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桃化形为人了,毫无预兆,在她自己都猝不及防的时候就从一颗枝繁叶茂的桃树变成大美人了。

  是她吸收完昊天心头血的第二日。

  翊圣真君照旧来给她浇水,明日便是西王母娘娘的寿辰,昊天本就政务缠身,极为繁忙,此刻更是抽不出身来,自从那日授完她第三滴心头血后便没再来过玉阙宫偏殿。

  云桃一开始还绷着一根弦,生怕什么时候自己就化形了,人对未知的事物一向恐惧,尤其是吸收心头血的时候就已经够痛了,她怕化形更痛,实在没办法不担忧。

  可过了一夜,因着西王母娘娘的寿辰这九重天上热闹非凡,神仙们来来往往,偏殿也跟着热闹起来,幼崽三太子还在她这里藏了个宝物,这种种烟火气不禁把云桃的心思和注意力都给吸引走了,俨然快忘了自己即将不定时随机化形的事,又开始自娱自乐。

  云桃心痒痒,她好奇龙王三太子敖丙往树下埋的到底是什么宝贝,她现在是颗大树太高了,而幼崽小龙敖丙太小了,像个糯米团子,藏宝的时候整个人团起来,她只隐隐约约看见他是从额心拔下来的,泛着银蓝色的莹润光芒,但具体没看真切。

  翊圣真君垂着头给云桃浇水,心思也是难掩焦躁和羞恼,脸颊侧的伤口仿佛都跟着隐隐作痒。

  他知道玉帝陛下已经给云桃授完三滴心头血,她不日便将化形,他早已不耐烦这差事,他贵为这九重天上的真君偏偏被派遣来给这精怪浇水呵护,心中难免有怨气和不满。

  过去的时时刻刻,翊圣真君都是盼着云桃赶紧化形的,他好卸了这差事,专心在陛下身边辅佐,可眼下她快要化形了,他却开始烦躁羞赧起来,不因着旁的,而是因为他脸上这道伤痕。

  虽说这伤切切实实因为云桃而起,是她先放出桃花香气迷惑人心,又突然暴起伤了他,她理该为他治伤,可老君说的法子实在难为人,他甚至不知这精怪化形之后到底是男是女,若是男子,他也是男子,怎可如此行事,有违伦常天理,若是女子,便更为棘手,为何偏偏是吐蕊玉露。

  他到底该如何是好!

  翊圣真君心不在焉地给云桃浇着水,眉头紧锁,一张星眉朗目的脸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红篓梳源

  云桃看他不顺眼,觉得与他气场不合,不愿搭理他,哪里会管他愁眉苦脸的在想什么,只是自顾自地舒展身体,把树根往土里扎,吸收玉露仙水,想要把自己喝的饱饱的。

  她喝的正开心,谁知化形来的如此突然。

  没什么疼痛感,就是感觉浑身一松,整个人轻飘飘的,感觉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走,失去重力,直直地往下坠。

  翊圣真君只觉眼前一阵白茫闪过,极为刺眼,他双目被震慑的刺痛,他手里拿着的木舀顿时跌落在地上,慌乱地抬袖遮住眉眼,鼻息间满是浓郁的桃花香,他明明记得今日带了净息香,刚才浇水时还好好的,闻不到这扰乱隐心神的香气,眼下这是何故。

  定是这精怪又在搞什么花样!

  翊圣真君紧紧闭了闭双目,待不适褪去,又连忙放下袖子,睁开眼睛,怒目而视往眼前的桃花树看去,这一看不了得,俊俏的眉眼像被雷劈了似的,呆若木鸡地盯着云桃,身体僵硬,霎时间从脖颈红到了脸颊,红的快要滴出血来。

  云桃从一颗高大的树变成了一个柔柔弱弱的大美人,这高度变化太大,她现下又不会使用仙法,是直接摔下来的,她哎呦一声,感觉整个人都快要被摔散架子了,摔得脑壳疼。

  她蹙着眉,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正好对上翊圣真君呆若木鸡的眼神和红的像猴屁股似的脸,心中难免得意忘形和好奇,这幅身子到底是有多美啊,把翊圣真君这小古板都给看呆了。

  佛祖诚不欺我!

  云桃勾起唇角,抬起手,入目是一双纤纤玉手,骨肉匀称,肤如凝脂,极为漂亮。

  她很满意,又垂头往下看去,想看看自己身材怎么样,这一看不了得,顿时尖叫出声:“啊啊啊啊”

  她没穿衣服!

  为什么没人告诉她化形为人之后没衣服!

