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槿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什么。”
陆有手上拿着纸笔，把刚才容槿说关键字记了下来。
看着纸上的内容，他不免感到好奇。
按照容槿的说法，他对数学最感兴趣，来参加选秀节目，只是为了谋生，不得而为之。这样看的话，好像没有钱就是他最大的无奈了。
可刚才容槿却说，穷并不是唯一的无奈。
那么……容槿以前是经历过什么事情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悟呢？
陆有充满疑惑的眼神投到容槿身上。
察觉到他的视线，容槿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回答：“我是想起了自己的一些经历，但那些经历不太方便说，抱歉。”
“不不，”陆有拿着笔的手摆了摆，“问到了你不想说的问题，我才应该道歉。”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不想说的问题，陆有想到了网上关于容槿的黑料。
不差钱，但是很无奈，这不就是容槿被金主所包.养的经历吗？
上一期节目播出以后他也看了，容槿亲口承认过去曾被金主包.养。
虽然他对圈子里的花边新闻不太了解，但容槿的金主是顾景舟的事圈子里都传遍了，网上也有很多猜测，只是网上还没有实锤证据而已。
虽然现在网上对容槿的负面评价不多，但那段经历还是成为了他不可抹去的黑历史。
是不是就是这段黑历史成为了容槿的无奈呢？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有一点羡慕顾景舟。
虽然他和顾景舟都在娱乐圈，但他们两个确实不熟。顾景舟在影视领域发展，而他在音乐领域。
隔行如隔山，他们除了大型活动现场以外，几乎没有碰过面，两个人连联系方式都没有。
他对电影了解不多，但像艺术类的东西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需要灵感。
有容槿这样才华横溢心思通透的人在身边，肯定会时时刻刻都灵感爆棚吧。
羡慕的同时，陆有还有点酸。
他还记得容槿在节目里承认了，当初分手的时候，容槿为了证明自己的爱是纯洁的，连钱都没要。
这就说明容槿对那个人是动了真感情的。
到底什么人这么眼瞎，连容槿都不要。
这么好的一个灵感制造机，怎么就没在他身边呢？
不过那位金主甩了容槿也是好事，他不要，别人的机会不就来了么？
要不是那位金主把容槿甩了，
陆有的思绪一飘飘到了太空外，等他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想到容槿单身了，别人就有机会了。
这确实想得有点远，容槿身边有没有人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这管的也太宽了吧？
而且也太奇怪了，他怎么会想到这儿的？
陆有有些心虚，悄悄抬眸看了一眼容槿，发现对方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稍稍松了一口气。
一会儿的工夫，容槿的情绪收拾的差不多了，又成为了那个总是面带笑容的耿直小伙。
他问陆有：“我的见解大概就是这样了，陆老师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你说的挺明白的。”
“好的，”容槿点点头，“那我就先回去了。”
“啊？就回去了？这么快啊。”
按理来讲，陆有找容槿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他是应该让人家赶紧回去休息。
但不知道为什么，陆有就是觉得……还挺想跟容槿再唠会儿。
容槿看了一眼时间，疑惑道：“不然呢？已经快十点了，咱们明天不是还要录节目吗？陆老师还不想休息？”
陆有闻言，也跟着看了一眼手机，好像确实是挺晚的了。
他语气中带着一些遗憾，“好吧，那你回去吧。”
他顿了顿，还是加了一句：“有机会再聊。”
说完，容槿还不知道怎么样，陆有自己先不好意思的挪开视线。
“下次一起吃饭”“下次出来看电影”“下次请你喝奶茶”类似于这种口头的约定，基本上就是一种客套话，容槿完全没把陆有的这句话放在心上。
