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程灵素说出刘氏的病症时, 随行而来的人都松了口气。原来仅仅是轻微的不洁之症, 吃些药便能痊愈的, 徐氏心里暗暗感叹,看向程灵素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徐氏带着刘氏不知道看过了多少大夫,好些男大夫根本就不给看, 诊了诊脉便说没事儿。后来她甚至疑心是儿子的问题,还让儿子偷偷去看过大夫,却也没诊出来任何问题, 时间一长, 慢慢就开始焦虑。

  差点她都要给刘氏准备后手了, 所幸程灵素这个女大夫给力。

  刘氏喜极而泣, 紧紧握住黛玉的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这几年她的压力巨大,常常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

  黛玉似乎也有些感同身受,她握紧刘氏的手, 看向程灵素的眼睛里带着崇拜,还有丝丝战兢。说到底, 她也是个女子,嫁了人, 要考虑的自然就是孩子的问题。林黛玉不期待能像扎拉丰阿一样,一下就有两个双胞胎儿子,但起码也不能跟刘氏一般,求子求到近乎疯狂。

  程灵素给刘氏开了药,一半洗涤的药剂, 一半是服用的。刘氏像是捧着金娃娃一般将东西紧紧抱在怀里,徐氏看这样也有些感伤,到底是自己的媳妇,而且刘氏进门后对她也十分恭敬,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知道程灵素不喜欢这样的场景,也知道事情已经了了,林黛玉带着人出了她的院子。“黛玉,这程姑娘真厉害!”刘氏忍不住跟黛玉感叹了一声,刚刚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可程姑娘是医者,那个平常心态度对她。既没有嫌弃的表情,更没有对她偏见,让刘氏觉着十分舒服,对于程灵素的医术她已经信服了一大半儿了。之后只要程灵素的药能稍微起点儿作用,怕是她都要把程灵素当活菩萨,甚至是去庙里给她点灯了。

  林黛玉早就有所了解,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点了点头,提醒了一句,“嫂子记得要按时吃药,最好遵医嘱,也能好得快些。等明年,准能给大伯哥生个大胖儿子!”

  好话自然人人爱听,刘氏也不例外,她咧开嘴,少见的情绪外放,却让人更加心疼她。

  徐氏带着两个儿媳妇去扎拉丰阿处,双胞胎如今快两岁了,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看到徐氏,也不见外,朗哥儿扑过来就求抱抱,徐氏的心都软成一团了。

  或许是性格使然,双胞胎虽然看着一模一样,但已经能清楚的辨析出来。朗哥儿更活泼开朗些,畅哥儿斯文安静一些,两兄弟剪着一样的发型,穿着一样的服饰,看着十分喜人。

  林黛玉抱着畅哥儿,逗着他喊人。两个孩子都是胖嘟嘟的,逗着也不哭,瞪着大眼看着你,能萌化了去。黛玉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他的小脸儿,又在他红艳艳的嘴唇上亲了一口。畅哥儿早熟,用手摸了摸,嫌弃的说道,“唾沫!”他撅着嘴巴,表示不想理姑姑了。

  “畅哥儿,不能这样,姑姑是喜欢你才会亲你的,可不能耍小性子。”在一旁看着的扎拉丰阿看着儿子似乎要发脾气的样子,赶忙过来抱住他。

  小时候没看出来,等两人大了些,性子却调了个。如今畅哥儿文静,但却是个暴脾气,轻易惹不得。倒是朗哥儿,急性子,但风风火火的,什么都不上心,骂他两句,转头就跟你乐呵。

  林黛玉自然知道侄子的性子,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光溜溜的,很好摸。“是姑姑不对,不应该亲畅哥儿的,姑姑给你道歉好不好。”忍不住又想揩油,林黛玉真的好想把侄子拐回家里去,“畅哥儿,要不你跟姑姑回家吧,家里有好多好吃的,还有好多好玩儿的呢!”

  如此的引诱可没能引得畅哥儿的欢心,他坚决地摇了摇头,“不!”也不再搭理她,专心致志地坐在母亲怀里玩着手上的布娃娃。

  “这么喜欢孩子,就自己生一个,拐我儿子作甚!”扎拉丰阿嗔了黛玉一眼,小声地凑近她耳边:“大表嫂看得怎么样了?”她还是依旧跟着她自己的关系称呼张家的人,倒没有因为黛玉嫁过去而改变。

  “无碍的,灵素姐姐给开了药,应该很快能好的。”林黛玉倒是不避讳,都是自己人,日后要麻烦嫂子的时候还多着呢,何苦多此一举。“如今夫君的调令也下来了,哥哥的呢?今日应该也下来了吧?”

  张若霖到安徽去当按察司经历,当差的地方距离张家祖宅也并不远,非常合适。过了正月十五,他们就要启程了,如今正是繁忙的时候,要收拾得东西多不胜数。

  “他倒是没跟我说,暂时还未有消息。”扎拉丰阿说道,“出行的东西都得好好备着,有事儿多问问人,好歹别漏了什么要紧儿的。”

  古代出行不易,自然要多注意,林霁特意派了林东去张府帮忙,跟在林霁身边多年,又张罗了他好几次远行。有了林东,林黛玉倒是觉得得心应手,似乎没什么麻烦事儿。

  “归乡自然也是好,但这一走,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林黛玉感伤道,古代出行不易,有时候离别就意味着永别,多数外嫁的女子,可能一辈子也回不了娘家几次。

