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瑜看到金主立马就放弃了病友,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了门口把许骋和孙铭迎了进来。
何烯年看着许骋走到自己身前坐下,然后微微笑着说:“烯年,好久不见。”
何烯年局促地放下了自己撸起的短袖,“骋哥,好久不见。”
孙铭和李瑜正热情地招呼工作人员来吃下午茶,就他们俩坐在桌边大眼瞪小眼。
许骋同样也很久没有见何烯年了。
他今天确实有很多会要开,但是昨天何烯年说今天过来的时候他就把能推的都推了,上午的两个会紧赶慢赶终于赶在三点前结束,结束之后又带着孙铭和让他提前订的餐过来了。
见到何烯年的那一刻他觉得再怎么赶也值了,但是看到李瑜的手搭在他肩上的时候,他心底又忍不住发酸,哪怕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这资格。
何烯年依旧躲闪着他的视线,于是给了许骋肆无忌惮看他的机会。
他看见了何烯年局促地扣着吸管塑料膜的动作,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何烯年有点疑惑地抬起头,“你笑什么?”
许骋摇摇头,没有正面回答他,他吃过一次亏,不敢再冒进,生怕说错了什么又把人吓退了。
他挑了个不会出错的问题问他,“怎么样,今天顺利吗?”
何烯年点头回答,“还挺顺利,主要都是做些简单的步法和套路,挺轻松的。”
VR空间更多呈现的是南狮的灵动,对动作的难度要求相对会低一些,能随时休息,也没有高桩舞狮那么累。
许骋点点头,给自己拆了一个三明治,说:“我先吃两口垫垫,今天还没来得及吃午饭。”
何烯年看了眼时间,已经将近下午四点了,这个时间还没吃午饭?
他皱起了眉,想和上次他感冒那样叮嘱他几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思索再三,只是不冷不热地说了句,“再忙也不能不吃饭啊。”
但是许骋却认真回答了他。
“好,没有下次了。”
许骋的眼神依旧是专注的,又让何烯年想到了那天晚上,许骋也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说喜欢的。
何烯年的心脏又砰砰地跳了起来,他慌张地错开了视线,拿起了手边的鸳鸯喝了一口,甜得齁嗓子。
他皱皱眉看了眼手中的鸳鸯,又喝了一口确认,这次嘴角瞥了一下。
许骋边吃三明治边把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觉得何烯年可爱得有点太超过了。
他看着何烯年,把三明治嚼出了咬牙切齿的感觉。
大家都热热闹闹地吃下午茶,没有察觉到这里有点微妙的气氛。
许骋在这儿呆了没多久就离开去赶晚上的饭局了,掐头去尾,就是吃完一个三明治的时间。
他走了之后何烯年也没有呆得太久就和李瑜一起离开了,他一个叔叔今天六十大寿,他得带上何坚一起去吃酒席。
众所周知,南城特产南狮,还有酒鬼。
何烯年从小到大吃席,往往是菜还没上齐,酒已经干了几瓶。
同桌的叔叔阿姨婶婶一个劲问他有女朋友没有,好歹也是个老板,怎么就不谈恋爱呢。
一句句地只往何烯年心口戳。
他被问得心烦,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等给寿星敬完酒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宴席厅,打算上个洗手间就自己先溜回家了。
但是何烯年没想到这么巧,半个月没见到的人,今天短短几小时见了两次。
他进酒店二楼洗手间的时候就看到有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背对着门口,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头几乎埋到了胸前。
这种场景见怪不怪,估计又是哪个喝多了的酒鬼。
但是何烯年越走进,看这酒鬼的背影越觉得熟悉,他狐疑着走到酒鬼的身边,在旁边慢慢低下头看他。
破案了,这酒鬼是许骋。
“骋哥?”何烯年认出人来的时候不可谓不惊讶,许骋怎么会喝成这个样子?明明当时和王总的饭局他都能滴酒不沾。
许骋听到声音顿了顿才转头看他,“烯年?”
许骋不知道是酒精上头还是低头太久,抬头的时候头晕脑胀,眼前发黑,他晃了晃脑袋,脚步发虚着缓慢站直了身子。
何烯年怕他摔了,连忙伸手扶住了他的一边胳膊,没想到动作有点大,扯到了左肩的伤,疼得他冷汗都冒出来了,但是从他脸上看不出端倪,托着许骋胳膊的手也很稳。
许骋其实就晕了那么一下,很快就缓过来了,但是看着何烯年紧紧握着自己胳膊的手,他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好像还是有点脑壳发昏。
何烯年就这么把人扶着出酒店,随便找了张石凳和许骋坐下了。
许骋吹了会风胃里翻腾的感觉终于下去了不少,脑子也清醒了一点,后知后觉地对自己不磊落的做法生出点愧疚。
“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你应该也有饭局吧。”
何烯年无所谓地摆摆手,“没关系,我是打算去洗把脸就溜了,没想到碰到你了。”
“我还以为你饭局都不喝酒呢。”
许骋已经把眼镜摘了,他闭眼边摁着自己的鼻梁边说:“倒也不是。”
“我和王哥挺熟了,不喝也没事,但是今晚不行。”
他笑了笑继续说:“我还没有厉害到在所有酒桌都能滴酒不沾。”
何烯年很识相地没有问酒桌上还有谁,也没有劝他少喝点。
一般能少喝的人都不会把自己喝难受,除非是没办法。
何烯年想了想还是说,“下次如果必须得喝的话喝慢点,或者吃点水果什么的,没这么容易醉,也好受些。”
许骋应了声好,两个人就坐在酒店门口吹了好一会儿风。
等时间差不多了,许骋站起身,戴上了眼镜,低头看着何烯年说:“回家吧,我得回去继续。”
何烯年默默叹了口气,这只是中场休息,要是喝到结束得喝成什么样子。
何烯年也站了起来,一脸担忧,“孙秘有来吗?”
