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旧疾【完结】>第54章 爆发

  等两人重新洗好澡已经将近十点了,何烯年看到时间吸了口凉气,他们在床上厮混了整整一个下午加半个晚上。

  他心想,再这么下去肯定不行,容易气血两虚,以后还是要好好和许骋说一下,苏医生说的,不能因为年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

  他们最后还是把牛排切吧切吧扔高压锅里炖了,因为第二天许骋还要坐飞机,他们简单吃了点就睡了。

  第二天把许骋送了去机场之后,何烯年就回了自己家,早些天他就把许骋那套闲置的画具搬回自己家,趁着许骋出差的时候就自己窝在家里画画。

  刚开始很生疏,实在是太久没有动笔了,画废了好多张后才慢慢得心应手。

  他的房间已经挂着好几张画了,上面画的都是许骋。

  初遇那天的许骋,站在人群里默默看着他的许骋,黑夜里踏着车灯走来的许骋,每一幅画的主人公都是他,而何烯年自己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背影,有时候甚至没有他。

  许骋什么都不缺,何烯年想要花多点心思,和在北京的那个晚上一样,他想要记录下自己眼里的许骋,每次落笔的时候他都会重新回忆一次那时候的许骋说过什么,做过什么,而说的这些话,他举手投足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因为自己。

  何烯年爱惨了这种重温美好瞬间的感觉,所以哪怕有时候画到凌晨他依旧很精神也不累,对于他来说这是一种放松方式。

  除了画,他其实还偷偷买了一对对戒。

  只是短时间内他没打算送出去,他想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郑重地送出去,不就求个婚,他也可以。

  这天他又画到了凌晨,完成最后一笔之后他在右下角留下了今天的日期。

  除夕那天何烯年一大早给许骋打了个电话,就和往年一样接了何坚去祖屋和亲戚们准备年夜饭,一整天忙碌下来他觉得比比赛还要累。

  晚上坐在饭桌旁边也没什么胃口,只是有叔伯敬酒的时候把杯子里的酒喝光然后又满上,时不时就和许骋发信息聊天。

  一位叔叔似乎是看到他看着手机笑眯眯的表情,于是问他,“啊年,是不是和女朋友聊天啊,对着手机笑得哟。”

  何烯年还是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关键是女朋友这三个字他不知道该不该承认。

  心里又咂摸了一下这个称呼,女朋友,他倒是想许骋给他当女朋友,关键是人家不乐意。

  大家看他一脸高深莫测,于是也做实了自己的猜测,纷纷让他记得有空带来吃饭。

  另一位婶婶倒是有点可惜地说:“哎还挺可惜,我跳广场舞一个姐妹说他女儿还没有男朋友呢,也是二十来岁,我一想这不和阿年般配吗,还想着介绍给你呢,没想到晚了一步,。”

  何烯年笑着说,“谢谢婶,以后也不用想着给我介绍了。”

  一晚上很少说话的何坚这时候倒是开口了,“我也没见过他对象,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阿淑你要是有介绍的话也可以介绍一下。”

  阿淑就是刚刚说话的那位婶婶,他听到何坚这么说有点讶异,转头看何烯年脸色,不看还好,一看把她给尴尬住了,只恨自己为什么要说刚刚那话。

  何烯年一听何坚这么说,笑容就褪得一干二净,眼神也有点冷,他对着婶婶说话,却也没看她,只是看着手里的杯子,“婶,我确实有对象了,以后也不用给我介绍了,您别听我爸胡说。”

  婶婶尴尬笑笑,同桌的其他亲戚也打了个哈哈,把这事翻了篇。

  只是何烯年一晚上都不再说话,只是闷头喝酒,守岁的时候也只是默默坐在一边,不说话,只是看手机。

  十二点的时候,何烯年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给许骋打了个电话,他能听出来许骋喝了酒,听起来还挺开心的。

  许骋在电话那头祝他新年快乐,祝他新的一年平安顺遂,说回来给他发红包。

  何烯年听着他说话,一晚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只觉得窝心。

  扯了几句有的没的挂了电话一会儿,微信就收到了一笔转账,还挺吉利的数字,6666.

  许是怕他不收,许骋很快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大过年的退回来不吉利

  何烯年终于露出今天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他把钱收了,然后打字:你回来送份新年礼物给你。

  虽然还没有准备好,但是先送一部分出去也不是不行。

  正想收回手机的时候,许骋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是一个动画表情,何烯年点开一看,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语言形容自己的心情。

  许骋发了一个橙子过来。。。

  何烯年嘴角抽出,脐橙这个梗到底还能不能过去了!!!

  他回了个微笑再见的小黄脸表情,收起了手机往回走,走回去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不再冷漠,反而嘴角带着不易察觉的弧度。

  祖屋就在狮馆附近,何烯年和何坚都喝了酒,于是他们就一起走回家。

  一路走回去还能听到鞭炮声,让他们之间的沉默也没这么难熬了。

  到了狮馆,何烯年打算就在这儿睡一夜,反正第二天还得过来,只是关上门他正打算上楼的时候何坚叫住了他。

  “你那个对象什么时候处的?”

