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珠是几个孩子里最腼腆的,现在一听林玉轩的问话,就不好意思的红着脸道:“嗯,大表哥,我跟敬二伯伯来了以后,正好赶上工部组装设备。”

  “我平日里看书学习的时候,总是需要反复咀嚼才能吃透,可是那些图纸,我只要扫一眼,立即就能知道哪个部件儿在哪里。”

  “后来,我就跟着工部的人在那儿忙活着,越忙越发现自己就是喜欢这些匠人手艺,所以,我也不想考进士了,想来年开春,直接去考明经科,然后加考经义,先进礼部,然后再想办法调到工部。”

  贾珠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就他的水平,努力也不是不能考中举人,但也不过是勉强通过罢了,成绩不会太好,最后不用说,肯定在保和殿复试的时候就留下做同进士了。

  之所以叫同进士,那是因为最开始的时候,殿试也是有淘汰率的,还不小,一般就是录取三分之一通过会试的考生。

  这些又被分成进士及第、进士出身、同进士出身这三个阶段,因为这让很多好不容易冲进殿试却又屡次落第的举人愤而投奔敌国,然后出谋划次与朝廷分庭抗礼的情况。

  后来,不得不变成现在这样,殿试不淘汰,只是多了一次由礼部主持的复试,前三分之一继续参加殿试,为天子门生,剩下的就是同进士了。

  别看这同进士出身跟同进士就差了两个字,身份上却天差地别,人家同进士出身名次虽然不如一甲跟二甲,之后还要参加各种考核,但人家是真正的天子门生。

  但同进士就很尴尬了,有了跟进士一样的身份,却并非真正的天子门生,出去只能说自己考中某某年进士,就跟商贾之家弄出来的平妻如夫人一样,可以称作夫人,但你其实还是妾。

  同进士就是这样,你是进士不假,但你其实就是成绩好些的举人罢了,要不怎么有同进士、如夫人的说法。

  贾珠觉得,与其之后做个尴尬的同进士,还不如跟琏哥儿一样考个明经科,这样还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只是,这考工部的明经科,也是要加考算学的,这个真不是贾珠擅长的,这才打了歪主意,先去礼部,然后再转工部。

  贾敬这时候也开口帮着贾珠添补了一句道:“珠哥儿还真有些天赋,我们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的,图纸给弄乱了,那跟来的工部主事怎么也组装不上零件儿,最后还是珠哥儿看了之后给调整顺序,后续也是珠哥儿跟着,才顺利装好的。”

  林玉轩听后点点头,然后道:“也不比那么麻烦,算学并不难考,珠哥儿若是决定了,我这段时间在这边儿监督河堤修建的时候,给他们俩补补课,问题不大。”

  “但政二舅舅那里,你们能说服的了吗?要知道,政二舅舅,可是一直期盼珠哥儿能圆了他科举及第的愿望的。”

  在林玉轩看来,现在的算学真的挺简单的,一般明经科加考的算学,多说也就能达到二元一次方程加上些简单几何题的程度,连初中程度都达不到。

  贾珠垂头想了一下之后道:“大表哥,我会说服老爷的,我想按照自己的想法活一次。”

  这个林玉轩就不好说什么了,他拍了拍贾珠的肩膀道:“行,只要你自己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就行了。”

  贾敬看出来贾瑚跟林玉轩这里应该是有事儿要说,干脆转头对贾珠、贾琏道:“珠哥儿跟琏哥儿不是还想求你们林姑父帮忙打听事情吗,咱们过去看看吧,你们林姑父这会儿应该是忙完了。”

  贾珠一听,脸刷的就是一红,但还是嗯了一声,站起身跟林玉轩和贾瑚打声招呼,就跟贾敬一起站起身。

  贾琏那就是个没皮没脸的,一听贾敬这么说,就欢快的道:“对对对,这可是大好事儿,得抓紧了。”

  林玉轩看了看贾珠,又看了看贾琏,挑了挑眉,呦呵,小崽子们都长大了,好事儿将近了?

  屋里就剩下贾瑚跟林玉轩之后,林玉轩给贾瑚倒了杯水,然后不太正经的笑道:“啧啧啧,咱们贾爷这是怎么了,瞧这模样,莫不是也春心萌动了?”

