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气压很低, 充斥着怒气的声音,让萩原研二有些诧异——毕竟他跟对方打过好多次交道了,那是个性格沉稳、处变不惊的男人,就算是突然被他叫破身份, 也没见他有过多少动摇。

  他身边的松田阵平看向不远处, 忽然轻轻用肩膀撞了一下他:

  “你的同事。”

  “同事”这个词他咬的音很重,明显是在调侃。

  顺着松田阵平的目光看过去, 萩原研二神情一顿。

  对面不仅有面上带着怒意的赤井秀一, 身边还站着背着琴盒的诸伏景光。

  萩原研二:……

  ————

  “哥哥, 我, 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而且我身上的钱也没了……”

  与哥哥一样, 有着天然卷发质的女孩被哥哥恶狠狠的斥责, 委屈巴巴的低下头,那双漂亮的绿色眼睛里闪动着泪光。

  赤井秀一因为发现妹妹跟着自己而提到嗓子眼的心脏,稍微落下去些, 他看了看身边的苏格兰, 心想还好波本还没来,于是转过身:

  “我去给你买票,站在这不许乱跑,听明白了吗!”

  垂着头的女孩身子抖了一下, 默默点了点头。

  赤井秀一只觉得胸口那点膨胀的怒气如同被针戳了一下的气球,瞬间就瘪了下去。

  可他没有表现出来, 他向来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是个给点阳光就能上天的皮猴子, 趁着现在自己发火, 把她震慑住了,一定要赶紧让她离开才行。

  ——将家人暴露在组织成员的面前, 太危险了,简直让他呼吸都不畅。

  然而他一拧头,却看到了不远处正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普洛赛克。

  赤井秀一心中一动,普洛赛克是知道他身份的男人,他们互相利用,彼此保守秘密,况且根据他的调查,对方从来不会对无辜的女性下手。

  尤其是他身边还带着那个警察,松田阵平的资料他也仔细调查过,这是个人品毋庸置疑的优秀警察——先不说普洛赛克和苏格兰不会当着警察的面做什么,就算他们要伤害妹妹,松田阵平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无声的松了口气,他对普洛赛克的方向点了点头,稍微放心了些,去买票的步伐没有方才那么急切了。

  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的妹妹世良真纯所在的角度看不到萩松二人,此时周围已无任何组织成员,唯一随时会出现的,就是波本,诸伏景光看着郁郁寡欢的妹妹,微笑着弯腰:

  “你想学弹琴吗?”

  ————

  松田阵平远远的望着教小女孩弹贝斯的同期,心中平添了几分感慨。

  这个时候的诸伏景光,才像他当初在警校时认识的那个人。

  温和、细心,脸上和眼底都是真诚,与之前偶遇执行任务的状态截然不同。

  卧底任务,对于景老板来说,是不是太过辛苦了些?

  “苏格兰,我们该走了……”

  降谷零从另一个方向走来,不仅看到了温柔教孩子弹琴的幼驯染,还看到了不远处,正望着苏格兰的两个同期。

  苏格兰拧过头,目光掠过街对面的普洛赛克,不动声色的站起身来。

  “你哥哥也来了。”

  波本身后不远处正是拿着车票回来的莱伊,世良真纯眨巴这眼睛看向他,只觉得这个方才温和教自己弹琴的大哥哥眼神似乎突然变了,身上环绕的气息温度骤降,让她本能的觉得不安。

  “你的口袋里是有钱的吧?”苏格兰微笑着站起身,“立刻回家去吧,回去好好练琴,你会弹的比我们都好。”

  莱伊走上前来,有意无意的挡住波本探究的目光,将车票递给妹妹,随即转头:

  “我送他上车,给我一分钟?”

  波本的嘲讽的笑了笑,似乎是想说些什么,然而落到眼巴巴望着莱伊的女孩身上,他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的扬了扬下巴:

  “一分钟。”

  ————

  “我们不去打个招呼吗?那边都是组织成员吧?”

  松田阵平忽然开口。

  他不是没有注意到两个同期在看到普洛赛克后掩饰的动作与表情,Hagi现在失忆,是正经的黑暗组织成员,他知道 Zero和景老板的戒备是没错的,也不掺杂任何恶意——但他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这份不适并非是指向两位同期好友,而是源于对无偿命运捉弄的荒诞与不快,他不是多么八面玲珑,擅长掩饰自己的男人,眼神与气息淡漠下来的时候,身边人立刻就察觉到了。

  略一思考便明白了松田阵平的低气压源于哪里,原本因为见到波本而脑海中浮现片段节选小剧场的萩原研二顿时觉得胸口一松。

  他笑眯眯的看向身边人,不再给对面的三瓶威士忌任何眼神:

  “不去。”

  松田阵平愣了一下。

  “他们是工作,我们是休假,遇上的时候没必要打招呼,毕竟是谁看谁都会心情不好。”

  电车驶来,萩原研二拉着松田阵平上的车,车上人不算多,两人捡了个靠后靠窗的位置坐下后,萩原研二继续道:

  “安室透以前说过吧?上班就是把两个关系不一定好的人关在同一个屋子里一起协作,强迫相处……所以现在既然没我的工作,干嘛还要凑上去?”

