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人来人往的写字楼,二楼是灵类咨询所,由一个年轻有成的灵媒师经营,上过电视,前途无限;三楼开着一家悠闲度日的喫茶店。

  水沢萤坐在喫茶店的窗边,服务员将蓝柑气泡水端上木桌。

  她漫不经心地搅动吸管,偏着头眺望窗外。

  视野内,方才还在店内的喫茶店员走下楼,悄悄靠近了巡逻警察,他们的身边走过一位腴润艳丽的女人,正逐渐远去,变作一个朦胧的点。

  水沢萤垂下头,平常地给冰蓝色的气泡饮料拍照。

  杯身折射着阳光,玻璃如眼泪一样闪烁。

  巡逻的警察上来坐了一会,店内的人见怪不怪。

  他的女朋友就是那个跑下去的喫茶店员,两人总是时不时互相思念,就算只分开片刻也是如此。

  “你说的那个一户建听起来很不错啊。”店员对水沢萤感叹,她的男友也在旁附和。

  三个人因为共同的话题而坐到了一桌。

  房屋的买卖与租赁。

  先是小情侣在那聊着,爱听人八卦的水沢萤捕捉到要求,随口说起了一套附近居民区的房子正在出售。三层一户建,土地面积40平,建筑76平米,有院子停车位以及地下室,距离车站徒步不到10分钟,关键是便宜。

  便宜就很合适。

  “对了,”她想起来,“地下室有个油桶,里面装了以前房主的建筑废材,太重了,一直搬不出去。”

  女友闻言笑着推了推并不强壮的男友,“这小事,反正嘛,他什么都能解决。”

  ……

  楼下的灵类咨询所里,好员工芹泽克也仍沉浸在上个委托中有些出不来。

  他的额头、脖颈红得不行,手掌依旧颤抖——男人刚刚得到了类似灵魂那般深刻的安抚。

  全程只是看着的灵幻新隆表现则有些怏怏不乐。

  此情此时里,他作为成年人加老板,有两个选择可供发泄烦闷。

  一是在处男下属面前突然开始回忆性生活;二是更加努力地投入工作发展事业。

  灵幻新隆选择三。

  使用头像都没有设置的古怪账号在网路上狠狠拷打刚发了喫茶店蓝色饮品漂亮照片显得很无所事事的水沢萤。

  凭什么她那么闲?

  被言论拷打的当事人电话很快打来,“你在发些什么呀?”

  语气讶异极了。

  灵幻新隆答非所问:“你知道为什么漫画中拯救世界的人总是中学生吗?”

  她被牵着鼻子走:“为什么?”

  “因为高中毕业后的人生主题只有一个,打工。不管是兼职、正式工作还是家庭主妇,必须背负着什么才能在社会里生存,我们所在的社会就是个名副其实的打工地狱啊。”

  他一边胡诌着,一边不慌不忙走到百叶窗前,扒开其中一页,漫无目标地向外看去。

  沿道路旁,巡逻警察看着来往行人发呆,发传单的兼职大学生被人拒绝,路堤草坪里钻出一只流浪小猫。

  如同虚焦镜头捕捉下的景象。

  忽地,散漫的视线聚焦在了一处。

  路边,有人在流浪小猫身旁停留。她蹲下来,伸长手,轻抚着它。

  可惜猫好像不是很喜欢她,凶巴巴地炸起背毛夹着尾巴,低吼威胁两声,迅速跑开了。

  被猫嫌弃了的水沢萤问:“没听懂,什么意思呀……”

  他轻笑,“要不要来事务所,成为有正式工作的大人一员,水沢小姐?”

  “啊,好累,我不要。”很闲的水沢小姐说。

  灵幻新隆说:“可你上次说,我有需要再来找你呢,我现在需要你。”

  “客气话,这也信哦?”

  水沢萤站起身,回头对写字楼百叶窗缝隙里的人影挥手。

  “打工地狱的新隆再见,我要去其它地狱了。”

  “啧。”

  人类咬牙切齿时才能发出的声音。

  灵幻新隆稍微没能控制住牙齿。

  “这不是水沢小姐吗?”靠近窗边的芹泽克也说。

  为减少上司扒窗的辛苦,他将百叶窗彻底拉开。

  “水沢小姐人很好。”

  上司板着个脸要死不活 :“为什么这么说?”

  “昨天是她送的您回家。”

  灵幻新隆活了,整个人具现化成表现主义名作《呐喊》,除了惊恐就是疑惧。

  原来不是梦吗?

  但那些情节如果并非幻梦……美梦迅疾转化为悚动无比的现实。

  他感到心惊肉跳,胆丧魂惊。

  芹泽克也详细描述起昨晚他是怎么在百元店的夹子夹住鼻孔和嘴巴后被憋醒的历程。

  不知道谁做的恶作剧。

  他不忘夸奖:“醉倒的灵幻先生身手依然很灵巧呢。”

  咨询所所长常自称是少林寺拳法绿带。

  芹泽克也半醉半醒间,见证灵幻新隆将好心人水沢萤的双手腕捆住,然后死死抱住对方不放。

  接着,呕吐物如雨一样从她头顶漫下。

  也正因为抱住不放,呕吐物黏回了灵幻新隆的灰西装上。

  而芹泽克也由于头昏使用不出超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

  “水沢小姐一点没有生气呢。”芹泽克也感喟她脾气真好。

  听到此刻的灵幻新隆想立马下地狱好与人世永别。

  “你醒了?”

  水沢萤觉察到芹泽克也已经清醒,抱歉道,“不好意思,我现在不能靠近扶你,你可以自己站起来吗?我定了网约车,已经到了。”

  爬起来的芹泽克也试图帮她搭把手。

  水沢萤摇头,不着痕迹地躲避他。

  “你沾到了这些就会被网约车拒载的,没事的,我能解决。”

  芹泽克也眼里,水沢小姐看起来非常镇定自若,如同三年前劝自己出门的前任boss一样强大,让人情不自禁相信。

  “所以你就把好柔弱好可怜的我交给了她?”灵幻新隆对下属好失望的。

  芹泽克也点头。

  他那时感觉很放心地乘车离去后,水沢萤应该把灵幻新隆送回了家吧。

  芹泽克也讲述完,稍感迷惑地发觉灵幻新隆用手掌挡住了脸,喃喃着什么。

  一会,自言自语的声量变得明显。

  “抓到了……现金小偷!”

  原来如此,水沢萤不上班的原因是灵幻新隆在暗地里负重前行。

  昨夜,水沢萤把醉鬼扔到了他家玄关,好不容易歇力松会气时,又被那人爬起来擒获。

  “你好像八爪鱼。”她说。

  灵幻新隆抓着水沢萤不放,她便掰他的胳膊、抠一根根的手指,效果不尽如人意,他很快又紧紧抱了上来。

  “什么嘛,这么舍不得我吗?”

  灵幻新隆的吐意又来袭,他想去卫生间吐个彻底,又想着不能放开怀抱里的人,想法对冲,左右难为。

  她一点也不嫌弃地亲亲他拧成死结的眉心,保证道:“我不走,真的。”

  男人才连滚带爬趴赶去卫生间,扶着马桶大吐特吐。

  呕吐声作为了环绕式环境音。

  “不过,”她面无表情地说,“你被人喜欢的样子,真是令人火大。”

  水沢萤的表情变啊变,最后竟融化为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