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云真君给他的尘歌壶简直像个仓库,里面存放着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嘉石甚至见到里面有两件喜服。

  他拿起那两件衣服,苦笑道:“真君,这都是什么呀?”

  留云真君拍拍翅膀,说道:“这都是你的东西,当初淹没在大水中,千百年来被老朋友们慢慢捡回来的,都存放在本仙这里。”

  嘉石看着喜服,总觉得这个衣物样式考究,装饰繁琐,有钟离先生的风格。

  而后,甘雨告辞,先一步回到璃月港,留云真君拍拍翅膀,和申鹤一路回到洞府之内,嘉石带着尘歌壶,下山而去。

  仙人避世而居,可访仙之人依旧前仆后继,惹得盗宝团也在山脚下猖獗。嘉石下山时,正遇见他们打劫一个过路的文弱男子。

  “把宝贝交出来!”

  “哎呀冤枉,我哪会有什么宝贝?”

  “在山路上走还穿得这么干净,还说你不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交出宝物,饶你不死!”

  “我穿得干净,是我爱干净嘛,可是我真的没有钱!”

  嘉石既是武林盟的人,怎能袖手旁观?此时跳出去,挡在那男子身前:“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打家劫舍,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璃月律法!”

  盗宝团见了他:“我劝你少管闲事,没打劫你就算好的了!”

  嘉石有些羞耻,还是亮出了自己的名号:“武林盟嘉石,不会让你等宵小得逞。”

  那位被打劫的男子一旁鼓掌:“哇!好厉害啊!侠士,就靠你了!”说得嘉石一阵脸红。

  盗宝团人数虽然多,可都只是些三脚猫功夫,嘉石很快收拾了他们。

  待他们跑远,他才回过头来看那位无辜受害者。他衣物风格绚丽,上半身白衬衣配黑色束腰,下半身灯笼裤套着白丝袜,身披绿色斗篷,头上戴着一朵不知名的花。

  ……打扮得很好,下次爬山不要打扮了。

  他虽然遭遇强盗,依旧气定神闲,此时笑吟吟地道谢:“我名温迪,多谢侠士救命之恩。”

  嘉石劝道:“小兄弟,你不是璃月人吧?山间并不安全,还是尽快和你的同伴汇合,回璃月港去吧。”

  温迪低眉忧郁地说道:“我本欲来见故友,谁知道却在群山中迷路。”

  嘉石安慰道:“我正要去望舒客栈,带你一起去吧,那里商队很多,到时候你随他们去璃月港就是了。”

  温迪眼眸转亮:“可是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嘉石摆手:“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一路上,嘉石和温迪聊得很愉快。

  温迪看上去是个美少年,但见识颇为不凡,举手投足间自有风度,让人为之倾倒。

  很快,两人来到了望舒客栈,今天,魈依旧没有回来。嘉石有些失落,但这种失落很快被温迪淡化。

  他嗅了嗅嘉石,笃定地说道:“你身上,有酒香。”

  “别胡说,我可是滴酒不沾。”

  温迪摇摇头,遗憾道:“那多可惜。人生若不知道美酒的滋味,岂不是太过无趣?”

  嘉石突然想起,留云真君给他的那个壶中,的确是有一坛酒。

  酒逢知己千杯少,何不拿出来与温迪共饮?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喝?毕竟是千年以前的酒了。

  嘉石犹豫着,刚刚拿出了酒坛,温迪骤然神采奕奕地看了过来。

  在言笑处拿了两个杯子,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两人在梧桐树下慢慢品尝。

  “这可真是世间独一份的美酒。”

  单论酿造技术,这坛酒比不上蒙德的蒲公英酒,可当它历经千年岁月,便染上了时间的风味。

  温迪从中品尝到了千年前的故事,苦涩和喜悦交织的味道。

  当初为避洪水之祸,一位魔神带头修建治水的工程。竣工那一日,工匠纷纷喜笑颜开,唯独一人受困心结,错过了庆功宴上的美酒。

  仙人不忍,于是藏起了一坛,期待他未来有一日能够开怀畅饮。

  再后来,灾厄降临此地,魔神和工匠都被命运的漩涡绞碎,这一坛酒也再也没有开封的机会。

  “真是可惜……”温迪嘟囔道。

  “什么?”嘉石没听清。

  他酒量不错,但架不住美酒醉人,才喝了几杯,就已经面色酡红。

  温迪正经地说道:“其实,我是一个吟游诗人,今天的故事我觉得很好,等回去蒙德,我就写一出璃月山间游记,把今天的故事编成诗歌传唱出去,如何?”

  嘉石闻言,酒立刻醒了一半,汗颜道:“不、不必了吧。今天也没什么事发生呀?璃月土地广博,历史悠久,你好好去挖掘一下,可歌可泣的故事遍地都是。”

  温迪疑惑地看着他:“诶?可是我觉得你就很好。吟游诗人进行创作,也是需要在真实人物上取材的,你有没有别的故事说给我听?”

