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房间里，萧泊晟盘腿坐在中央的床边，周围虚幻的影子将他围了一圈。
林森双臂抱胸靠在旁边的承重柱上，笑眯眯的看着他讲述没有影界之后的蓝星历史。
“近代之后，社会和生产力发展，人口增长模式由原始型转向传统型，死亡率下降，世界人口数量增长，城市人口密度增加，影响了灵气发布。
对此御灵进行了一次改革，用驻守取代巡守，逐步取消巡守小队，灵术师的日常生活不再受影响。
两年前，第342届交流会期间，灵气变化检测技术成熟并大规模普及，卫星与地面设备相互配合，古代灵兽群的复苏也成可预测，巡守时代残留下来的小队制度彻底成为历史。
不过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多久，几个月前，封印变弱导致影界与现世链接不稳定，御灵重新抽调灵术师，在各地保持最低防务的基础上组建巡守小队，以应对位置与大小完全随机的影界裂缝。”
简单的说了自己后，再一口气将御灵在本纪元的历史大概讲了一遍，萧泊晟感觉自己说的有些口干舌燥。
安静的听他说完，纷乱的声音从虚影中传出：“灵术师与凡俗隔绝，没有觉醒灵纹的普通人也不会因此而被歧视，真好。”
“唉，我们那时候就是没人想到这点，在听说灵界不需要觉醒灵纹后，才会有人那么多人觉得灵界更好。”
也有人生出担忧：“但是这样，在日后的战争中，普通人要怎么和灵术师配合作战，该怎么应对面对灵界高阶的数量优势。”
那个时代的战争后期，面对灵界的高阶灵术师，蓝星的应对方式是用灵术师牵制，使用各种灵器的普通人作为主要杀伤力。
也因此，对这些普通战士的单兵素质要求极高，必须非常熟悉各种灵器，熟悉与他们配合的灵术师战斗方式，才能做到有效杀伤的同时而不伤害自己人。
他们是战场上伤亡最大的群体，此时他们却在担心这个群体无法发挥作用。
萧泊晟向声音来源看去，虚幻的影子看不清面容，也看不出是谁的担忧。
笑了笑，声音有些哑：“从人之星带回来的完整资料，填补了我们在材料和结构等方面的大量空白。
虽然还在测试阶段，但我们已经可以生产三阶、甚至四阶的战斗机器人，而它们每个都搭载了源的子系统，不需要人为操控。
多年沉淀，灵术、灵阵以及其他的一些灵气技巧，几乎涵盖灵术师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
我们有更先进的武器装备，有更高的单兵素养。现在的战争，已经不再需要普通人去前线拼命了。”
虚幻的影子看不清表情，但萧泊晟仍从不长的沉默中感受到了欣慰。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拼搏、战斗、流血、牺牲，押上自己的一切，为文明的延续、为不可知的未来、为虚无缥缈的希望。
眼前这些人是伟大的。
作为后辈，有机会和他们面对面促膝长谈，萧泊晟无疑是幸运的，但他却没有带来他们所期盼的光景，所以......
“前辈们。”
萧泊晟抿了抿嘴，拿出一沓符箓。
“这样只是说太过于抽象，晚辈对符箓略有研究，通过召役符可以让各位暂时寄生在上面。
恳请各位前辈，跟我一起去看看如今的时代，去到你们所开辟的未来，见证我们一步步成为各位所期望的模样。”
回应他的是沉默，一群虚幻的影子转动身子相互打量，却没有人开口。
“算了。”一直安静倾听的林森出声拒绝，穿过人群走到萧泊晟面前：“我们不属于这个时代。”
“可没有你们，就没有这个时代。”
摇摇头，林森没有再这个话题上继续的意思：“这几万年间，我对灵魂研究的很透彻。
你体内的另一道意识虽然被封印了，但同时也限制了自身的力量，如果你信任我，我可以帮你抹除它带来的隐患。”
“我自然是信任你的，只是...代价是什么？”
随种子而来的意识，对灵纹和规则的掌控远胜于他，即使依靠种子，萧泊晟也只能做到封印而非抹除。即使现在的林森实力深不见底，要做到这点必然要付出代价。
目光从周围人身上扫过，封印术式让他们这些灵体之间心意相通，即使没有言语，其他人也明白他的意思。
看不清脸的身影发出爽朗的笑：“哈哈哈，不错，我这残魂还有点用。”
“林森！”萧泊晟立马就明白了，有些焦急：“没有必要！我不需要那点力量！”
林森没有理会他，房间原本熄灭的蜡烛按特定排列闪动点燃，灰色的灵力汇聚起来。
见到这样，萧泊晟没有犹豫，几枚符箓夹在指缝就要激发。林森手臂轻挥，无数灰色丝线虚空伸出，瞬间将萧泊晟四肢缠绕，符箓飘落在地上。
一边操控虚无缥缈的灵魂力量，林森偏过头：“请不要拒绝，这是我们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可是！可是不需要这样！”丝线收缩，萧泊晟动弹不得，因为丝线上的灵魂力量与林森他们相连，他也不能用灵力暴力破除，只能悲怆的看着林森。
“明明你们好不容易走到现在，明明不需要再这样付出，明明你们可以休息......”
人群中走出一人，虚无的手掌在他肩上拍了拍：“不必难过，我们已经看到了想要的未来。”
虚无的身影不断变淡，凝聚的灰色灵力没入左眼，星瞳激发，浓郁的紫色从右眼漫出。
“我们本该湮灭于历史长河，在最后的时间里，我们知道了自己所付出的努力得到回报，这足以令人幸福。”
“战士的归宿，应当是战场。”
“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
“不必愧疚、不必难过，带着我们最后的余烬，沿着我们未尽的道路，去往属于你的前方。”
.........
一道道虚幻的身影、一句句宽慰的话语、一个个消失的灵魂。
萧泊晟如鲠在喉，看着最后剩下的林森：“你们，明明已经付出了那么多，为什么还要坚持这样，连灵魂都要...”
“这里总共有三十四万七千二百四十一盏魂灯。”没有正面回答他，林森看着周围，声音柔和：“万年的时光，即使我尽可能的维持，到今天也只剩六百二十人还能留存自我意识。
原本在不到千年后，他们便会完全失去自我意识，尽管灵魂仍旧存在，但毫无疑问，那种时候的他们已经死了。
也就是至死，他们也没能见到我许诺的那个未来。
但是你来了，你带来了现在，带来了历史，带来了未来。
因为一些原因，我无法告知更多，但是我相信、我们都相信，让后代不必经历战火这样的未来，不会遥远。”
他抬手点在萧泊晟眉心，缠绕四肢的丝线收回：“所以，我们这些残魂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替你扫平前路。”
再睁眼便已是种子所生成的空间，林森有些好奇的打量一番，然后看向空中那轮紫日：“时间不多了，还有一些话要交代，就不拖沓了。”
双手虚抱举起，灰色的灵魂力量从周围凭空出现，汇聚在紫日周围。
侵蚀、消磨，紫日很快消失，被七色长钉固定的意识体出现，冷漠的目光落在下方两人身上。
萧泊晟看着他，明白无法阻止林森的想法，念头一动，封印消解，恢复自由的意识体还没有所动作，便被灰色灵力完全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