  何烯年愣了愣,老实说:“去年年初的时候。”

  “都一年了,为什么不带回来我见见?”

  看着何坚的表情,何烯年总觉得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了。

  他想象过很多次被何坚发现的场景,在他的想象里,他总觉得自己会很慌。

  但是当此刻即将东窗事发了,他反而不怎么慌张或害怕,甚至有点痛快,就这么暴露了吧,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何烯年的沉默和态度回答了一切,也彻底激怒了何坚,何坚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砰的一声巨响后吼道:“给我跪下。”

  何烯年如释重负,什么也没说就屈膝跪下了,该来的还是会来的,只是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他实在没有头绪。

  在何坚的震怒之下,何烯年还能保持理智,他跪在冰冷的水泥地面垂着视线,说:“爸,你别生气,小心身体,先吃了药吧。”

  “你给我闭嘴!”何坚抖着手指他,何烯年低下头,乖乖闭上嘴了。

  其实何坚也是无意之间碰到的,那天他遛弯回来,看见狮馆门口停了一辆车,副驾坐着何烯年,驾驶座上是之前去医院给他探病,也来过狮馆,他见过很多次的许骋。

  何坚本来不以为意,只当何烯年真的和他是合作伙伴,更进一步也不只是朋友。

  直到那男人抬手摸了摸何烯年的脸,何烯年也回握住他,两个人都笑得挺开心地在说些什么。

  何坚这才发觉出不对劲。

  自那天以后,何坚总是在留意那辆车,一留意了才发现,这车隔三差五就会出现在狮馆门口,有时候是何烯年开车有时候是许骋开车,他们也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是他们之间的氛围实在不是普通朋友应该有的。

  何坚心里愈发怀疑,却也不敢和儿子摊牌,说他是个变态。说到底还是不相信,不相信何烯年好端端一个男人,为什么会喜欢男人。

  这股怀疑在他心里一点点发酵,直到今天终于爆发,何烯年一言不发的态度正是对他猜测的默认。

  何坚看着跪在面前的儿子,心底无限悲凉,做单亲父亲的这么些年来,他真的尽力了,哪怕他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够好,但是他真的尽力了。

  他也肩负着自己父亲的厚望,要把丰年狮馆传承下去,肩负着去世妻子的期望,要把儿子好好抚养长大。

  他没想过这二者这么难兼顾,到最后他一件事也做不好。

  儿子对怨恨于他的严厉和独断专行,他不知道何烯年喜欢做的什么,甚至不知道他是个同性恋。

  何烯年跪在地上,时刻关注着何坚的状态,还好,他看起来身体还行。

  何坚坐着,何烯年跪着,他们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何坚重新开口,“你能不能改。”

  何烯年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咬咬牙抬眼看他,开口的声音不大,却吐字清晰,他说:“改不了。”

  话音刚落的一瞬间,一只陶瓷杯子“砰”一声被摔在地上,何坚力道太大,碎了的陶瓷片反弹,堪堪擦着何烯年的左眼眼尾划过,他的眼尾瞬间就渗出了血,血流了下来,在他脸颊上留下了触目惊心的红色。

  那个碎瓷片再挪一寸,他就瞎了。

  何坚手抖着,被那刺目的红色慌了心神,想上前查看,却又踟蹰了,既是怕真的伤到了他,也是碍于面子。

  何烯年知道他爸的心思,他抬手擦了一下眼尾和脸颊,那片红从眼尾横着延伸,血迹几乎入了鬓,血迹划过了脸颊,他淡淡道:“爸没事,我没瞎。”

  何坚看他这态度,更加生气了,他吼道:“何烯年,你睁大眼睛看看这里,这是你爷爷一生的心血,你就忍心让狮馆后继无人!你让他的心血毁在我们这一代,毁在你手上,你百年之后你好意思下去见列祖列宗吗?啊!?”

  “还有你妈,你和个男人厮混在一起,你妈九泉之下能安心吗?”

  何烯年终于抬眼看何坚,血迹好像渗进了他的左眼,他的左眼眼白红了一片,衬得瞳孔异常黑亮,哪怕是跪着,他也跪得笔直,从小的训练让他的脊梁从不曾因为什么而塌下。

  他没错,所以他不认,这是他从小就培养起来的骨气,也是他爷爷、他爸爸,还有那些他不认识的,却代代传承着南狮的老前辈们教给他的。

  何烯年语气平静,心里也平静,只要何坚还有精力打他骂他,他就什么都不怕,甚至脑子清醒极了,他不疾不徐地说:“爸,丰年狮馆不姓何依旧是丰年狮馆,您接手的和我接手的都不是何家的私产,我们要传下去的不过是南狮的精神和技艺,它不必被冠以私姓,狮馆的当家人应该能者居之。”

  “有任何比我做得更好的人,我理应退位让贤,以后也是这样。”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柔和起来,“而我妈,她只希望我开开心心过完这辈子。”

  何坚听他说完不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更生气了。

  他三两步走到何烯年面前,冷冷地说:“你不要给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我只问你一句话。”

  “能不能改!”何坚每一个字都说得用力至极,像是紧咬着牙关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