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灰白色的。

  看似朦胧而又异常清晰,让人一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姐姐!你看!这是妈妈送我的花,妈妈说这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花!”三四岁的幼童捧着一朵淡蓝色的小花,跌跌撞撞地走向姐姐所站的铁架台。

  无数灰白中,淡淡的蓝色显得格外显眼,没有喜悦,能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的嫉妒与不甘,那是属于姐姐的强烈感情。

  独一无二?或许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词语的意思。

  八九岁左右的女孩默不作声,看着妹妹向高处磕磕绊绊地走来,她并没有要帮扶的意思。

  但刻在骨子里的漠然,从来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

  或许从降临到这个世界之初,孩童的良善也曾降临到她的心灵深处,而这大抵是一件挺可悲的事情。

  四五米的高台,说高也不高,但也足矣摔死一个三四岁的幼童。

  只需用手轻轻一推?

  女孩看着终于爬上高台的妹妹,站在铁架的边缘,鲜艳的小花衬得那张充满笑脸格外耀眼,而女孩冷淡的神色此时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女孩粗糙的手指微微蜷缩,最终还是放平,缓缓摩挲着有些破旧的围裙,心底最后的良知,或许在此时占据了主导位置。

  “姐姐!你看这花漂亮吗?”幼童天真无邪的声音传来,也许她并不知道,在短短几秒内,她的命运发生了巨大的转折。

  “漂……漂亮”女孩闭上眼,感受着高处的微风轻轻拂过面颊,或许这会是独属于她的微风。

  “那我要把这独一无二的花送给独一无二的姐姐!”

  可能是幼童的高喊有些刺耳,女孩迅速睁开了双眼,她愣愣地看着妹妹,瞳孔里满是无法掩盖的错愕,“送……送给我?”

  “对!送给独一无二的姐姐!”

  蓝色的小花,由幼童幼嫩的小手,传到了女孩粗糙但不算大的手中,独一无二的花吗……女孩微微嗫嚅着。

  蓝花似乎十分炽热,滚烫的触感似乎要将女孩的双手融化,那炽热由手心传到全身,纵是干惯了农活的硬朗身体,也几近快承受不住这灼热的温度。

  好烫……女孩有些难耐地蹲下,她向着妹妹脚下的铁架摸去,试图缓解手中的炙热。

  这是妹妹手心的温度吗?当双手将妹妹脚下的铁架融化时,女孩便知道自己猜错了,那是异能觉醒的标志……

  幼童一声尖锐的叫声后,世界重新归于寂静。

  无尽的灰白中,第二种颜色出现了。

  那是满眼的血红色。

  从幼童静止不动的身体里缓缓溢出,蔓延着,在铁架台下的地面上,逐渐绽成一朵诡异的血红色的花。

  似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女孩开始有些慌乱,她快速走下铁架台,用不算大的手捧起鲜血,并将鲜血浇灌到妹妹头后的伤口中。

  如果将血液重新送回妹妹的身体,那妹妹就可以活过来了吧。

  院子那头的人似乎被刚刚的叫声吸引过来了,瘦削的女人缓缓走了过来,固执地维持着贵族应有的姿态,贫穷或许改变不了女人生来尊贵的性子,那是她的母亲……

  看见母亲逐渐靠近的身影,女孩闭上了双眼。

  母亲应该会很生气吧,像往常的一巴掌?不,可能更严重一些,两个?不然三个?

  总之,无论多少惩罚女孩都不会惊讶,一种叫做麻木的东西,从她们母女被赶出府邸时,就早已深深扎根于心了。

  所以惩罚是什么女孩甚至有些好奇。

  突然,两条温暖的手臂将她拥入怀中,那是从她们母女被赶出府邸后,女孩再也没有感受到的温暖,也许妹妹会更加熟悉这种感觉吧,女孩想到。

  所以惩罚是一个温暖的拥抱?

  “崎崎……你做得很好……”女人无法抑制的激动与疯狂,让她的音调逐渐拔高。

  做得很好?女孩不明白,但是她不是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妹妹吗?女孩愣愣地看着一旁妹妹的身体,此刻的鲜血早已凝固,妹妹应该有些冷了,会着凉的吧。

  “异能!终于……终于还是继承了先生的异能血脉!”母亲的双手渐渐收紧,愈加强烈的窒息感让女孩有些喘不过气,女孩并不明白母亲在高兴些什么。

  “可是,母亲……妹妹她……”女孩小心翼翼的提醒,淹没于女人疯狂的笑声之中。

  女孩跪在冰冷的地上,被同样跪坐的母亲紧紧地搂着,在疯狂的笑声中,女孩看着妹妹身体的双眼逐渐空洞。

  “崎崎,你笑啊!这不是最值得高兴的事情了吗?”女人疯狂地摇晃着女孩的双肩,似乎对于女孩的面无表情感到不满。

  独一无二属于她的母亲的爱,所以她应该高兴吗?

