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烟雨朦朦,一场秋雨一场寒,就在寒冬即将来临之际,许家的家书也随着来往南北的官船到来了。随之而来的是管家的儿子,小许管家。小许管家名为阿福,大家都叫他福管家,在他爹的教导下,已经是一名合格的管家了。

  被老太太霍氏委以重任的他,这一次从山东远道而来,却是为了服侍自家少爷的。要不怎么说霍氏最爱的就是许之嵩呢,连许管家的爱子也被他打发来了。一同前来的还有许之嵩他娘给的四个丫鬟,以及他爹给的四个小厮。这下可好,除了原本跟着一块儿来的一船人,又来了这许多。

  古嬷嬷接到消息的时候差点儿都崩溃了,这表少爷住的院子怕是安排不下来呢,就在她绞尽脑汁,想了许多好话,准备给他换一个住所的时候,许之嵩自己自觉地就给解决了。

  休沐日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吴大同带着一行侍卫返回许家,自己留下来。

  走了这一行侍卫,加上许之嵩遣走的几个不大中用的丫鬟小厮,剩下的倒也撑得起来。于是,还没等古嬷嬷将这件事情禀报给林黛玉,就被完美解决了。

  处理完了自己院子里头的琐事,他马不停蹄往内院去了,约好了跟林黛玉一块儿吃饭的,可不敢迟到了。别说,这么长时间在书院吃着清单寡味的饭菜,他真的有点想念家里的饭菜,尤其是跟林黛玉一块儿吃的饭。

  “表哥,快过来坐。”林黛玉有些喜出望外,哪怕两人时常通信,可是许久未见,还是有些想念。这会儿她也顾不上身边还有好些个人守着,径直招呼许之嵩坐下。为了这一顿饭,她还特意去厨房看了好几次呢,对一些菜的做法,提出自己的意见,看着桌上色彩斑斓的菜肴,想来应该没问题的,毕竟这些菜都是她和许嵩爱吃的。

  许之嵩笑眯眯地顺着她的话坐下,还没等他拿起筷子夹菜,这新来的两个丫鬟对视了一眼,之后便站了出来请罪:“表姑娘,且慢,有两道菜少爷不能吃!”

  这一对双生子可是许夫人特意准备的,最是伶俐,这会儿异口同声地说话,也不觉着突兀,反倒是被她们吸引住了。众目睽睽下,两人也有些怯懦,垂眉低眼,看着倒是温顺。双生子中的姐姐水灵说道:“少爷不能吃松仁儿,也不能吃耳菜。”她轻轻点出两道许之嵩会过敏的菜肴,之后便规矩地退回去,好似从未发话一样。水纯见姐姐已经说了出来,点了点头,也跟着退了回去。

  这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啊,林黛玉还没说什么,许之嵩先发飙了,“合着你家少爷坐在这儿是死的吗?!”他不能吃什么难道自己不知道吗?需要她们来多嘴?!

  被挤在一边的清阳心里暗暗翻了翻白眼,都不想吐槽她们俩。别说,还真是挺蠢的,刚刚来就想出风头,也不想想这是谁的地盘,也不看看少爷是个什么样的态度,真是……他都不想承认,这是他家少爷的丫鬟呢,掉份。

  见许之嵩发话,两个暗暗欣喜的丫鬟瞬间白了脸,被少爷这样呵斥,两人啪一声跪在地上,脆响。不用看都知道伤的不轻,林黛玉在边上看着都替她们肉疼。

  她倒是没往心里去,毕竟,这两个菜确实不是许之嵩能吃的,可这是符合她口味的,上辈子两人一块儿逛街或者出去玩儿的时候,吃得都是这几个菜,可以说是标配了。林黛玉一时也没有想太多,准备的时候,她还是照着上辈子的习惯来。

  被这样当面指出,她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拉了拉还黑着脸的许之嵩,“表哥,别生气了,快吃饭吧。”说完给清阳使了眼色,让他带着两个丫鬟下去。而边上的清羽挤了过来,暗搓搓地给清阳提示了一下,自己到许之嵩身边伺候他吃饭了。

  在林黛玉的嘱咐下,林妈妈将菜肴换了个位置。

  两人都是半大的孩子,桌子都是定制的,高度非常适合。桌上有五道菜,松子鱼酸甜酥脆,什锦菜蔬营养均衡,花胶炖老鸡属于滋补,脆皮炸鸡可口,是许之嵩的最爱,最后,是一道盐焗花甲。

  好歹许之嵩也是接受过科学教育的,当然知道营养均衡应该如此,对林黛玉夸了又夸,只把她说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才罢休。两人配着五谷杂粮米饭,吃得十分香甜。

  林妈妈在边上看着,十分欣慰。表少爷这样的表现让她十分满意,原本只是在心里头琢磨着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了。

