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灯光大亮的时候, 宋之怡觉得自己好像就从电影里的那个世界又回到了现实的世界,那心里的所有感性似乎都退潮般的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理性。

  只是略微还有一点哭了之后的感觉, 但却是没有想要再哭了, 因为不再有新的眼泪。

  脑海中还是那被扔下海底的海洋之心,似乎那不仅仅是海洋之心沉入海底,不见天光,还有一些别的什么,也连同那海洋之心,一道沉了下去。

  “嗯, 我们走吧。”女生的声音略微还有一点哭过后的哽,但话语却是一如既往坚定。

  ——

  屋里。

  泪水早已消失不见,就好像不曾存在过一般,取而代之的,是落在眼角那细细密密的吻。

  他们像从前无数次的那般缠绵,二人纠缠在一起, 不仅仅是气息,而是更加亲密。就像是久经日晒的干柴,触碰到了属于自己的那道火星, 于是便一点即着, 炽热燃烧。

  一段时间没见, 身体似乎都在叫嚣着想念, 而此时这想念彻底如洪水般倾泻而出, 化为了最原始的动作。

  “蒋承洲……我……想喝点水。”

  喉咙有些嘶哑,可能是因为在电影院的时候吃多了爆米花的缘故, 还有些上火的感觉,也可能……是因为他。

  男人的动作渐渐平缓下来, 然后将人抱到了客厅,坐在沙发上,倒了一杯水。他倒是像平时那般,算得上是端正坐在沙发上,连倒水的动作都是如出一辙的优雅,只不过……身前多了个人。

  见男人端起杯子,宋之怡侧头,刚想伸手接过,却不曾想,他竟然是自己喝了一口。

  喝他喝过的那杯水?倒是也不介意。

  宋之怡刚想继续接过那杯子,那被子却忽而走远了,下一瞬间是下巴被扭转的一阵力道,宋之怡不得不回过头来看着面前的男人。

  再下一瞬,一阵清凉充斥唇齿,下意识的吞咽,这清凉也漫过了喉咙,之前那喉咙嘶哑干燥的感觉便因此渐渐淡了下去。

  “还要吗?”面前的男人问道,目光灼灼。

  宋之怡轻咳了一声,只觉得脸有些发烫。

  虽然唇齿交融在他们二人之间也算不上什么稀罕事儿,但是这样喂水,实在是有点………

  可是刚刚那一小口水,不过就像是饮鸩止渴似的,略微消灭了干燥的感觉,但也只是一时的,此时那种感觉瞬间反扑,连一声轻咳似乎都压不下去。

  她还想要水。

  心里这么想的,嘴上便也这么说了。

  “要………”声音果然还有几分嘶哑。

  宋之怡这次还是正正经经想去接过那个杯子,本以为蒋承洲还会上演刚刚一样的把戏,但这次倒是老实地将完杯子递到她手上。

  那小半杯水瞬间喝完,宋之怡觉得自己好像重新活过来了似的,就像是久旱的田地,又得到了雨水的灌溉。

  沙发上,二人身影交叠。

  那空了的水杯又被男人给接了过去,然后随手推到了茶几上。

  再然后,天旋地转般,宋之怡躺在了沙发上。

  “中场休息结束,”男人的呼吸就在耳边,他几乎将她整个盖住,“宋小姐是个大忙人,不过,这么久没见,多吃点利息不过分吧。”

  “以前可从来没说过有什么利息。”有了那杯水的滋润,和所谓的中场休息,宋之怡的声色恢复了几分。

  彼此的脸近在眼前,近的都能看清对方眼眸里自己的倒影。

  “那现在有了,”蒋承洲的指腹覆在她的唇畔,细细摩挲,“从经济学来看,宋小姐可要担心……利滚利。”

  “我不想和你讨论什么经济学,不过顺带一提,从法律上来看,口头协议可不具有法律效益,这点蒋先生应该比我清楚吧,更不要说是单方面的霸王条款。”

  原本似乎只是调.情的那么一句要“多吃点利息”,此时此刻,更像是变成了一个正经的商谈,你来我往。

  却也含沙射影。

  他们心里都如明镜似的,知道彼此是在说什么。

  所谓的要多吃点利息,要担心利滚利,在宋之怡看来,无非是一种隐晦的提示,表明事情都已经翻篇,而他们还会继续,就像本金生利息、利息生利息那般,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而她口中所说的不具有法律效益、霸王条款,则是不着痕迹反驳了他的话,也提醒了他们谁都没有单方面的关系存续决定权,但拥有单方面将关系解除的权利。

  耳边响起男人的一声轻笑,却又有点像是叹息。

  “清楚,当然清楚。”

