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阀门也不知道到底被打开了多久, 上一次她抽这个真空罐，应该是两天之前，也就是刚做完样品之后把它安置在这儿。
死马当作活马医, 宋之怡去检测了一下样品目前的性能状态。
若是只是短暂的没待在真空环境, 其实问题也不是很大，但是………
看着测出来的数据，宋之怡心都凉了半截，垂落在身侧的手无意识的收紧。
看来是用不了了，至少是有个一两天。
宋之怡扭头朝着实验室里的那个钟表看了眼，现在是将近晚上8点, 明天是上午10点的车，从学校过去高铁站得至少1个小时，还要稍微提前一点到站检票，以及堵车的缓冲时间，预计也需要1个半小时，也就是说8:30得出门。
还有24个小时…………
重新制作样品的话…………应该是来得及的！
那颗凉了的心突然触底反弹似的, 此时又激烈地剧烈跳动起来，连带着血压似乎都升高了，她整个人处于一个亢奋且紧张的状态。
但她的动作却是非常的沉着冷静, 一一将自己需要用到的实验物品拿出来, 有条不紊, 和往常任何一次做实验的状态几乎没有差别。
“师妹？你明天不是要去开会吗？怎么今天晚上还来做实验啊？”旁边有一个也正在做实验的师姐问道。
“是的师姐, 有点实验需要做一下。”宋之怡手里还在忙活着配置溶液, 头也没回地就回答了下。
实验室里晚上也有四五个人在做实验，到后面快10点的时候, 陆陆续续也都走的差不多，只剩下宋之怡。
像之前每次做实验时候那般, 几乎是流程化的进行一些实验操作，这些她都已经很熟悉。
但是这一次，她做的更加细致认真。
因为实验是有失败的可能的，或许是因为某一处操作不当又或者是些别的外部原因，总之也就是说最后做出来的样品可能效果不行，这种概率还是存在的。
但是这一次，她只有一次的时间。
也就是说，她这一次做出来的样品只能成功，不许失败，否则…………
…
似乎都已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实验室里安静的只剩下忙碌的声音。
快到11点的时候，实验室的门有了动静。
宋之怡没有往那边瞟一个眼神，但是那脚步声却是朝着她来的。
她仍旧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只是余光也已经注意到了来人到底是谁——林烨。
“这么晚还在做实验？”林烨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虽然没有看他的表情，但仅仅是从声音听着，似乎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相熟的同门之间有时候若是碰到对方经常做实验或是做实验做到很晚，偶尔可能会互相说一俩句打趣的话，例如“怎么又来做实验了？”、“做实验做到这么晚？”等等，以表示自己有被对方给卷到。
但是那种互相之间的打趣和现在林烨的话语虽然从字面来说有些重合，但语气是不同的。
“你这么晚还来实验室？”宋之怡回敬了句，字里行间的意思是让他有事儿做事儿，没事儿赶紧走，别在这儿跟她聊天，她没空。
“来拿个样品，明天一早去分测，”林烨一边说着一边往小房间走去，却在握上门把手、即将打开门的时候，停下了动作，回过头来说道，“师妹明天不是要去开会吗？听说要做汇报呢，还要带样品去？该不会现在就是在做要带的样品吧？这也太临时抱佛脚了吧。”
始终忙着的那双手，这时握着烧杯，却忽然停顿了一下。
宋之怡将视线从面前的实验台上抬起，越过10米左右的距离，看着门边的林烨。
二人的视线对上，这一瞬间，似乎有一种无言的沟通在这其中进行着。
实验室里没有其他声响，似乎只剩下空调作响的声音，嗡嗡嗡嗡的，这也并不明显，彻底沦为了背景音，早已被实验室的同学所习惯，忽然，那纯水机运作起来，增添了些响声。
“可惜实验室没有装监控。”宋之怡道，声音冷得出奇，却也平静。
“是啊，听说隔壁课题组的实验室都装了。”林烨的语气始终是散漫的，带着旁观者的轻松。
“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建议，下次我会传达给大师姐的。”
宋之怡收回视线，不再看林烨，手上又继续忙活起来，似乎刚刚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而那边那个人也不值得她再浪费一分一秒，不值得她再耗费一丝一毫的情绪。
无疑，那个被稍微打开的阀门，不是不小心被碰开的，而是有人刻意为之，而那个可以为之的人，正是此时特地来看她笑话的林烨。
只是她没有证据，因为实验室没有监控。
而且，说实在的，其实实验室偶尔出现类似这种情况也并不是那么完全没可能，毕竟一个实验室那么多人，你来我往的，所有人的东西都堆在这不过百来平的实验室里。
前两天她才看见有一个同门在实验室群里说找一个药剂，在他上次放置的位置没看见了，一问才发现，是被别人顺手用了之后挪了位置。
