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季琛第一次见到沈以诚哭,男人弓起腰紧紧抱着他,耳边响起轻微的啜泣,泪水砸在身上,那片湿润的肌肤变得滚烫。
沈以诚一遍遍重复道歉的话,把千疮百孔的心剖开交给他看。
邮箱里的匿名音频季琛没删,他觉得自已好像疯了,他居然有些贪恋沈以诚的怀抱。
omega乖巧任他抱着,片刻才找回声音,推开他的手,“抱够了吗?我困了。”
沈以诚讷讷松开,怀里立马空了,方才的拥抱如同假象。
季琛站在阶梯上转头往下看,对上了男人醉意滂沱的眼睛,沈以诚向来锋利的眼尾在此刻柔情得不像话。
“沈以诚,你该知道,我们早就结束了。”季琛削瘦的肩膀微微颤着,眼睛里古井无波,像个浑身是刺的刺猬,不愿朝人袒露柔软的肚皮。
“从协议结束的那刻起,你就不欠我的了,更谈不上什么对不起。协议期间,你给的我都受着,既然结束了,那就彻底结束吧。”
他语气平静地给这段感情下了最后通牒,说完转身要走。
醉酒的男人被话刺激到,三步并两步跑上来,手掌颤抖着攥住他的手腕,渴求着:“季琛......”
omega不躲不闪与他对视,“怎么?你要把我关起来吗?”
手上力度骤然松开。
沈以诚向来高傲的头颅垂下,嘴唇动了动,“不是。”
季琛深吸一口气,压下去心里的刺痛,眼睛逐渐变得模糊。
在国外犯病的好多次,他曾扪心自问到底有没有爱过沈以诚?
答案是肯定的。
刚住进别墅的那段时间,沈以诚对他很好,除了在床。上玩得有些花哨,平日里几乎事事顺着他来。
多情的眼睛容纳不了任何一个人的身影。
但某一天,他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已,那是季琛第一次动情。
可他们的关系只是一纸协议,他不敢开口戳破,笨拙又小心地藏匿自已的心思,好在沈以诚对感情迟钝,竟也没察觉到。
变故始于酒吧被人下药的搭讪,碰到底线的男人发了疯地折磨他。
在日益畸形的感情中,季琛一颗心被踩在地上碾碎,他的爱意还未诉说出口,就消弥在男人的控制欲下。
季琛不知道沈以诚经历了什么,他早已麻木,无从考究原因。
夜色温柔如水,静到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季琛说:“很晚了。”
沈以诚张了张嘴,还未出声便被惊醒的卷卷打破。
小孩儿赤脚踩在地上,半夜醒来发现爸爸不见了,以为只是一场梦。
他眼里噙满泪水,可怜巴巴地朝季琛张开手要抱,“爸爸。”
季琛抱着他回房间,哄了一会儿才安抚好他的情绪。
卷卷抽泣着问他:“父亲欺负爸爸了吗?”
季琛哑然失笑,“没有。”
“怎么会这么问?”
卷卷抱着他的腰,“因为爸爸很不开心。”
他年纪小,想不到深的层面,单纯相信自已看到的,季琛弯腰抱他时,眼睛里分明有泪水闪过。
小孩子知道他不开心,便用自已的方式安慰他,像个小大人一样唱起童谣。
季琛心尖蓦然酸涩,随着时间流逝,在稚嫩的童声吟唱中沉沉睡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卷卷揉了揉疲倦的双眼,给他掖了掖被子,才轻手轻脚地往沈以诚房间走。
“父亲。”卷卷敲门。
沈以诚捞着他放床上,除了眼睛还是有些红,表情和平常无异。
“怎么不穿鞋?”
卷卷晃悠着小腿,“不能吵醒爸爸。”
沈以诚没说什么,捏了捏他的鼻尖,“还不睡觉?”
卷卷摇摇头,“父亲哭了吗?”
“没有。”沈以诚反驳。
卷卷撇嘴,“我都看到了。”
“嗯。”沈以诚头晕眼花的,靠着床头柜说:“睡我这儿吗?”