  云桃恨恨地瞪向翊圣真君,咬牙切齿:“还不快转过去!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她一声尖叫把翊圣真君的魂给唤回来了,他手忙脚乱地转过身去,心脏砰砰砰直跳,仿佛快要冲破极薄的皮肤,神仙心绪一向四平八稳,冷心冷情,从不会有这样大的情绪波动,这感觉让翊圣真君极为陌生焦躁,他耳尖红的快要滴出血来,即使转过身去不再看,可刚刚那一幕却不停地在他脑海里闪现。

  女子黑发如瀑,柔顺的如同上好的仙云锦缎,肤若凝脂,比牛乳还要润白细腻,容貌艳绝,艳若桃李,额心坠着云粉色的桃花钿,轻飘飘那么看你一眼,便让人心甘情愿将这九重天上的华曲朱绮都捧到她面前。

  这九重天上再没有仙子比她容貌更盛。

  翊圣真君心跳加速,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冰肌玉体从未流过汗的神仙此刻手心里全是热汗,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冒犯仙子,实非有意而为。”

  “我甘愿受仙罚,自剜双目,日日时时不得窥见天光,向仙子赔罪。”

  云桃一个现代人可着实被他这话吓着了,实在难以理解翊圣真君这小古板,她这个当事人还没说话呢,他倒是上来就血淋淋的要把眼睛挖了给她赔罪。

  且先不论他这话是否出自真心,但最起码拿出赔礼的态度来了,更何况他也确实不是故意的,化形这时间本就是随机的,连云桃自己都猝不及防,更何况他一个浇水的。

  她不想同他计较纠缠这事了,因为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赶紧给她拿一件能蔽体的衣服啊!

  在线等,挺急的

  云桃把自己蜷缩起来,雪肤乌发,一袭青丝柔柔散散地垂落在背上,隐隐约约露出点瓷白肌肤,模样颇像那春日立在枝头的桃花苞被风吹的颤颤巍巍,需要人怜惜呵护。

  翊圣真君还背对着她呢,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头,身体僵直,整个人都紧绷着。

  云桃不情不愿地喊了他一声:“喂,你还愣着干嘛,帮我找件衣服啊。”

  翊圣真君这才反应过来,他往日从不曾与仙子接触,敬而远之,对仙子衣物更是不甚了解,只能按照那日去寻花神时见着的仙子穿着打扮,心下一动,给云桃幻化出了一身衣物。鸿镂淑远

  背对着她,伸手将衣物递给她,不敢冒犯。

  云桃接过,吭哧吭哧把衣服穿上,三下两除二就穿完,换完只觉得奇怪,这九重天的仙子都穿这么少嘛?

  翊圣真君半晌不见云桃言语,不敢回身,小心翼翼地询问:“仙子可还有其他吩咐?”

  云桃穿戴妥当之后,双臂交叠在胸前,眼底满是嘲讽地盯着翊圣真君背影打量,心中腹诽:伪君子,是颗桃树的时候就丝毫不留情面砍掉她一根枝桠,满口你这精怪,龌龊,上不得台面,仿佛她是什么低贱下作之物,现在看她化形成一个大美人,沉鱼落雁,就左一句仙子,有一句仙子。

  真够闷骚的!

  云桃有意作弄他,莲步轻移,柔柔地走过去,一双玉臂从背后攀附住翊圣真君,像柔弱无枝可依的菟丝花,她头轻轻抵着他硬朗后背,一双黑亮莹润的眸子眼底明明满是戏谑,可开口却满满的柔媚无助:“我刚刚化形就被真君看了身子,这可如何是好?”

  翊圣身子僵直的像根木头,一股热气顺着四肢百骸就冲向心脏,身体里仿佛弥漫着九幽之地的滚烫岩浆,身后仙子柔若无骨,不经意滑过他脖颈的青丝冰凉,理智叫嚣着推开她,可他的身体却不听使唤,一步都动弹不得。

  他心脏紧缩,面红耳赤,结结巴巴:“我愿昭告三界六道,洪荒四界,备下仙礼,迎娶仙子。”

  闻言,云桃原本幸灾乐祸,得意洋洋的嘴脸顿时石化,这三界六道那么多美男等着她呢,她可不爱这闷骚的小古板,不过戏弄戏弄,他竟还当真了。

  云桃唇瓣轻启,刚要吐出恶毒的话让他丢脸,报那一剑之仇,谁知昊天突然出现,身着银白玉袍,今日未戴冠冕,是头发用银带束起,端的是天人之姿。

  她顿时喜形于色,提着裙子朝昊天跑过去。

  云桃化形吸收的是昊天的心头血,她对他的亲昵溶于血脉之中,而昊天对云桃也隐隐约约有些感应。

  刚刚他还在西王母那里拟定寿宴流程,心中突有所感,他便知道是云桃化形了,所以这才匆匆赶来偏殿。

  看着云桃提裙,笑意明媚地向他跑过来的那一瞬,昊天清清楚楚地感知到了一丝丝欲望,这种情绪太遥远了,自从他执掌九重天,被抽去七情六欲后就再也没有感受过了。

  他能分辨出这是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