  松田阵平哑然,压低了声音:“你们组织也是这个社畜风格?难道不该是随心所欲,一言不合就拔枪相向?”

  “目前有这个资格的,你也只见过琴酒。”萩原研二低声嘀咕,“这世间没有绝对的自由,一个组织一旦以实力为尊,无法无天,那么低层次人的自由就会被高层次人侵占。”

  松田阵平下意识的抓住了幼驯染的手腕。

  萩原研二:?

  “那么普洛赛克呢?”

  松田阵平声音低沉,

  “他会被人挤压生存空间吗?”

  萩原研二的脑海中刹那间闪过无数片段,停顿了一秒钟后,他噗嗤一声笑出声。

  “小阵平是在心疼我吗?”

  他感觉松田阵平握着他的手腕,无声的收紧的力道,仿佛同时感觉到对方那颗担忧的心,于是正正经经的屏息了笑容,回望着对方。

  “如果说完全没有被挑衅过,那可能是在骗人。”

  巧妙的将“被挤压生存空间”替换为“挑衅”,男人的脑袋抵在掌心,漫不经心的道,

  “但是小阵平该相信我的能力,而且我上司很护短,老实说,组织里地位比我高的人确实不多了。”

  幼驯染的紫色眼眸没有半丝阴霾,松田阵平定定的望了他一会儿,缓缓点头:

  “Hagi不管在哪儿都能活得很好……这绝对是会让人高兴的事。”

  胸口暖洋洋的,比泡在温泉里还要熨帖,萩原研二忍不住伸出手搂住对方的肩膀。掌心克制的覆盖在对方手臂流畅的肌肉线条上,一副哥俩好的状态拍了拍:

  “小阵平却没有好好生活和工作呢……这可不是让我高兴的事。”

  松田阵平不自然的将脸扭向窗外:

  “谁,谁说的,我过得很好啊,我拆的炸弹比你吃的饭都多。”

  萩原研二深深的望着他:“东京甚至整个关东都首屈一指的拆弹专家,这几年拆了那么多炸弹,为什么还没当上警部?”

  松田阵平顿时身体一僵。

  “我查过小阵平的档案了。”萩原研二并不掩饰自己做过的事情,他知道松田阵平不会在意,“你从来没参加过升职考试,连报名都没有过,是吗?”

  松田阵平:……

  “我不想学习不行吗?当代年轻人就是要躺平,反对内卷,从我做起!”

  萩原研二差点被这个家伙气笑了,忍不住抓住对方的肩膀,用力晃了晃:

  “你哪里是想躺平,如果想躺平,又怎么会拆那么多的炸弹……你只是对你的未来没有任何规划,以你的能力,就算按部就班也该升到警部补了,你是准职业组,同期毕业三年,怎么可能还只是巡查部长?”

  松田阵平被晃的左摇右荡,就是不肯转回头来,闷声闷气的回应:

  “总之就是不想考试,懒得考,没意思,升职加薪有什么用?有那个时间我还不如多去拆一个汽车!”

  萩原研二顿了顿,没有再纠缠下去。

  他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觉得没意思,如果一个人的生命中只剩下复仇和祭奠,那他还有什么精力去做别的事情呢?

  沉默了一会儿,萩原研二又问:

  “既然你要调去搜查一科了,今年的升职考试,可以好好准备了吧?”

  松田阵平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幼驯染,对方眼神很认真,但又没有他以为的那种自责,而是亮闪闪的,仿佛是在给他打气一样鼓励:

  “你可算是我在警示厅最大的内线,这回调到搜查一科,就更要好好升职加薪了,以后还要给我提供消息呢。”

  普洛赛克说着,拍了拍幼驯染的胸口:

  “对吧,被我的美色迷的七荤八素的警察君?”

  松田阵平差点笑出声来:“我猜你的线人估计级别都比我高吧?”

  涉及的行业机密,萩原研二笑而不语,没有回答。

  松田阵平先是觉得胸口一堵,心想警视厅里为了钱财而抛弃原则和正义的家伙真是不少,后来又默默摇头——在别人看来,他不也算是半个黑警了吗?

  “我开玩笑的。”

  萩原研二似乎看出了松田阵平在想什么,他对幼渲染眨了眨眼睛,

  “不管小阵平是为了什么一定要调到刑事部,总之既然重新开始,那也要准备好迎接新的未来吧?”

  他深深的注视着眼前的幼驯染,声音轻的像是探寻:

  “跟我一起……好吗?”

  这话其实说的其实很不妥,他一个组织成员,跟警察迎接什么未来呢?

  可松田阵平明显的因为这句话而被安抚住了,眼底流露出了开心的神色。

  幼驯染能够重新回到他身边,不管以什么样的身份,都还能在这样一个休假的清晨,一起去相伴游玩——他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对方的劝告呢?

  一心扑在复仇与痛苦中的男人,以前确实是没什么心思去准备升职考试,在帮幼驯染复仇之前,他没心思去做任何事情。

  但现在不同了。

  双臂抱在胸前,松田阵平仰起头。

  不就是升职考试嘛,手到擒来。

  “今年之内,一定让你叫我松田警部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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