他说了句好，便转身往门口走。
但这句话在一板一眼的陆有眼里，就成了承诺。
他们还有再聊的机会，容槿还愿意再为他提供灵感。
容槿都走到门口了，心情有些澎湃的陆有忽然叫住他，“我的歌写好以后第一个给你听。”
容槿诧异的回头，见陆有神色认真，不是开玩笑或者反讽，他点了点头，“好，谢谢陆老师。”
走出陆有的房间，容槿忽然意识到，他跟陆有这就算是……和解了？
那位理想家终于明白了他也有无奈的地方，不再纠结他不够热爱舞台热爱艺术的事，愿意放过他了？
就是因为他的话给出了一些灵感，让对方有了突破，写出了更好的歌？
嘶——如果是陆有的话，好像他提供的东西确实很有价值，值得让陆有放过他。
容槿笑着摇了摇头，这个世界里的人物似乎都奇奇怪怪。
*
第二天一早，练习生们起床，像往常一样从宿舍离开。
今天大概是他们来到训练营以后，头一次没有一起床就训练，但平时叫苦连天的训练生们却巴不得今天多练一点，因为这样可以不用有人淘汰了。
今天要走一半的人，也就是一百个。
有的人紧张的连早饭都没有吃，在食堂拿着三根筷子当作香，对着窗外的太阳拜，祈祷自己能够顺利留下来。
整个食堂中，其中最淡定的当属容槿。
他大概是这两百个人当中唯一一个期望自己落选的，所以相比较于那些紧张的连饭都吃不下的练习生，他今早的胃口比以往都要好，多拿了一个蛋糕和一盘小菜。
如果今天顺利被淘汰的话，他就只剩下一份《小众爱人》那一份工作了。
把那个恋综拍完之后，他跟经纪公司的合同也差不多到期了。
正好钱也挣够了，到时候一退圈，就是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日子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光是想想，容槿就觉得胃口颇好。
早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钱越几人出现在了食堂。
他们几个就属于紧张的没什么胃口的那种，过来食堂纯粹是因为他们刚才去宿舍找容槿，容槿同宿舍的人说他来食堂了，他们才过来找他。
几人找到容槿后，围着他坐下。
钱越看到桌子上扔了两个被拨下来蛋糕纸，调侃了一句，“队长今天胃口很好啊。”
容槿笑了笑，“心情好，当然胃口好了。”
对于不懂容槿的人来说，他的心情好就是对今天的公布名单很有自信。
钱越笑着奉承，“也是，按照队长的实力来说，今天的排名肯定不会差。”
容槿笑而不语。
他的喜悦跟别人的喜悦不一样，不过在这么多想被留下来的人面前，没必要彰显自己的不同，所以他也没有说话。
他把话题扯到了这几个人身上，“你们都不饿吗？来了食堂不吃饭。”
钱越苦笑了一下，“现在哪还有胃口吃东西啊，我紧张的从今天起床开始就心率超标，根本没有胃口。”
“嗯？”容槿记得昨天晚上吃火锅的时候，这几个中二少年不是还因为听说排名不错给他敬可乐，“你们昨天不是这样的说的啊。”
“是还不错，”钱越回答：“但是我们以为排名靠前，是十几二十名的那种，昨天晚上又听那哥们儿才知道，原来他们说的靠前，就是进了前一百而已。”
“确实，今天不在末尾就是安全了，但是如果只是进了前一百的话，还是留不到最后，后面还是很危险。”
容槿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他拍了拍钱越的肩膀，宽慰道：“还没发生的事情就不要贷款焦虑了，说不定下一期节目播出之后，有人看到我们的表演很好，就更多人给你们投票了呢？”
“这一期先过去再说，不要提前焦虑，要是日子这么过，那人人都得抑郁。”
钱越本来是很焦虑的，因为知道自己排名还不错，就对自己的期望有点高，结果昨天晚上知道自己只是前一百名的时候，落差太大，他整个人陷入了无尽的焦虑。
“也是哦，下一期的事，我在这儿焦虑什么呢？”
人在迷茫的时候，可能就是需要旁观者的一句话就清醒了。
被容槿安慰之后，他感觉自己似乎有了点胃口，趁着窗口还没关，他也起身准备去那一份早点。
“队长说的有道理，下期的事情下期再焦虑，先吃饭啊！”
吃完早饭，时间也差不多了，大批练习生赶往演播厅。
练习生就位后，没过多久，导师们也来了。
陆有负责念淘汰名单，可以看到他的手上拿着一个文件夹。
此时此刻，演播厅里的氛围远比在食堂的时候更加紧张，连容槿似乎都受了些影响。