  女孩不明白。

  ………………………………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女儿,她拥有强劲的异能?”坐在高位的男人问道。

  “是的先生,她的异能是元素溶解,虽然这比不上先生异能的万分之一。”女人有些爱慕地望着高座的男人,也许多年前的驱逐并没有让女人看清这个男人的本质。

  “崎崎,快点叫父亲!”女人有些不耐烦地叫着同样跪在地上的女孩。

  长时间的跪地让女孩的双腿渐渐僵硬麻木,她终于受到允许抬头看看她那所谓的父亲,“父……父亲”

  男人的样子与多年前并没有改变,熟悉的玫瑰花纹手杖,高贵的黑色礼帽,优越的面部五官,可惜妹妹没有机会见到,女孩想到。

  “过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女孩一路跪走到男人面前,从前住在这的女孩从来不用遵守这种规矩,母亲说,这是府邸中针对外人的规矩。

  男人用玫瑰花纹手杖抵着女孩的下巴,迫使女孩抬头看着男人,男人幽深的眼眸微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父亲……妹妹她的尸体还没……”女孩鼓起勇气提起了那个自死亡后便无人问津的妹妹,她的尸体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体面的棺椁,唯一的存放地是她亲手织的麻布袋。

  “嘘——”男人用白手套包裹的食指抵在唇间,他耐心地低下头,“我只有你一个女儿,你的能力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你的地位也是独一无二的,听懂了吗?”

  男人意味不明地笑着,表面上似乎是和善的,但女孩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就像她也读不懂母亲的笑容一样。

  “先生!那我可以……”女人看向男人,不及待地发问道。

  “你们明天就搬回府邸来,记得拜访一下四位夫人,我记得你们以前就相处得不太好。”

  “谢谢先生!”女人重重的磕头声,似乎将之前所有的高贵与优雅消耗殆尽。

  ………………………………

  黑暗中,金发女人骤然清醒,她缓缓坐了起来,看着床铺对面的镜子愣住了一瞬,镜子中陌生而又熟悉的容颜——贝尔摩德,几个月来的刻意训练终究让女人不太适应。

  “古川小姐,你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门外值夜班的研究员助理小心翼翼地问道。

  “与你无关,出去。”古川崎冷冷地回应道。

  “噢,好……好的”助理的脚步逐渐走远,古川崎逐渐放松下来,她微微喘了一口气。

  又做了那个梦………古川崎揉了揉紧锁的眉宇,噩梦让她的神经格外清醒,看来今天又是一个无眠之夜了………

  “怎么,做噩梦了?”意识里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

  古川崎胸口的心脏微微发烫,隐隐的红光逐渐映亮了有些宽大的卧室,无数条傀儡线从胸口溢出,向古川崎诉说着那个男人的意识控制。

  “没事,谢谢您的关心,先生。”古川崎小声开口回答着男人的问题。

  “为什么最近不喊我父亲了?”男人脖颈受创造成的声带撕裂并给人没有风烛残年的感觉,反而使他更像匿于黑暗的凶恶厉鬼。

  “难道,是崎崎对我有意见了?崎崎真是长大了,虽然有些叛逆了,但崎崎还是父亲最独一无二的女儿。”

  男人故作亲昵的叫法让古川崎有一些不适应,“不是先生您说的,以后在组织不要喊你父亲吗?”

  “瞧我这记性,大抵是有些健忘了,我想崎崎是不会建议的吧。”用肯定句的语气说着疑问句,男人对于古川崎的控制拥有着绝对的主动位置。

  “没有意见,先生。”

  意料之中的答案,男人的声音明显愉悦起来,“我交代你的移植实验,你准备好了吗?按组织boss的意思,一周之后必须开始第一轮实验。”

  “已经准备好了,不过,普通人不是不能够接收异能的力量吗?强劲的异能力会让普通人爆体而亡的。”

  古川崎略微皱眉,似乎有些不赞同男人疯狂的做法。

  “是不能够接收异能的力量,但是只要异能的浓度够稀,就不会有生命危险”男人顿了顿,似乎想到了某些有趣的事情。

  “将大多数异能试剂不同程度掺水,然后把多出来的试剂交给我吸收,至于接收实验的可怜人们,只要不死亡,瘫痪伤残什么的都可以接受。”

  “毕竟,我们这可是第一次实验,不能死太多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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