  她是家里的老人了,当初老夫人还在的时候,她还是个三等小丫鬟,对这些事情了解并不是很清楚。后来,老夫人去世了,她也在夫人的院子里混出了点名堂,终于让老爷看到了她,将她许配给林管家的儿子。成婚之后她并没有放出去,而是继续在林家当差,并且,在夫人生病之后,调到了姑娘身边。

  从许之嵩与林黛玉第一次见面,她就上心了。不断地接触中,慢慢观察这位表少爷,偶尔也会想象,若是姑娘能嫁到许家,有了这青梅竹马的情分,再加上老夫人留下的一些关系,她家姑娘后半生定然顺遂。

  只是这个想法也仅仅只是她一个人的想法罢了,从未对外说过。今日许之嵩的表现却让她心中的这个念头如同春天的杂草,见风狂长,占满了她的心神。

  “妈妈?”林黛玉皱着眉头看着林妈妈,有些担忧,怎么今日她心神不宁的,“您怎么了?”病了吗?

  送走了许之嵩,她回到自己的院子,本来还想跟林妈妈商量一下,送些东西给父亲,只是她这个样子,倒是让林黛玉有些担忧。毕竟,林妈妈的身子骨一直不算是康健,自从掉了孩子之后,就怏怏的,要不是当初她请了给母亲看病的大夫顺带帮着看看,调理林妈妈的身子,只怕她……

  林妈妈哪里是身子不好,她不过是思虑过重罢了,“姑娘,我没事儿,只是想到了表少爷与你。”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姑娘,从前老爷曾说过想为你招婿,但这世道,招婿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儿,人好不好另说,外头的风言风语就够难受的了。这表少爷……哪哪儿都合适,就算是您嫁过去,也不会委屈了。”

  她也是逾矩了,这话本不该由她来讲。只是姑娘才这么点大的人儿,已经开始掌家事儿,甚至在两位教养嬷嬷的教导下,懂事了很多很多,她也不愿意瞒着。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林妈妈,林黛玉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一切不过是为她着想罢了。

  伸手将林妈妈扶了起来,“妈妈起来吧,你的心思我都懂。”从前可以说年纪小,不懂事儿,懵懂容易被骗。可重来这一世,加上之前的经历,见识岂是一般人能比的。“也别着急,这事儿父亲自有计较。”

  想来上辈子爹爹也是因为意外去了,仓促之际不能妥善安排自己,又或者说,他认为已经妥善安排了自己。可这辈子已经大有不同,她心智成熟,知道未来的路要怎么走,更何况,她身边又有了许之嵩相伴,好好过好这一生,不是一件难事。

  至于身边人的各种打算,林黛玉不忍苛责,只能加以抚慰。

  林黛玉心里有数,林妈妈也就放心多了。她没多话,站起身来,“那就好,采晴,去小厨房将姑娘的点心端来。”她扬声说完,门口的两个小丫头就有了活计。打发了守在门口的两人,她才靠近林黛玉,“姑娘,刚刚您想跟我商议什么事儿?”

  她刚刚虽然没用心,可回过神的时候也知道林黛玉是有话要跟自己讲,这可不得问问,可别误了事儿。

  眼看着要入冬了,这江南的冬天虽然像山东一般冷,可对于南方人而言,还是很冷的。林黛玉知道林如海醉心公务,工作起来常常是废寝忘食,虽然扬州巡盐御史府上也有两位姨娘会给林如海备东西,可林黛玉总觉得,自己这个女儿也要表表心意才是。

  从前这些事情都是跟在贾敏身边的林妈妈准备的,所以林黛玉才想着让她来一起商量一下,免得她第一次做出错。

  而且,借着这个机会,林黛玉也想给许之嵩好好准备一下,虽然许家长居山东,可许之嵩可是个地道的南方人呢。

  入冬采购都有惯例,家里该备什么,管事的都会列好单子,交由古管家审核,他跟老爷通报之后,拿了条子领了钱,就可以跟相熟的店家要货了。大部分都是自家庄子的产出,所以要花钱的地方并不多。

  如今林黛玉掌家,这事儿自然就到了她这儿,古嬷嬷将这些呈报上来的时候,也跟她好好讲解了这其中的关窍,处理起来也快。

  除了家里头的这些例行公事,林黛玉还让人在家里动工,装一套水暖设备,用于防寒。

  火炕是北方人过冬的必备,南方人一般都是用火炉。林蔚风当初到了上海之后,身子不大受得了寒冷,不同于桐城,上海这个南方城市是没有炕也没有火墙的。为了林蔚风的身子,林黛玉翻了书,按着树上的要求,从加工机里头合成了一套水暖设备。空间出品,效果自然非凡。

  如今在这儿,她想要掏出这套设备,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

  毕竟,当初有林蔚风的掩护才如此顺利,这一次,难道要找许之嵩?林黛玉陷入沉思,不理会边上林妈妈絮絮叨叨的一些话,思考着该不该跟许之嵩讲讲自己的这个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