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小鱼之后,嘉石命人将小破屋的东西全部搬进了主城,住进了自己的宅邸。那十位美人知道他喜好男风后,也识趣地不出现在他的眼前,管家是个人精,非常有眼色,嘉石的日子也算顺心。

  自从那日归离集被迫放弃一道防线后,梦泽乡可谓是蹬鼻子上脸,有些妖魔每日都去叫阵,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嘉石听得直摇头。

  可惜,“赤色炸弹”对归离集的第二道防线毫无作用,但梦之魔神却没有怪罪嘉石,因为这道防线有着岩之魔神的力量,不是嘉石可以轻易撼动的。

  归离集大门紧闭,毫无应战之意,战局眼看着就要再一次陷入僵局,但嘉石总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岩之魔神,摩拉克斯,有着震天撼地的伟力,坚如磐石的性格。嘉石游历归离集时,曾亲眼见过“食岩之罚”是如何震慑宵小之辈。岩王爷······是那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神明吗?

  罢了,魔神战争不是他能左右的,多想无益。

  嘉石现在最操心的,还是梦之魔神在庆功宴时,对他提出的那个要求。

  “我需要···能聚拢魂魄的······一件这样的的法器。”

  聚拢魂魄。

  嘉石细细咀嚼这四个字。

  传说人死之后,魂魄还会认为自己依旧活着,直到看见自己的尸体,才会领悟到已经死去的事实。之后,魂魄会在提瓦特法则的感召之下,带着生前的记忆,前往“彼岸的世界”,从此得到安息。

  金鹏先前的梧桐树叶蝴蝶,上面附着的人类残魂,一夜之间就烟消云散,回归了“彼岸世界”。

  虽然不知道梦之魔神究竟准备做什么,可是嘉石也不打算做出太过危险的法器——顶多能把放进去的灵魂装起来,减缓他的消失。

  可是,就这么一点小小的功能,几乎让他抠破头皮,在宅邸内生生闭关一个月,把之前魔神赏赐的珍惜矿物尽数用完——依旧没有做出个像样的东西。

  “闭门造车果然是不行啊······”

  无奈之下,嘉石理出清单,让管家再去订购一批原材料,而他自己换了一身昂贵的衣服,前往过山龙府上拜见。

  在这一段日子,嘉石和他一派势力走得极近,从这里探听到了不少消息。过山龙替梦之魔神管理着主城,是一个武艺平平、喜好奢靡、贪婪成性的妖魔。虽然名字为“龙”,但嘉石有理由怀疑他是一只猪妖——主城流行的奢靡享乐风格,源头就在这“过山龙”大人的身上。

  享乐归享乐,过山龙在管理上可没出过岔子,手上还紧紧捏着“乌膏”的经营权,人脉也非常广阔。嘉石此去,就是要请他帮忙找找古籍,从古籍中去寻找一些灵感。

  “嘉石老弟,稀客稀客,来!请上座!”

  过山龙对嘉石一向热情,但这次听闻他的来意后,却端着茶沉吟不语。

  “······嘉石老弟怎么会突然想要找‘魂魄’的相关记载呀?”

  嘉石不准备实话实说:“尽来一些小小兴趣罢了。龙兄,有什么难处吗?”

  过山龙凝重地说:“嘉石兄弟,你有所不知,在梦泽乡,‘魂魄’是个禁忌——你想要的,古籍也好,记录也罢,我这里都没有,你也别去其他地方找了,整个梦泽乡都不会有这样的东西。”

  嘉石愣住了。在梦泽乡,‘魂魄’是个禁忌,甚至连研究也没有过——所以魔神究竟为什么要让他去做聚魂的法器?

  他真诚发问:“龙兄,小弟知道了,不过,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了。难道以前没有人研究过吗?”

  “有啊——但是‘魂魄’属于神明的领域,要研究这,起码得成为‘魔神近卫’。”

  “魔神近卫?”

  嘉石来到梦泽乡五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官职。

  见嘉石满脸好奇,过山龙赶紧说道:“嘉石兄弟,我先坦白: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魔神近卫在哪里,有多少人,究竟有多么神通广大——这些我一概不知。你也别问,省得浪费口水!”

  “······想不到,还有您老兄不知道的东西?但是,既然魔神近卫这么神秘,老兄又是怎么判定有这股势力存在呢?”

  “毕竟我活了这么久,知道一点秘密也不奇怪吧——”

  过山龙将此事揭过,嘉石也识趣地不再提问,可是,这一点疑问的种子却种在了他的心里。

  告别过山龙后,嘉石没有回府,而是跑遍整个梦泽乡主城——果然,正如过山龙所说,没有任何关于“灵魂”的研究,也没有任何关于“魔神近卫”的记载。

  ······魔神究竟为什么要让他去做聚魂的法器,明明这是属于神明的领域。

  沉思之间,嘉石回到了自己的宅邸,但今日却不同往日。

  匾额落在地上,被踩得粉碎,朱红色大门掉了半扇,像是一只被打掉的门牙。嘉石见状,急匆匆进门去,只听进一阵哭号,每个仆人都是愁眉苦脸,假山、林木,全是东倒西歪,最惨的还是嘉石的卧房——主梁被打断,已经塌了。

  “怎么回事?”

  嘉石抓住一个仆人,皱眉问道。

  仆人见了他,就要叩首跪拜,嘉石拒绝这种繁琐且无价值的礼仪,只逼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可惜仆人素质不佳,说不出所以然:“老爷,您回来了!管家大人,他、他、他!”