  贾瑚没好气儿的道:“滚蛋,你还好意思说,你想让我独立起来,也犯不着拿自个儿的身体开玩笑,你知道那会儿差点儿吓死我了?”

  林玉轩不能生育的事情,贾瑚是不知道,老太医也不可能当着外人说这个,一家子亲戚也不行,这一点老太医是懂得。

  但当老太医说,人没有性命危险,只是体内稍有余毒未尽的时候,贾瑚就猜出来,林玉轩这是故意的。

  贾瑚跟林玉轩算是形影不离一起长大的,他对林玉轩的了解比林如海还深,林玉轩一撅屁股贾瑚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就是猜出来林玉轩的情况,贾瑚才又感动又生气的出去找仇人不痛快,给林玉轩报仇顺便出气,要不,不看到林玉轩醒来,贾瑚是绝对不会离开半步的。

  林玉轩手指轻点几下,在他跟贾瑚周围布下个临时屏障,这才叹口气说道:“大堂哥,我不想瞒着你,我这辈子都不能成亲。”

  贾瑚愣了一下之后就急了:“什么意思?轩哥儿生病了?你别怕,回京咱们就挨个拜访太医,实在不行,我给你出去寻找神医,肯定能治好你的毛病。”

  林玉轩摇摇头,然后道:“大堂哥,你别瞎想,我身体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就是不能接受其他人的靠近。”

  贾瑚看了看林玉轩,然后有些迟疑的问道:“轩哥儿不喜欢女子?”

  林玉轩有些无奈的白了贾瑚一眼之后道:“别瞎说,我也不喜欢男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姻缘,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贾瑚突然想起来之前面对癞头和尚跟跛足道人时,林玉轩的一些举动,然后试探的问道:“因为轩哥儿修道,所以斩断了七情六欲?”

  林玉轩想了一下之后道:“确实有修道的原因在,但不是我斩断了自己的七情六欲,只是我这一世,出生就命犯五弊三缺,所以只有亲缘没有情缘。”

  这话是真的,林玉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就是个任务者,属于外来人员,当林如海认可了他不成亲生子的瞬间,他就明白了自己这辈子本来就没有情缘,无亲生子嗣供奉。

  当然,也有可能,自己这身体本就不该存在,自己借他身体降生,自然没有未来,也就没有传承。

  贾瑚只是知道,有些人天生便是有慧根,眼明心静,却也因此命犯五弊三缺,因为,天道有缺,故,没有什么是真正完美无瑕的。

  想想自家表弟,父母疼如心尖儿,本人自幼聪慧过人,如生而知之般懂事明理,长相更是赛过潘安,不似真人的精致,加上过人的家事,顺遂的仕途。

  林玉轩的一切,实在圆满的令人嫉妒,果然,就连老天都嫉妒了,竟然直接让他绝情绝爱,断了子嗣传承。

  此时的贾瑚眼里哪还有丝毫的生气,全都剩下心疼还来不及,毕竟,在贾瑚这个纯种古人心中,子嗣传承是顶顶重要的大事儿。

  林玉轩有些好笑的说道:“别这样,真没必要这般,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本就对娶妻并不在意,孑然一身没有什么不好。”

  贾瑚看了看林玉轩,叹口气,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能给表弟心口添堵罢了,干脆也不说了。

  见此,林玉轩又轻点两下桌子,撤了结界屏障之后,对贾瑚道:“行了,差不多就得了,别想这些事情了,说说那几家都怎么处理了?”

  贾瑚也顺着他的话说道:“嗐,别提了,那两个知府,果然不是好的,都不算家里的摆设古玩什么的,就是金银各家就分别有百万之巨。”

  “要知道,扬州知府可是出身贫寒的农家子,因为娶了我家金陵这边儿的族长孙女,借着贾家的势力才起来的,出仕也没有两年。”

  “至于金陵知府,那是王子胜的妻弟,只是,王子胜本身就是个废物,只是因为占嫡占长,加上王子腾根本就不愿意跟兄长争夺爵位,这才继承爵位。”

  “在家并不受待见,生的一双儿女也早早的被家里的老太太放到跟前教养,只是,可能根子上就坏透了。”