  扎拉丰阿倒是没她想得多,“怕甚,总归是要回来的,还怕没有相见之日?”京官京官,大家当官不就是为了往京城挤嘛,总要升迁的吧,总归是能回来的。“再则,舅母还在京城待着,日后也定是要你们回来尽孝的。”而且说不定哪天她外祖父就不想在老家待着了呢。

  两人说一千道一万,不过是表达一番深情。畅哥在一旁看着,大眼里满是疑惑,舔了舔手指,嗯,有甜味。扔掉手里的布娃娃,直接舔起了手指。

  等扎拉丰阿与林黛玉结束了聊天,低头一看,畅哥几乎将双手十个手指头都添了个遍。看着口水糊满手还在傻笑的儿子,扎拉丰阿好嫌弃地将他递给他的乳母,“快给这个淘小子洗洗,脏兮兮的。”递过去之后还在他的鼻头刮了一下。

  那边陪着徐氏逗弄朗哥的刘氏见了这一幕,忍不住心生羡慕,眼神里多了丝丝渴望。如今只盼着她能顺利治好病,顺利怀个孩子了。

  等徐氏带着两个媳妇告辞,林霁也下朝回家了。他跟林如海一回来就进了书房密谈,见此,扎拉丰阿也不急着吃饭,而是先喂了两个儿子。如今双胞胎渐渐长大,吃的东西选择也多了,要说喂饭这件事,还真是大工程。

  两人被固定椅子上坐着,两个乳母帮着忙,给扎拉丰阿递东西,是不是帮着用帕子给孩子们擦脸。扎拉丰阿拿着碗和勺子,一人一口,轮流喂。

  有时候扎拉丰阿动作太快,双胞胎会嫌弃,动作太慢,他们又会哇哇叫。别人想帮忙还不行,两人就认准了扎拉丰阿。有时候她都会觉得这两个小讨债真的是太烦人了,可心里也因为儿子粘着自己而有一丝丝的欢喜。

  林霁进门的时候正好看到在闹别扭的畅哥,东躲西躲地想避开扎拉丰阿伸过来的勺子。啼笑皆非地抱着畅哥儿,“行了,吃饱了就不吃了!”他显然更喜欢这个文静些的孩子,脾性跟他小时候也很像很像。

  唤了奶娘抱上朗哥儿,招呼上扎拉丰阿:“走吧,父亲该等急了。”他带着畅哥儿走在前头,后面扎拉丰阿带着朗哥儿,一路往正院偏厅去。

  林家的晚饭都是在一起吃的,林霁几个进来后,晴晴带着豆豆也踩着点儿进来。林如海缀在后头,满满当当坐了一桌子,双胞胎打酱油地凑人数,热热闹闹的用完了晚饭。

  饭后,林霁也没有回屋,而是让人上了清酒,与林如海在庭院里相对而坐。此番授职,由于多方插手,林霁的官职迟迟未定,最后还是皇帝拍板了,将他放在了鸿胪寺,给了个正四品的鸿胪寺卿他。

  鸿胪寺就是负责安排典礼,主持朝会仪节,招待外宾等等。而林霁这个鸿胪寺卿的工作大抵也是安排这些事情,对于这个准入门槛,林霁还是挺满意的。

  可能由于他的形象所致,再加上他为人处事的风格,康熙才会把他放在这个位置,相当于后世的外交官。在这个位置上熬上三年,之后的历程会更容易一些。而且他手下还有一支船队,如今山东海运畅通,外来人口肯定要多很多,他来处理也十分合适。

  而原先想把人拉到礼部和吏部的老大人们都有些无奈,明明是干吏,却要在那鸿胪寺熬资历,想想都是浪费。而几番出力想把人拉到自己麾下的阿哥们也有些无奈,纷纷感慨这皇阿玛的心思越来越难懂了。

  “父亲,怕是日后难消停了。”林霁伸手给林如海倒了杯酒,悠悠地说道。

  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出,朝中明显已经有了分门别派的趋势。康熙渐老,各个年轻气壮的皇子长成,长期压制在太子的光环之下,久而久之,要么窒息,要么奋起。如今康熙与太子之间关系紧张,可能太子也有些不甘,被康熙打压多了,他也有一丝丝鱼死网破的感觉。而察觉到这一点的阿哥实在不少,连四阿哥这么沉稳内敛的人,都私下开始活动开来。

  林霁官职不高,娶的又是马尔浑的女儿,本来应该没什么争取的必要的。可他又很争气,几年外放的经历下来,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文弱书生,再则他身后还站着张家,林家等等的汉臣世家,不可小觑。

  单单是他在康熙面前的的得脸就不是常人能及的,仅凭这一点,都足够让他在京城这一摊浑水中站稳脚跟。

  当然,林霁也很清醒,越是靠近权力中心,斗争越激烈,就越容易出问题,尤其是他这种容易遭人嫉妒的。即使有林如海在前头挡着,又有康熙为他保驾护航,至今还未出过问题的林霁也不敢掉以轻心。

  林如海优哉游哉地喝着小酒,“没事儿,这京城,从来就没有平静过。”他如今有了三个宝贝乖孙,儿子又争气,女儿嫁得也好,已经没什么值得烦忧的了。他在吏部也很逍遥,就等着资历熬够,看能不能往上一把了。

  “是啊,这风云,从未歇过。”就要开始自己新的人生征程,与以往的感觉不同的是,他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身上的担子愈发重了。加上这一族的荣辱系于身,每做一个决定,都需要细细斟酌。

  “你还年轻,别着急,慢慢来。”林如海劝慰道,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林霁看着夜色下的林府,静谧安宁,但愿这京城的风云,能被他隔绝在这墙屿之外,免家人受其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