  “······老爷,我没事,只不过,您的东西被劫走了。”

  管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嘉石闻言回头一看——管家性命仍在,可是右手臂却没有了。

  “······到底怎么回事?”

  “我奉老爷之命,前去订购矿石,可是回来的路途上,被一个妖魔袭击——我实在是不敌,您的矿石全都被抢走了,我的手也变成了这样——不仅如此,他还跟着我们回来,在府邸大闹一通,没见到您,他就离开了——还说明天见不到您,他还会来。”

  这可真是······

  嘉石怒火中烧,面上却格外平静下来:“我知道了。多少人受伤?”

  “三人重伤,七人致残,其余十几人都是轻伤,都已经安排了救治。所幸十位夫人只是受了些惊吓,没有受伤。”

  “你的手怎么样了?”

  “伤口有毒·····已经接不上了。”

  “好。现在你仔细说说,那是怎样的妖魔?”

  嘉石的地位蹿得太快,又和过山龙的势力走得极近,难免引来有心人的报复。他没什么根基,又是个人类,像个软柿子,总有人想捏一把。不管那个抢劫犯的行为是什么,嘉石都决定要好好“回敬”他。

  一夜无眠。

  次日,嘉石给所有的仆人放了假,自己穿上银白色的盔甲,从头武装到脚,搬了个凳子坐在后花园,迎接抢劫犯的到来。

  那是一个黑色的蜘蛛怪人——他的上半身是人类,脸色苍白,瘦骨嶙峋,嘉石能看见他皮肤血管之下有黑色的鼓包在移动,令人作呕。他的下半身更是丑陋,竟然是一只膘肥体壮的蜘蛛,八条毛茸茸的螯肢深深扒住地面,灵活得让人毛骨悚然。

  嘉石:“······”

  他是个整洁的人,之前再怎么贫穷,都会打扫房间——着实见不得这种玩意出现在他的家里。

  “嘻嘻嘻······你好大胆呀,人类,知道我要来,还不赶紧逃跑?”

  蜘蛛怪人的声音极为嘶哑,吐字也是缓慢而且不清晰,仿佛不习惯说人话。

  嘉石掀了掀眼皮:“你又不是什么厉害的大魔,我干嘛要跑?”

  “嘻嘻嘻······你这样的人类,我最喜欢吃了,又年轻,正是肉质鲜嫩的时候,像昨天,我就吃了个老头的手臂,呸呸呸,难吃死了。”

  蜘蛛怪人嬉笑起来,嘉石心中厌烦,直接动手。

  要打就打,整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倾诉欲那么强吗?你吃我管家一双手,等会八条腿都给你砍下来!

  在武力上,嘉石绝对不是一个强者,脆弱的人类身躯,让他依赖着外物——这幅盔甲。

  第一次上战场,嘉石差点变作炮灰,他从死人堆里扒出这幅盔甲,保护着自己的要害。每一次受伤,他就往这幅盔甲上添加一道防御法阵,久而久之,这副盔甲竟然成了一件品质上佳的防御法器,能扛刀劈斧砍、抵御寒冰烈焰。唯一的缺点就是有些笨重,不适合平日穿戴。

  蜘蛛怪人的螯肢特别锋利,刺入地面和墙面,就像刺开一块饼干,只消轻轻划过,树木都被拦腰砍断——这样的攻击刺到嘉石的盔甲上,激起一道道火光,金属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可是,嘉石的铠甲没有一点要被打碎的迹象。

  “这怎么可能······!这是哪里来的法宝?”

  戏文里,话很多的反派,往往不怎么强大——古人诚不欺我。

  久攻不下,蜘蛛怪渐渐失去耐心,嘉石握住了剑,开始寻找一击必杀的机会。

  意识到螯肢没有作用,蜘蛛怪人开始使用他的第二个武器——蛛丝。蛛丝有毒,人类的皮肤一旦沾上,便会溃烂腐败。

  嘉石的盔甲被蛛丝紧紧缠绕,滋滋冒烟,看上去似乎即将被腐蚀掉。

  “哈哈,果然,人类哪里会有什么好法宝?”

  见到蛛丝有用,蜘蛛怪开怀大笑,并且不断加大对盔甲的腐蚀。

  可是,他没有主意到,自己已经距离嘉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时机到了——

  嘉石手一紧,第一次有了闪躲之外的动作——他将长剑刺入地面,划痕正好将地面的法阵补齐——而蜘蛛怪人好巧不巧,正站在法阵的中央。

  “什么?!”

  蜘蛛怪人想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法阵显现出一种亮橘色的光芒,带着炽热的温度,瞬息之间,就将那只蜘蛛怪人绞成八块!

  而嘉石毫发无伤。

  确认蜘蛛怪再也没有还手之力,嘉石才缓缓走到他的面前。

  “我···不服!”

  嘉石打量着他,这个妖魔被大卸八块,必死无疑。

  “我······那么努力!可是魔神,还是只关注那个、那个金鹏!一点、一点都看不到我?”

  金鹏?这和他还有关系?只怕是嫉妒金鹏武艺高强,人美心善。

  “我真不甘心······好不容易才完成蜕变······魔神又只关注着你······”

  但是,有一说一,这和我没什么关系吧?

  妖魔越说越激动,挣扎着,双手伸向天空:“魔神啊,这不公平,我将自己的灵魂奉献给了你——你却——”

  话音未落,他已烟消云散,化作一捧可怜的枯骨。

  嘉石定定的看着他消失,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也觉得有那么一丝违和感,一下子又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