——
林烨离开之后，宋之怡仍旧在忙碌着。
已经快凌晨了……
——
大落地窗前。
夜晚忽然下起了雨，这雨铺潵在这落地窗上，一片模糊，连带着看着窗外的霓虹灯和夜色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红色感叹号以及紧接而来的系统消息，蒋承洲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见一面吗？】发送失败。
【1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发送朋友验证】
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大概有几秒钟，男人似乎是自嘲般地笑了下，随即将手机摁灭，随手扔到了一旁的座椅上。
随手将领带扯了扯，手肘半撑在那冰凉的落地窗上，冰凉的触感随之透过衣服的布料袭来，看着江对岸的各色霓虹灯光，在雨夜的冲刷下，变得模模糊糊的，和那黑得压根看不到一颗星星，也没有月亮的黑夜。
夜色似乎越见浓重，江水滚滚而流，又有了千千万万无雨滴的加入，但江水始终是冰冷的，即便经过了日间一整个白天的照晒，即便有温度略高于它的雨滴的温暖，也不过如此，冷的低于气温，冷得单是让人看着这黑夜中的江河，便能够联想到沉溺期间的窒息和冰冷感。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是一个足够凉薄淡漠的人，倒是没想到，还有人比他来得更理智，而这个人偏偏是………
朝后退了两步，退到了那张座椅面前，那张向来冷峻而不可一世的脸庞此时多了几分颓意，半靠在椅背上，眼睛出神的看着窗外，似乎什么都没有想，又似乎在天人交战。
不知过了多久，将对面的许多灯光似乎到了该熄灭的点，接二连三的熄灭，使得这无垠的夜色变得更加的寂寥而黑暗。
已经十二点了……
拿出身旁的手机，调出通讯录，看着那一串号码，拇指悬停在上面两秒，终究是按了下去。
通话界面打开。
但传来的，却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
男人没有点击挂断，也没有在做别的什么，只是那握着手机的手自然下垂，垂靠在座椅的边缘，那手机屏幕仍旧亮着，里面人就清晰的传来那机械声，直到最后自动挂断。
他知道断联的意味，从始至终，他心里也清楚地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但是………
他现在只希望这一天永远不要到来，可事实是，这一天已然到来。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似乎是有了风，将雨朝着玻璃不断地刮打着，若是没了这玻璃的遮挡，大概是能直接泼潵在他身上，透心凉。
外面几乎是一片黑暗，只剩下零星的一些灯光，却也照不亮这雨夜，仿佛是一个吃人的怪兽，这雨要将一切都吞噬，要将所有的一切旧的东西都通通洗涤干净，明天一早起来，所有的都是被雨水冲刷之后的新生。
这雨一点也不见小，似乎还有要变大的趋势。
这屋里安静得什么动静也没有，那座椅上的人，也跟个雕塑似的，在原处一动不动。
突然，雨似乎又大了些。
而这一刻，男人从座椅上站了起来，随手拿上扔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大步往外走去。
一道关门的声音隐没在这雨声之中………
——
凌晨6点。
宋之怡焦急地等待着测试的结果，盯着实验室的一张桌上的仪器，是强撑着的疲惫。
这疲惫是这几日里连续积压着的，身体的疲惫，心里的疲惫，通通积压着，而现在这一晚上的通宵做实验，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操作，还有那不知最后结果是否如愿的担忧，像是最后一根稻草似的，将压未压。 但是宋之怡知道，现在还不能让那根稻草压下来。
还有几十秒才能出结果，宋之怡看了一眼口袋里的手机。已经打不开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没电的，她也顾不上充电。
已经开始在倒计时…………
宋之怡眼睛牢牢的盯着显示屏，在最后跑到100％的时候，是正常的，一两秒的反应和卡顿的时间，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然后看着最后显示结果的页面跳出来。
那双狐狸强撑着盯着上面的数字。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也有人正和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