许骋摇摇头,何烯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没有人在面对喜欢的人对自己的关心时能无动于衷,许骋也只是个俗人。
还是个喝多了的、道德正在滑坡的俗人。
他低头看着何烯年,终究还是没忍住在他蹙着的眉心轻轻弹了个脑瓜崩。
像蜻蜓点水,一触即分,快到何烯年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许骋就已经收回手端端正正站他跟前,跟什么也没做过的正人君子似的。
“别操心我了,我有分寸,你也喝了酒,叫个代驾或者打个车回家。”
说完他转头就走了,留下何烯年一个人在原地发愣,他碰了碰刚刚被许骋弹过的地方,心跳这才后知后觉地加速。
许骋回到包间就被老易总和小易总一人劝了一杯酒。
其实今晚说是应酬,更像是叙旧,易家对于山涧画廊而言是金主,对于许骋个人而言是关系好的长辈,无论是那一层关系,敬过来的酒他都必须干了。
红的白的黄的酒在许骋肚子里溜了一圈,喝得他整个人都七荤八素的,刚在洗手间吐完一遭就见到了何烯年。
和他聊了一会儿吹了风酒也醒了不少,只能继续回包间醉生梦死。
等到席散了已经将近十二点了,许骋跟在两位易总身后,笑着说下次继续,送到酒店门口的时候几个人还在门口聊了一会儿天易家的司机才揪着空把老板拉走了。
把人都妥帖送走之后,许骋脸上的笑脸瞬间垮下来了。
下午吃的那个三明治一半消化一半吐了,现在胃里除了五颜六色的酒就是胃酸,晃荡得许骋想吐又吐不出来。
他摁着胃部缓缓蹲了下来,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衬衫,被晚风一吹从后背凉到了前心。
在这前后夹击的痛苦里,他还抽空想,以后还是得和易叔叔交个底,真不能喝这么多了。
又想,何烯年不知道回到家没有,刚刚吵吵闹闹的,手机都不知道放在那个犄角疙瘩里,也不知道有没有信息过来。
他艰难地直起半边身体,想从兜里掏手机出来看看。
许骋刚想站起来,眼前就看到一双脚,他以为是酒店的人让他挪地,于是双手撑着膝盖,有点艰难地站了起来,边道歉道:“不好意思,我这就。。。”
离开俩字在他看到何烯年的时候就挤了在牙关后,没能说出来。
许骋一瞬不眨地看着何烯年,第一反应是自己喝到出现幻觉了,否则本应在家里的何烯年怎么会出现在他眼前?
何烯年被他盯得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把手里的热牛奶塞到许骋手里,“喝点牛奶缓一下吧,胃没这么难受的。”
说完也没看许骋,就转头看后面的停车场,问他是不是开车来了,打算给他叫个代驾。
许骋愣愣地看着何烯年,吹得冰冷的手心被热牛奶烘得回温了一点,神志也被召唤回笼。
那点体贴的温度从手心传递到胸口,连心脏也被熨帖妥当,像被放在一团温暖的云里,酸软得一塌糊涂。
何烯年还在四处张望企图掩盖自己的尴尬和稍微有点出格的行为。
毕竟前不久才拒绝人家的表白,这会儿就上赶着照顾喝多的许骋,他知道此事不妥,大大的不妥。
无论许骋现在还喜不喜欢他,他这么做都太暧昧,吹两小时的风就为了把人送上车,听起来不像话,至少从他目前已表明的立场来说太不像话了,和欲擒故纵的把戏没什么区别。
但是当他看着许骋重新走进酒店的背影却怎么也迈不开腿,最后只能破罐子破摔在石凳上坐着。
心被钉死了在这里,四肢和大脑也就随心所欲了。
他本来只是想看着许骋安全上车了就走了,又看到许骋送着人出来,脸上是笑容也盖不住的苍白,他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感同身受地替他难受。
于是何烯年忍不住再进一步。
那些该不该全被抛诸脑后,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许骋一个人蹲在那,他做不到对许骋的痛苦视若无睹。
何烯年最后自欺欺人地想,我只是去把他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