当然，他受影响的主要原因是，他后面的人一直在深呼吸，气吐到了他头发上。
陆有没多废话，直接从第一百名开始念。
每十人一组，念到名字的人先说自己的感言，然后按照自己名词坐到席位上。
到最后没有念到名字的人，就全部离开。
容槿看陆有如此雷厉风行的模样，以为今天很快就会结束，但等名单开始念以后，他才明白为什么念个名字都要一整天。
陆有会对每一个被念到名字的人都单独说两句话。
一开始，容槿还能有点兴趣听一听，等一个小时过去，才念了七十个人，他就开始不耐烦了。
幸好他提前有准备，拿了政治大纲手册。
想考上研究生，不光是要专业课和英语好，政治也很重要。
他在原来的世界有过留学经历，英语不成问题，专业课目前看来问题也不大，但政治他确实没有那么熟练。
他习惯用碎片化的时间去进行需要背诵的内容，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时间。
容槿戴上耳塞，开始背书。
演播厅里好像被分成了两个世界，虽然大家都是是在经历实现理想的过程，彼此不分高低贵贱，但确实很割裂。
大的世界，一群练习生们紧张的手握着手互相鼓舞打气，为了自己能留下而欢呼雀跃。
小世界里，容槿拿着手册在嘴里念念有词，“中国是现代化是人口规模巨大的现代化……”
念到第五十名的时候，到了午饭时间。
没有被念到名字的人连午饭都吃不好。
那些已经有名气的就算了，他们大概知道自己的粉丝会给自己投，不用那么紧张。不怎么有名气的，才是真正的食不下咽。
比如钱越。
早上他还在说那些拿着筷子的拜太阳的人是封建迷信，现在他也开始拜了。
容槿：“……”
下午，入选名单继续。
又念了三十名，还是没有容槿。
由于时间线拉的过长，他的中特已经过了大半了，虽然不没有完全背下来，但大部分知识点已经过了一遍了。
大家越来越紧张，容槿的心态倒是越来越平了。
现在还没有他，基本上已经稳了，他应该是肯定不可能晋级了。
他这段时间虽然也有上网，但就是打开社交软件发一发自己的视频而已。
好像他确实因为数学视频收获了不少粉丝不过在他的印象里，这种比较专注于学习的人应该不太有时间会去给别人搞什么网上投票。
尤其是正在备考的人，更是没有时间。
所以他不觉得自己那些因为数学而收获的粉丝能够为他投票
等念到10-20名的时候，没有听到自己名字的练习生已经放弃了，紧张的氛围反而没有刚开始那么重。
容槿的心态也更加放平。
他都准备好了，今天回去就收拾东西滚蛋，他的东西本来也不多，一个箱子就能装下。
如果只录《小众爱人》一期节目的话，休息时间多，工作的时候也可以抽很多时间出来完成他想做的事情。
这样的生活简直不要太美好。
最后是前十位的练习生。
与大家想象中的差不多，最后剩下的十位几乎就是自带流量的那几个。
有两个变数，就是容槿这一组的钱越，成功进入了前八名。
事实上容槿这一组的四个人名次都不错，并没有像他们担忧的那样只是勉强挤进前一百，都在前三十。
容槿跟钱越四人坐在一起，他们几个听到名次后，都用一种十分感激的目光看向容槿，仿佛在看自己的救世主。
容槿大概是心情好，还跟他们多聊了两句。
“这期节目结束以后我们可能就要散伙了，不管怎么说，相识就是缘分，我很高兴曾经跟你们一起有过表演经历，以后我们还可以常联系。”
钱越听着这话感觉不对，“队长你想什么呢？你怎么可能会落选？肯定是还没有念到你。”
“都第八名了，我心里有数。”
“你肯定在更靠前的！”钱越表情严肃，“不管谁落选，你都不可能落选的！”
已经到这会儿了，容槿也懒得跟他争，这个小孩想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名单自会见分晓。
对，确实是小孩，他算是整个两百位练习生当中年纪最大的了，大部分练习生都才十八九岁。
“接下来是排名前三的练习生，”陆有问：“怎么样？你们现在紧张吗？”
所有人统一回答：“不紧张。”
确实已经不紧张了，但凡心里有点数的都已经放弃了，大家都明白自己是什么水平，可能就前几个人还在紧张吧。
陆有没再卖关子，念了前三位的名字。
“第三名，来自风月传媒的赵相越，获得观众的喜爱投票两千三百万票。”
“第二名，来自天星娱乐的李成晨，获得观众喜爱投票两千八百万票。”
“第一名……”
陆有卖了个关子，演播厅里开始想起各种名字。
作为容槿的坚定不移的支持者，钱越四人大声喊着容槿的名字。
喊完以后，钱越发现除了他们四个，还有一个方向也有人在喊容槿的名字。
正是初舞台的时候，坐在容槿身边的苏扬。
