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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意安不知道怎么形容她和周屹承的关系。

  说是朋友好像不太恰当,在她印象里周屹承对谁都是一副清冷疏离的样子,对自己态度好些也应该是基于她爸爸的关系。

  用邻家哥哥来形容,可能会恰当一些。

  周屹承的父亲在很多年以前就已经是宜林的小有名气的企业家。

  在当地企业家都把注意力放在房地产和餐饮业上面的时候,他就拉着大学同学,也就是温意安的父亲又找了些人合作,开了家科技公司。

  相关的支持政策陆续出台,公司越做越大,前景一片光明。

  这个节骨眼上,几个股东卷走了所有资金,带着妻子和孩子跑去了国外。

  所有正在进行的项目紧急中止,这些耗资巨大的项目统统成了无源之水。

  科技公司的前期无疑要投入巨大的成本。

  没有庞大资金链支撑的公司一夕之间垮了下来,树倒猢狲散,当初的各种合作伙伴也都迅速撇清关系变了一副嘴脸。

  但现实很残忍,并不会给你伤心喘息的时间。

  成年人即使多崩溃也得立马振作起来,温照行和周谦和再次从零开始,还负担了不小的债务,从温意安很小的时候起,爸爸就住在宜林和周叔叔一起工作,一直很忙碌。

  温意安则是寄养在了京海的姑姑家,到了寒暑假,温照行就会把女儿接去宜林住上一两个月。

  温照行在宜林的时候一直与周谦和父子住在一起,温意安去宜林也直接住的周家。

  自然就认识了周屹承。

  “心情不太好吗?”

  周屹承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的脸颊因为咀嚼的动作而一鼓一鼓的,但双眼却没有焦距,有些茫然地望着远方。

  “嗯。”

  男人很有分寸,没有继续刨根问底,而是静静坐在她身边。

  两个人恰好都穿了风衣,黑色的布料恰好压住了驼色的风衣一角,周屹承看了眼,收回目光。

  晚风吹来的是雨后新鲜的空气,夹杂着甜甜的葡萄糖果味,还有一道闷闷的声音。

  “分手了。”

  听了这话,周屹承许久没有开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路灯骤然亮起,比别墅外墙的灯要亮上许多,飞蛾换了个方向,向更热更亮的光源奔去。

  良久,温意安听见他开口。

  “是他没福气。”

  “所以为这种人难过,不值得。”

  两个人静静坐了一会儿,更多的时候没有说话,但这份安静并没有给温意安带来尴尬和不适感。

  夜色渐浓,气温也降了些。

  周屹承开口:“到家门口了怎么不上去?”

  “看到周叔叔的车了。”

  “我爸.....很见不得人?”

  “不是。”她有些不好意思,白皙透着粉的指尖扣着另一只袖口上的扣子,“刚刚哭过,怕被爸爸和周叔叔看出来了让他们担心。”

  周谦和对她很好,简直是在拿他当亲女儿疼,用温照行的醋话来说,就是他这个老朋友的所有夹子音都留给了温意安一个人。

  她下意识的,不想给在乎的人带去困扰。

  周屹承目光微移,落在她的脸上。

  卷翘的睫毛被泪水分成一簇一簇的,原本清亮的眸子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眼尾还染着淡淡的粉。

  就连和他说话的声音,也带着微弱的哭腔。

  原来是因为这个。

  指骨明晰的手递过来一张纸,温意安接过,男人清冽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们喝了一晚上了,在这等我,我去把人带走,然后你回去好好洗把脸睡觉。”

  她刚想说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周屹承就已经起身,朝她伸手。

  “嗯?”她有些不明所以,甚至忘了刚想说的话。

  “包装壳。”

  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什么,把手里撕开的糖果包装递过去。

  男人指尖极轻地在她手心碰了一下,捏起包装壳,走到不远处的垃圾桶前丢进去,然后抬脚向里面走。

  可能从商的家庭都很讲究办事效率,没多久,周屹承就扶着喝得不省人事的周谦和下来了。

  温意安上前想帮着把副驾的门打开,发现车门锁着。

  “钥匙在我口袋里,麻烦你来拿一下。”

  温意安闻言点头,向两人走近。

  在周屹承面前站定后,她抿了下唇,将手伸进黑色风衣的口袋。

  两人面对面站着,距离很近,如果忽略了烂醉的周谦和的话,从远处看很像两个热恋的情人在拥抱。

  她几乎可以感受到周屹承温热的呼吸洒在自己头顶,耳中嗡声一片,脑袋也有些晕乎乎的。

  身前的男人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就安静地站在那里。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指尖才触到微凉的金属制车钥匙。

  她慌乱地将车钥匙拿出来打开车门,将座椅往后调了一些,搭了把手将周谦和扶上副驾。

  长相儒雅的中年男人倏地睁开眼,凌厉的目光在看清眼前的人后瞬间软乎了下来。

  是一直被温父吐槽的中年版夹子音。

  “安安回来啦?”

  岁月在周谦和的两鬓留下了根根银丝,他眯着眼,慈爱地看着这个乖乖软软的小姑娘。

  就是醉得厉害,视线有些模糊,看不太清她脸上的表情。

  “你爸爸说你去画展拍视频了,今天玩的开不开心呀?”

  人总是可以一个人默默承受委屈,却很矛盾地会因为那些关心自己的人的一句话上就破防绷不住。

  心绪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却又在听到这句话时鼻头猛地一酸。

  周屹承不动声色地站到她身前,高大的身躯挡住她的视线,也将她的无措与失落尽数遮挡在黑色风衣后。

  他俯身替自己的醉鬼老爸系好安全带。

  温意安听见他在替自己回答那个关于开心的问题。

  “她很开心,以后的每一天也会开心。”

  “奥,那叔叔就放心了~就是安安今天的声音怎么和那个臭小子那么像......”

  周谦和的嘟囔声越来越低,渐渐睡了过去。

  温意安视线从他身上收回来,抬头,蓦然与转过身看她的男人四目相对。

  男人漆黑的眸子里映着细碎的光,他注视着自己,认真一字一句道:

  “温意安,摆脱过去是幸运的开始,恭喜你,今天——”

  他抬手,腕骨上隽永优雅的表盘轻微晃动。

  温意安从表盘上,看见了独特的放大日期设计,数字显示在26。

  数字的旁边,有一颗小小的红苹果设计,倒是与周屹承清冷疏离的气质有些违和。

  下一秒,清磁的声音低低传来。

  “九月二十六日,是你的幸运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