小孩儿没那么轻易忽悠,笨拙地给他一个拥抱,安慰道:“父亲,不要哭,爸爸已经回来了。”
他以为沈以诚流泪的原因和往常一样,是因为想念季琛。
卷卷趴在他肩头打了个哈欠,又补充说:“父亲不可以欺负爸爸。”
沈以诚拍拍他的屁股,笑着说:“知道了,你担心的事儿还不少。”
卷卷不满地哼唧两声。
沈以诚说:“睡吧。”
卷卷吧唧一口亲他脸上,“父亲晚安。”
沈以诚眉眼柔和:“晚安。”
* * *
翌日清晨,二人默契地没有提起昨晚的事。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沈以诚虽然不怎么出现,但别墅里到处充满了他的气息。
季琛每天早上醒来会准时收到一束黄玫瑰,上面绑着一个卡片,写着“今天天气很好,希望你开心。”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床头柜已经攒了一叠卡片。
季琛泄气地把玫瑰插入花瓶,忿忿想:花又有什么错呢?
期间沈以诚回过家几次,待的时间不长,默默释放一些信息素就走了,像是专门回来看他的身体如何。
他不在omega面前讨嫌,肉眼可见沉默了许多,但送花写情话这些俗气的追人套路一点没落。
季琛无奈又狠不下来心。
只好网购一个更大的花瓶,让馥郁的玫瑰有个归处。
打破平淡生活的是一通铃声。
许颐海告诉季琛自已正在云城。
季琛惊讶道:“你提前回来了?”
“嗯。”许颐海哈哈大笑,没正形地说:“回来娶老婆。”
季琛真想白他一眼,对于这个老朋友的话早已免疫,“你在哪?我去接你。”
许颐海给他发了一个地理位置,催促道:“快点快点,冷死我了。”
“知道了。”
季琛开了半个小时才接到他。
许颐海身高出众,足足有一九七,他是两国混血,在人群中鹤立鸡群,显眼地不行。
瞳孔在灯光下有些森绿,五官深邃容貌精致,不开口能去当模特,一开口bking气质立马降到负值。
“宝贝~”许颐海上来就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拉着声音说:“我好饿好困。”
季琛笑着拍拍他,“行了,送你去酒店。”
许颐海往他身后探头,“你儿子呢?”
季琛说:“在上钢琴课。”
许颐海从小就不爱学习,长大了更甚,一听到上课就头疼,唏嘘道:“啧,真惨。”
季琛没搭理他,转身走了。
在餐厅吃了正宗的中国菜,许颐海作为海龟不由得吐槽洋人吃的都是什么垃圾玩意儿,还是火锅过瘾。
一桌子菜几乎全进了他的肚子里,吃饱喝足,许颐海正色道:“这次回来,是有些事需要提前。”
季琛喝了口茶,问:“婚礼?”
“嗯。”许颐海说:“初步定在下月,衣服我会准备好,以防变故发生,我会提前接你过来。”
季琛点头:“好。”
“对了,你身体怎么样?复诊了吗?”
“嗯,还行。”季琛垂眸搅拌茶叶,抬眼说:“没犯病。”
许颐海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不仅是季琛的朋友,同时也是季琛的主治医师,omega抑郁症最严重的那个阶段,是许颐海陪他走过来的。
以至于,许颐海开口求他帮忙时,季琛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尽管这次帮忙是假装扮演他的新娘。
季琛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起身说:“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许颐海吃饱了懒得动,只挥了挥手,“嗯,明天带我见见你儿子。”
季琛:“好。”
* * *
距离季琛搬进来住已经一月有余,沈以诚每隔一周会回来一趟,omega的腺体受损严重,需要他的信息素。
季琛不会主动求人,这种低头的事情得他来做。
沈以诚从花园摘了几朵玫瑰,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的露珠,他修剪好之后去书房写了一行字,然后交给管家。
管家笑眯眯道:“这么上心,怎么不自已送?”
沈以诚插兜往楼下走,背影满满的沧桑,“我送的他就不要了。”
管家心里啧了一声,无奈摇头。
他是看着沈以诚长大的,小时候哪像现在脾气这么臭,一切都源于亲眼看到自已母亲的死亡。
从那天开始,沈以诚至少有几年没笑过,本以为五年前遇见季琛会好一些,谁知道二人阴差阳错闹成了现在这副局面。
感情迟钝如他,居然没发现季琛早就知道花是他送的了。
还傻傻交给管家。
管家叹了口气,捉摸不透俩人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