  嘉石纠结了一下,转头给温迪讲起了自己的爱情故事。

  “……总之,当初我就对他一见如故,没料到真有一段前缘。虽然他现在染病,但是我不准备放弃。”

  嘉石的眼神充满希望,温迪沉默了一瞬,突然从身上摸出一副纸牌。

  “这是什么?”

  温迪表演了切牌、洗牌、拉牌,花样繁复,动作流利,姿态潇洒,牢牢吸引了嘉石眼神。而后他将纸牌摊在嘉石面前,一本正经地说道:“尊贵的客人,我是占卜师温迪!方才的纸牌已经被我赋予了魔法,可以预示您的命运!请您秉持直觉抽上一张吧!”

  “哈?吟游诗人还会占卜?”如此多才多艺!

  “微末小技。不瞒你说,我也是才学会呢!”

  温迪期待地看向嘉石,嘉石秉承心意,准备挑选最右边的那一张,哪知道手指抚上牌面,心口却传来一阵刺痛。

  嘉石惊痛之下缩手,无意间扯落了另一张牌。

  温迪捡起纸牌,嘉石也凑过去。

  温迪这个半吊子占卜师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本子,呼啦啦翻了起来,到某一页时突然停住:“啊,找到了!这张牌是……命运之轮!”

  嘉石觉得命运不像是个好词。

  温迪却很开心地说道:“这张牌的牌意是‘幸运的开端’,乌云消散,天空晴朗!过去的风风雨雨都将成为你前进的动力,你持之以恒的努力将助你突破命运的漩涡!”

  ……不愧是吟游诗人!说得真好!嘉石被他的话语吸引,渐渐忘却命运带给他的苦痛之感。

  这坛酒风味独特,嘉石多喝了几杯,晕乎乎不醒人事。最后的记忆是温迪担忧地摸了摸他的额头。

  ……蒙德人的酒量这么好吗?嘉石迷迷糊糊地想。

  再醒来,已经是明月当空。

  温迪已经不见了踪影,唯留下了一张纸条,告诉嘉石他已经找到了故友,前往璃月港了。

  ……吟游诗人的效率真是可怕。嘉石肃然起敬。

  嘉石踏着月光,来到了客栈顶楼,他有些失落,明明已经互通了心意,可为何魈还要远远避开自己?

  他小声地抱怨道:“有业障又怎么样?我又不在乎。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

  身后传来一阵尖锐的冷意,嘉石警惕地回过头,又骤然放松下来。

  是魈。

  但今日的他有些奇怪。

  魈带着傩面,提着和璞鸢,一言不发。枪尖反射出月亮的寒光,晃了晃嘉石的眼睛。

  他还没有觉察不对劲,只一味沉浸在惊喜中:“魈!好久不见,你最近去哪里了!”

  ……其实也没有很久不见,只是我太想他了。

  魈听见他的声音,身形一闪。下一秒,嘉石只觉得咽喉一痛,他脆弱的脖子已经落入了魈的手中。

  嘉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握住魈的手腕,欲图挣扎,可是魈的手很稳,几乎纹丝不动,似乎他的心也如铁石,今日定要杀死嘉石。

  ……为什么?

  嘉石不需要呼吸,可是他感觉到了疼痛,如果他是人,此时定然已经窒息。

  魈见嘉石未死,另一只手慢慢举起和璞鸢,枪尖抵住他的胸膛。

  ……是业障侵蚀了魈的神智,让他以为我是魔物吗?

  和璞鸢映出了嘉石凄惶的眼神。

  不要……

  他不想以这种方式结束,但他能清楚地听见魈的手掌寸寸收紧的声音。

  枪尖撕破血肉。

  嘉石落到地上,不住咳嗽。

  真正的魈及时赶到,和璞鸢将业障一击毙命。

  他也是匆匆赶来,气息不稳,冷汗涔涔,身上染满了魔物的血,比魔物更像魔物。

  他想扶起嘉石。

  手伸到半途,又缩了回去。

  ……满身业障的我,对他来说就是最危险的人。

  ……我想杀嘉石。

  ……倘若没有动过念头,又怎会被业障找到破绽?

  就这样远去吧。

  魈想要离开。

  嘉石心口一痛,下意识扑上去,死死抱住他。

  魈浑身紧绷,显现出一种冷酷的姿态,他眺望着远方,就是不愿意低头看他。

  “魈……咳咳咳咳!”

  方才的袭击伤到了嗓子,嘉石一时无法说话。

  魈听见他的咳嗽,方才明白业障下手多重,定是奔着杀死嘉石而去。

  一想到此,毛骨悚然。

  魈猛地将他推开,所用力气极大,嘉石一下站立不稳,跌倒在地,头也“咚”地一声撞在木板上。

  “不要再靠近我了!”那个人的声音里夹杂着眼泪的苦涩。

  嘉石只觉得胸膛上的疤痕再一次被利刃贯穿。

  等他忍过头晕目眩,再看向魈的方向,早就空无一人。

  只有漫天月光照在栏杆上,清寒夜风拂过梧桐树的枝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