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傍晚的时候,贾赦跟张氏才回来,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据说是贾母因为大侄子战死沙场,哭的几次背过气儿去了,最后连太医都叫来了。

  这些倒是没啥,出了这样的事情,老太太悲伤难受,他们都能理解,但过分的是,去年史鼒的妻子跟着押送粮草的人去探望史鼒之后,回来发现有了身孕。

  史鼒阵亡的消息传回来,她一个激动早产,挣命的生下一女婴后,因为情绪激动致使大出血,抢救无效,最终血崩而亡。

  贾母不放心这苦命的孩子在婶娘手底下讨生活,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所以要把这孩子抱回府里教养。

  这个也无所谓,左右不过是多一个人的嚼用罢了,就算让张氏他们掏这笔嚼用,也是不打紧的。

  但也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想的,竟然说出,要把这个起名湘云的女娃父母留下的财产封存,拉过来老太太帮着看着,等史湘云出嫁的时候,这些就是湘云的嫁妆。

  张氏当场就怒了,也顾不得老太太到底是真晕还是贾晕,说了一句这丧良心的事情,谁爱做谁做,就甩袖子走了。

  贾赦也嗤笑一声道:“人家到底是姓史的,吃绝户,怎么也轮不到外八路的姑奶奶来惦记财产,打量着谁不知道老太太你是咋想的?”

  “不就是让我去卖了脸皮,落个惦记绝户的骂名,帮着你们把人家的财产抢过来,回头这些怕是进了谁的兜可就说不清了。”

  “这些生儿子没皮炎的事情,别找我,我是绝对不去背那个骂名,也不差那仨瓜俩枣的,这些做损的事情,谁不怕遭报应就自己上吧。”

  说着,就往外走,快到门口的时候,贾赦又冷着脸补充一句道:“老太太,您今年也五十多岁了,做事之前,想想报应一说,绝户财,可不是好吃的!”

  说完,再没有停留一步,听里面乱糟糟的声音,应该是老太太被气的厥过去了,但贾赦是一点儿也没有心疼的意思,太损了!

  林玉轩听得挑挑眉,倒也不意外,想到后世很多红学家分析,贾家在林如海过世后,直接侵吞了林家的财产,这才有了大观园。

  只是还有人说,林如海是个清官,家业也应该没有多少,林黛玉又不是男丁,祖上产业能继承的更是屈指可数,加上贾母那么疼黛玉,必然是不会叫那些人动手的,会帮着黛玉守好嫁妆的。

  至于大观园的建设,多是来自于薛家,还有,王夫人变卖贾家祭田什么的,这才建起的大观园。

  但林玉轩觉得,还是前者,这辈子他就是林家子,能不知道林家库房内有什么吗?就单说林家几代祖母的嫁妆,那都是一笔不小的家业。

  确实,按照法律条文,家中无男丁继承家业的,可上缴三分之一家业立女户继承,否则,就只能继承生母的嫁妆以及父亲的私产,余者归公,用于救济各处善堂,为家族积攒阴德,食百家香火。

  但,贾敏的嫁妆就不说了,当年贾代善心疼女儿,十里红妆那是让宫中的娘娘都羡慕的。

  而男子的私库,那是来源于他的父母的私库,这样一代代传下来的,也就是说,林家六代爵爷的私房加上六代当家祖母的嫁妆都在林如海手里。

  归公的是,林家一直用于支撑府上开销的产业、赏赐的功勋田等,至于私产是不计入其中的,当时林家就剩黛玉一个,那贾敏的嫁妆跟林如海的私产,那就是黛玉的个人产业。

  但拥有这样庞大财产的林黛玉,不仅落得个被贾家下人嚼舌根子,说什么一无所有,吃、穿、用度,一草一纸,皆是贾家施舍。

  后面更是因为一碗燕窝,让黛玉对宝钗感恩戴德。

  呸,林家乃是列侯之家,林如海更是在很多人宁愿降级也要去的肥差当值,就算林如海再清正廉洁。

  他能在这个位置安稳坐了两任,周璇于盐商以及其他官员之间,就不可能不贪一些,这甚至算是奉旨贪污,否则,林如海早死了。

  所以,只能是家业没到林黛玉手中,直接被贾家给贪墨了,至于说贾母,她对黛玉,感觉其实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儿吧。

  或许在林如海活着的时候,碍于林如海的身份,她确实有些给两个玉儿凑对儿,所以是有几分真心的,可林如海走了之后,她的态度就彻底变了。

  最直观的就是,林黛玉跟贾宝玉两人打闹的时候,贾母借着佳人论来敲打林黛玉,一句佳人必须守规矩,不守规矩不是佳人。

  这在林如海活着的时候,她可不是这么说的,那时候贾母时常挂在嘴边儿的就是,两个玉儿亲近,日后互相照顾,她就是死了也能闭上眼了。

  从这就能知道,贾母对黛玉哪有什么真心,同理,对待史湘云,应该也是同样的心思吧?