  到底该清楚的是什么,他们二人自然都是清楚的。

  哑谜结束,迎接她的,是下一轮更猛烈的进攻。

  就好像是要印证他刚刚的话似的,要多吃点利息,要把这段时间的利息都通通吃回来。

  宋之怡倒是也不介意,甚至自己也始终热烈地回应,顺应自己身体最深处的渴望。

  只是到后来,终究是累了,困了,她都已经不知道是夜里几点,只觉得浑身浮浮沉沉沉,最后沉的不行,意识也沉陷了进去………

  抱着怀里的柔软,蒋承洲轻轻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这个吻很轻很轻,亲的像是怕被对方发现,就像是怕把对方从睡梦中吵醒。

  “宋之怡,我能拿你怎么办………”

  ——

  ——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屋里已经没有了别人,毕竟是工作日,想必蒋承洲是上班去了。

  宋之怡却也松了口气。还好白天不用面对他。

  去到浴室,看着镜子里自己身上的痕迹,宋之怡小声骂了蒋承洲一句。

  那家伙可真是,这是吃利息吗?这是吃人吧!

  走到餐厅,有早餐在等着她,正在保温中,不过倒是没有留下小纸条,拿起手机一看,也没有留下一条微信消息。

  不过倒是有几条别人发来的消息。

  首先是导师吴雯发来的消息,说让她明天下午2点过去办公室一趟。

  宋之怡回复了句【好的老师】。

  再然后,是室友倪珍珍的消息,她说她今天实习结束,今天晚上就回寝室。

  宋之怡回复了一个“等你”的表情包。

  然后倪珍珍秒回——

  【今天晚上要不要一起去搓一顿?庆祝我俩都从实习的苦海中脱离!】

  这段时间都各自忙着实习,被实习搓磨,都已经很久没见面。

  【好啊!你挑地方。】宋之怡回了句。

  选择困难症患者外加对吃东西不挑嘴,能不自己做选择,就不自己做选择。

  再然后是蒋可的消息。

  蒋可:【今天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庆祝你实习结束。】

  1:【今天我和室友约了,要是你想来的话也可以一起,反正你俩也认识,应该不尴尬。】

  话是这么说,但是其实字里行间的画外音却是没有让他真来的意思,“客套两句”的精髓拿捏的非常精准。

  宋之怡一边吃着吐司,然后又吃上了鸡蛋豆浆,眼看着那还在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这到底是要说个什么?

  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还没完全成型,对面那条编辑了这么久的消息终于是发了过来。

  蒋可:【花园饭店,他和别的女生。我知道的就这,你想来的话,就当我请你吃饭庆祝。】

  听着这行字读了好几遍,宋之怡发现自己好像认识每一个字,但是这些字连在一起又有点读不懂意思,然后开始怀疑到底是自己的理解水平有问题,还是蒋可的表达水平有问题。

  上次难道看的还不够吗?还需要再去一次?

  而且上次是找了个借口把她带过去了,才告诉她真相,这次这一点倒是改了,甚至好像还很贴心的似的,给她找了一个借口,就算过去被碰到的话也不会显得尴尬,只算偶遇。

  【上次看过了,就没必要再看第二遍了吧?】

  这一行字用打出来之后,宋之怡终究还是又全部给删掉了。

  她忽然觉得,蒋可倒真还挺懂她的。

  这次这么直白地直接把所有的信息全部说出来,说是蒋承洲和一个别的女生一起,一男一女单独吃饭。

  去不去的决定权在她手上,但,蒋可大概有超过半成的把握,认定了她会去的吧。

  为什么会去呢…………

  自然是,为名为“理智”的那一边天平增添一点砝码。  一直到昨天晚上,这天平都始终还在左右晃动着,虽然从实际重量来看,似乎是理智更胜一筹,但另一头,却总是忽大忽小忽明忽灭的让人捉摸不透,所以也造成了天平的摇摆。

  这是一种不稳定的局面。

  就像她现在的内心一般。

  一面在叫嚣着——

  去看一看啊,多看看,多清醒一下,深刻意识到你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们注定没有可能。

  另一面在叫嚣着——

  有时候装聋作瞎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一定要把事情都看得那么清楚?得过且过不好吗?

  天平又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若是以前,她心里压根没有这天平的存在,她的心就好像是一个密不透风的冰冻地窖,没有外面的一丝风能够吹进来,并且这个冰窖还向外丝丝透露着寒气,根本捂不化。

  不知何时,一个天平横空出现。

  最开始,这个天平是始终稳稳倾斜着的,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倾斜的角度越来越小,再到后面,便开始了晃荡。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蒋承洲的?

  这个天平,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这些,她不想再去想,她现在想做的,需要做的,首先是让这个天平恢复稳定。

  不知又过了多久,久到手里的那杯豆浆都已经冷了些,宋之怡才重新拿起手机。

  一个字——“去”,消息发送,给蒋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