苏扬也晋级了，在四十名左右。
“我听到了有人在喊他的名字，”陆有说：“第一名，是来自耀扬文化的容槿。”
这个结局在大部分人的意料之中，所以大家并没有表现的多么震惊，要说最震惊的应该是容槿本人。
他已经过完了一遍中特，正要重新来一遍的时候，冷不丁地听到了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因为太过于震惊，导致他自己被念到名字之后都没有站起来，是后面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反应过来。
容槿站了起来，站在演播厅中间的陆有遥遥望着他，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恭喜你容槿，获得观众喜爱度投票第一名。”
容槿手上还拿着书册，等走到演播厅中间的话筒跟前，要开始发表感言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他拿了第一名。
他没有被淘汰，反而拿了第一名。
他走不了了。
在万众瞩目下，容槿发表的第一句获奖感言是，“是不是有点搞错了？”
陆有被他逗笑了，“你是指什么搞错了？”
“就是这个排名投票啊，”容槿拿着书的手还比划了一下，“我确定是第一名？你们没有搞错吗？”
“我怎么记得好像网上大部分人都不太喜欢我呢？是不是因为给我投票的人不知道给我投票是送我出道？”
如果说刚才的话只是逗笑了陆有，现在的话就是逗笑了所有人。
陆有回答了他的问题，“怎么可能？你想太多了。我们的投票界面都有详细地说明，不可能有人投错。”
“那为什么我是第一名呢？”容槿还是不明白，“我这么说可能会比较辜负观众的喜爱，放在现在这个有一半的人要离开的环境也显得像得瑟，但我的真实想法确实是，我不太想要这个第一名。”
“我今天还一直在想着我能被淘汰来着。”
这话让现场的笑声戛然而止，沉默蔓延开来，大家都面面相觑。
落选的一百人听到他的话，每个人脸上确实都堆起了疑惑。
说是是以前，陆有听到容槿这样说肯定会很生气。
多么好的机会，那么多人求都求不来，可他却不要。
可是现在他知道容槿也有自己的无奈，所以他很平静地问：“你为什么不想要这个第一名呢？”
“人各有志吧，”容槿举了举手上的书册，“我的志向在于考学，不是很想在娱乐圈发展，所以这个第一名对我来说确实没什么用，不如直接给我三千块钱让我淘汰。”
落选席有人忍不住翻白眼，“不想要第一名当初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节目？”
容槿正好听到了这句话，直接对着话筒回答道：“因为穷，因为没钱。”
“我记得我在上一期节目就说过了，我被我的前金主抛弃以后，我身上就一分钱都没有了，名声也一塌糊涂，想找工作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来参加这个节目，是我能保证自己快速挣到钱的方法。”
“那你不是还参加了一个什么恋爱综艺吗？那个综艺难道不给你钱？”
“我去参加别的节目，这是我的经纪人给我安排的，我连提前知情都没有。”
“我的合同没有到期，我必须得听经纪人的安排，不然要付天价的违约金我可付不起。”
这下没人说话了，或许在场的大多都是不怎么有话语权的小艺人，被经纪人压制这种事情，他们都经历过。
容槿认真的问陆有，“我志不在此，拿了第一名也是占用别人的出道位，能不能把我的名次换给别人，我就直接退赛了。”
“很抱歉，不能，”陆有回答他：“按照规定，练习生主动退赛需要付违约金，尤其是高位次的练习生，违约金更要翻倍。”
“如果你想要离开的话，付了违约金就可以走了，但是如果你想把名次让给别人，这个是不可以的。”
容槿：“……”
容槿张了张嘴，话在心头却说不出来，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那行吧。”
容槿的获奖感言就是这样，没有激动与泪水，只有无奈。
他一步一步爬上C位的背影看起来十分荒凉，微微弯着腰的模样，看起来像是身上背着一座大山。
刚才还有人对容槿不满，但现在看着他走向C位的模样，竟然生出了一丝同情
肉眼可见的，容槿是真的很嫌弃这个第一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