  贾赦跟张氏抱怨了几句之后,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毕竟,贾母是长辈,在孩子面前抱怨多了不好,再说,左右他们是不会插手的,有什么事儿也跟他们没关系。

  五日后,大朝会,林玉轩跟贾瑚穿上绣着白泽补子的方心圆领赤色朝服,头上带着插了野鸡尾巴的七道冠梁的幞头,腰间扣着玉腰带,脚上踩着皂靴,另有各种相应配绥挂饰点缀。

  这些繁复的服饰,衬得二人更加矜贵,俊美中带着些不容亵渎的威严。

  贾赦的服饰与他们两个是大同小异,只在冠梁上稍有差别,若是没有林玉轩跟贾瑚的气质衬托,这也是一勾的闺中女子春心乱颤的美男子。

  三人按照爵位官职,先后端着朝笏,跟随着队伍进了朝堂,站好,三呼万岁之后,分裂两旁,但只有四品以上才能站在殿内听朝,剩下的依次往外排,贾政就是站在阶梯外边儿吹着冷风。

  这次大朝会的内容,自然是讨论史鼒战亡的后续事情,首先,史鼒是为国捐躯,这个毋庸置疑,他的败仗也不是指挥失当或者玩忽职守,主要还是能力问题。

  所以,皇上虽然对史鼒的无能生气,致使大军损失惨重,但人都直接阵亡捐躯了,这个责任就不能追究了,以免寒了众臣的心。

  但你让皇上大赏,千金买骨,皇上又觉得不甘,最后干脆让史家二爷史鼎原爵袭成,为保龄侯,史鼎袭爵之后,需抚养兄长的遗腹子。

  史鼎倒是没有多想,别说自己袭成了大哥的爵位,现在大嫂也跟着去了,就留下侄女这跟独苗苗,别说得了爵位,就是没有,他这做叔叔的也不可能亏待了这个苦命的侄女不是?

  所以,他直接就爽快的答应了,好在之后,史鼎的妻子心眼儿多,怕日后留罗烂,直接就让人请了户部的人过来,帮着把史湘云母亲的嫁妆以及父亲的私产,清点封存以作日后史湘云的嫁妆。

  对此,贾母是不满意的,首先,在贾母看来,史鼎袭成爵位,占了保龄侯府,就是占了大便宜,怎么就把史鼒夫妻的私产给湘云做嫁妆,应该将之前的侯府所有财务都留给湘云。

  因为史家本就不是世家出身,而是泥腿子参军,跟着打天下的时候,得了功劳封爵,但史家是个大家族。

  护官符里说: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官方解释是地位显赫,但林玉轩觉得,这其实主要是说史家人丁兴旺。

  至于显赫,那纯属扯淡,史湘云的抱怨,婶娘苛待什么的未必是真的,但史家生活条件不如贾家绝对是真的。

  原因就是这第一代史家家主得势之后,将自己的私产分给了同族的其他十七房族人,以至于底子空。

  而且,史家到史鼒才是第三代,老侯爷没留下多少家底儿,史鼒的父亲,也就是贾母的兄长有三子,私产是会平分的。

  所以,史鼒的个人私房绝对不会特别丰厚,加上史鼒妻子的嫁妆,这些加起来,在贾母看来就有些鸡肋了,食之无肉、弃之可惜。

  因为此时,贾敏早就给贾母写来书信,拒绝了贾母提议的亲事,这就让贾母只能将目光转移,为自己的心头肉寻摸一好的岳家。

  其实贾母也知道贾宝玉的尴尬身份,就一五品官儿的嫡次子,想娶一身份贵重的女子太难了,林黛玉自然是首选,可现在眼看着是不成的,那失去父母,却又出身侯府的史湘云,立马就是量身定做的首选了。

  但宝玉日后肯定是有大造化的,想要起势,势必是要有钱财支持,妻子的嫁妆就得丰厚些,若是湘云有丰厚的嫁妆,又有贵重的出身,就完美了。

  贾赦夫妻不出手帮忙,史鼎这个丧良心的克扣了可怜的湘云的嫁妆,日后又怎么有实力帮扶宝玉呢?

  可是现在,一切都成了定局,更主要的是,也不知道史鼎夫妻是怎么想的,那些嫁妆竟然经过衙门造册之后,交由史家族里看护,等史湘云及笄的时候,再交由史湘云自己保管。

  贾母无奈,只能在自己院子里砸两个杯子,再由丫鬟婆子揉心抚背的哄劝着哭自己苦命侄孙女,偶尔大骂丧良心的史鼎跟贾赦。

  只是史鼎跟贾赦可没空搭理贾母,因为史鼐请战,为兄长报仇,贾珍也跟着请缨,后面就不知道是气氛烘托到位了还是贾瑚血脉觉醒,也跟着跪下要求一起上战场。

  林玉轩搓了搓牙花子,麻蛋,两个兄弟都要去了,自己也不好掉链子不是,只能一咬牙、一跺脚,跟着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