紧张和在意。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何烯年轻声说。

  “我现在能好好地去爱你了,你能给我一次机会吗?”何烯年说的每一个字都很轻,生怕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平和。

  他话音落下,诊室陷入了一片寂静,过了不知道多久,许骋才说:“我给过你机会的,你没要。”

  何烯年知道许骋在说什么,当年他提出分手后,许骋确实给过他机会,用一瓶藏起来的药酒,想让自己回心转意。

  何烯年想起了当年的许骋,心脏刺痛,皱缩成一团,急切地说:“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不会再那样伤害你了。”

  他抬起了手,伸手想去碰一碰眼前的许骋,但是指尖还没离许骋还有一点距离的时候他却停下了。

  明明近在眼前的人,明明曾经那么亲密的人,现在连触碰都不敢。

  许骋似乎并没有察觉他的动作,沉默了好久,他用很沙哑,透着浓重疲惫的声音说道:

  “何烯年,你让我有点害怕。”

  何烯年听到这,抬在半空中的手猛地缩回去,他震惊又不可置信的看着许骋的背影,想问为什么,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有时想起那个决定回来南城的自己,还有现在坐在这里陪你的自己,我都不敢承认这是我了。”许骋的头低垂着,何烯年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能听出来他语气里的颓丧。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许骋,落寞得根本不像是他。

  而许骋还在继续说:“烯年,喜欢你让我不像我自己了。”

  何烯年如愿地再一次从许骋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只是预想中失而复得的狂喜却没有出现,许骋说出来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一把刀子,扎得何烯年猝不及防,来不及痛苦就如坠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