  “那哥儿叫王仁比薛家的薛蟠还不是个东西,跟他老子一模一样,吃喝嫖赌无一不精,他妹妹就是老太太之前想要给我介绍的那个姑娘,本人还是不错的。”

  “王子胜这样,好人家的姑娘哪能愿意嫁给他,身份稍微低些的,王家也不乐意,好歹还袭了个三等奖军爵呢,最后就娶了老南安郡王的庶子的庶女,为了嫁给王家嫡长子王子胜,还特意记在了嫡母名下充作嫡女。”

  “后面,在这女子的耳旁风的挑拨之下,王子胜全力帮扶自己这个跟妻子一个娘肠子爬出来的小舅子,后面更是出钱出力的,硬生生给砸出来个知府。”

  “也就人家那嫡母家世也不错,要不,嫡母以及嫡母所出子女,怕是都要被这个小人给害了去,后面那庶子爹可能也是心寒了,直接把他姨娘一起打包给了王子胜小舅子,然后举家搬迁,算是彻底断了来往。”

  “王家家主在知道消息的时候,就差点儿直接嘎了,打了一顿王子胜之后也不管他了,直接将他扔到金陵这边儿自生自灭吧。”

  “王子胜也不在意,到了这边儿之后,更是如鱼得水,官商勾结,没有他不敢跟着参合的,后面也不知道怎么弄得,还几家结盟,整出了个护官符。”

  说起这个,贾瑚气的心口绞痛,半晌之后才继续说道:“轩哥儿,你是不知道,我拿到那护官符,看到内容的时候差点儿直接厥过去,太吓人了,这是想要造反啊。”

  “最可恨的是,即没有敷大伯的印信,也没有我爹的印信,这边儿族人就敢跟着签保,最恨人的,第一句就是我们家,什么: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

  “你听听,这都狂的没变儿了,是不把贾家害死,这些东西心里不痛快啊,他年的,自己作死别拉扯着我们啊!”

  林玉轩又给添了一杯凉茶,劝道:“事情都发生了,气又有什么用,可及时通知大舅还有敷大舅舅?”

  贾瑚道:“知道的时候,我就赶紧让敬二伯给大伯和我爹去消息了,让他们立马进宫请罪,大伯也给二伯回了消息,直接分宗。”

  林玉轩心中赞叹贾敷的果断,这要是贾敬,就算得到消息,怕是还得想办法遮掩,不愿意将族人抛弃。

  知道这事儿对贾家影响不大之后,林玉轩又问道:“听你这个意思,这次王家跟贾家、薛家都被牵连进来了?”

  贾瑚无奈的点头道:“可不是吗,对了,还有史家也算是受了无妄之灾,护官符的第二个位置就是史家,叫做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

  “你听听,这厉害不,最主要的是,后面得着消息的时候,人家史氏根本就不知道这么个事儿,史家族里正在查源头呢。”

  林玉轩听到这话,不知道为什么眼皮狠狠地跳了两下,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还没等他想明白,贾瑚又说道:“这事儿吧,你说是从薛家起来的,但是薛家却又是最冤的。”

  林玉轩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若是当初薛家主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直接上折子恕罪,最多也就是被摘了皇商的名头,毕竟,无知者无罪。”

  贾瑚无奈的说道:“你倒是说的轻巧,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对于爵位跟钱财,看的可有可无?”

  林玉轩斜了他一眼,然后问道:“那他们家现在能保住皇商名头了?”

  贾瑚被堵的有点儿憋屈,但还是只能说道:“不能。”

  林玉轩一摊手道:“这不就结了,现在不仅保不住皇商的名头,怕是整个薛家都没了。”

  一听这个,贾瑚又来劲儿了:“薛家家主也没有前后眼,谁知道金陵知府会这么缺心眼儿又贪婪狠毒。”

  “不过,薛家主也是个狠人,我们去的时候,薛家主已经在书房服毒自尽,给两江总督大人还有林姑父留了信笺。”

  “具体内容不知道,不过林姑父跟两江总督大人没有让人抓薛家人,并让薛家好好安葬薛家主,只是两江总督大人将一个匣子从薛家主书房带走,让人快马加鞭送去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