缢女, 虫也。妇人躯吴公足,擅吐丝筑巢。初见于神郭王朝金安年,有图腾作乱上封杀其子, 图腾妇自缢而亡,妇骸化虫,故该虫口吐丝线。而后此虫多有奇异, 凡冤怨女子厉魂所化之虫皆称“缢女”。缢女有女王, 吐丝如钢刀。
“原来都是冤怨女子的鬼魂所化。”
顾红绫说:“你是鬼仙, 当与她们好生交流。”
卢鬼仙一脸生厌:“不, 既然她们化成妖物,便已脱离我鬼籍, 没有好说的。”
很快, 其他的茅屋和帐篷里的人也发现了异样,出门一探皆是怔神,想来此次缢女作乱平时也是罕见, 一群人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慌乱只是一瞬,在场的都是从上七荒摸爬滚打历练过来的,谁还没两把刷子,马上在各自头领的指挥下布好阵型, 更有手快的已经操家伙下了手。
萧长引的手也摸向腰间宝剑, 顾红绫打开她, 看向东北方向跳出帐篷向缢女射箭的人,道:“一看这些家伙就不知道缢女的来头, 你千万别动手。”
“怎么回事?”
“你看。”
箭手射出的箭镞很快被缢女喷出的黏丝缠绕,丝线竟然顺着箭射出的痕迹窜了出去, 瞬时捕捉住箭手的臂膀,然后白色的丝线越来越多, 把箭手裹在一个大丝茧里,茧蛹的顶部吊着丝线,也不知吊在上面什么东西上。缢女捕捉箭手的动作一气呵成,前后不过一眨眼,来不及给其他人时间反应,等修仙者们意识到缢女的可怖时已经折损了大半人手。
砂子漠上挂的大丝茧越来越多,大量缢女向萧长引的帐篷底汇聚而来。卢雪逆坐在门口加固空间结界,紧张地看着缢女单方面虐杀修仙人,却也奈何不得。缢女吐丝缚茧速度太快,快得没有时间给他们反抗,而且缢女丝由怨念结成,黏稠坚韧异常,虽然不同女王的“钢刀之丝”般能锋利割铁,但也能活活绞死人。
卢雪逆撑着符印,喊道:“有什么法子可破?我看人用雷劈了,火烧了,都驱不走”顾红绫一个膝头落下,揪住卢雪逆衣领子:“小声点,你想把它们都招来不成?”卢雪逆噤声,眼看砂子漠上其他人都快变成大丝茧,只剩几顶帐篷,心下着急,不知如何是好。这般难缠的妖物她还是头一次遇到。
“缢女本身柔弱,但怨丝可怕,速度又快,没有防备自是抵挡不住。还有,那些茧里的人都没死,只是昏迷。按照缢女的习性,它们应该要把丝茧分成雄茧和雌茧,然后把雄茧送给女王吃,雌茧扔掉。”
帐篷突然猛烈抖动,卢雪逆和顾红绫在里面被摇得东倒西歪。萧长引在帐篷和结界之间,掀开门帘朝里说:“缢女吐丝粘住了结界,要把我们拖下去。”
顾红绫捂住脸陷入苦思,卢雪逆自暴自弃地乌鸦嘴:“其实要照红绫说的,女王只吃雄的,一会我们这些母的就要被丢掉,那被缠就被缠——”顾红绫一个拳头抡在卢雪逆脸上:“你傻啊你!”
萧长引一直在观察缢女的动作。缢女极度敏捷,但并非不可超越。听闻高阶位的仙人出手都是肉眼不可见的,看似一瞬,实则已使出了几百剑,还有甚者能分割时间,但这种都只存在于传闻中。萧长引目前只能看穿缢女的动作,但还破不了,此时她回忆起极意楼体术老师人生箴言——天下身法,唯快不破——真是不无道理。
帐篷和结界已经被缢女拖得下坠,卢雪逆趴在帐篷口看:“缢女开始分丝茧了。”男子通常比女子体型大,而且修仙人男子数量也比女子多,所以雄茧雌茧两个阵型当下立显。不过......
“有点不对啊,红绫。”卢雪逆扒着帐篷骨回头,焦急地看着扶额垂首的顾红绫,“你说母的都要被扔掉,我怎么觉着,它们要把雌茧送给女王吃啊?”
“唉,我说你能不能安静一点,我刚刚想起来的头绪全被你岔开了!”
“......”
萧长引取出符纸,镇定道:“红绫你好好想,这边我能撑得住。”卢雪逆不安道:“你别逞强。月龙骁不是跑得特别快吗?要我说干脆抛个诱饵下去,我们赶紧来个金蝉脱壳——”
“哎呀你别吵!”
卢雪逆闭上嘴,摸出八卦盘跳到萧长引身边:“我帮你。”
顾红绫独自坐在摇晃的帐篷里,脑中思绪飞转,忽然灵光一闪,拨开门帘,急促喘道:“酸,用酸。”卢雪逆死命撑着八卦盘的结界符印:“什么玩意儿?”顾红绫略过她面向萧长引:“萧萧,前几日暴行蚁攻击集会的时候卢鬼仙不是说蚁酸可以入药,但酸性强腐蚀性高,让你用法器收起来了吗?快拿出来,我们都用法器装起来带着。”
卢雪逆道:“暴行蚁酸确实有很强的酸腐性,但那一点蚁酸怎么能放倒这么多缢女?”顾红绫答:“不用放倒,烧掉缠缚我们的丝线就可以了。”卢雪逆过了会才回过味来:“你什么意思?”顾红绫说:“你不是说被抓了也没事吗?那就先用仙气护体假装被捉,等缢女不备在突袭出围。”
“这行得通吗?”
“萧萧,来,把蚁酸分好,我数三二一,咱们一起往下跳。”
“喂!”
“三!二!一!”
空间结界破除的刹那,萧长引展开斗篷拥着顾红绫,卢雪逆抱住腰背,各自凝聚仙力护体,将装了蚁酸的法器瓶子握在手里,耳畔闪过唰唰两声,很快被缢女的黏丝包裹。
丝茧内部并不如她们想象中的窒息,而像个封闭的巢穴,而且黏丝之间有透风,在茧里亦能呼吸。萧长引弓着身子弯曲地像虾米,牢牢把顾红绫护在怀里。她们俩像一双穿山甲,大的紧紧蜷着身体,把小的圈在怀里。
萧长引的鼻尖和嘴唇贴在顾红绫的发顶,未免被缢女发现不敢发出声音,仅能听见彼此清晰的呼吸。
丝茧被缢女呼噜噜转着,正如卢雪逆所言,十几只雌丝茧被护送到了粗砂滩深处,此时已经入了金砾滩。缢女的蜈蚣足在金砾石上划出无数道长痕,背上驮着丝茧,直到一座耸然竖立的沙丘前停下。
顾红绫在丝茧里就感到了地底传来的浓重怨气,这份阴怨,能在无形中将人的气血逼迫出来,顾红绫的耳中一片耳鸣,只得不停咽唾沫来缓解压力。萧长引入上七荒采买了许多药材炼制仙丹,为的就是这种时候给红绫舒缓,此时见她口鼻渗血,立马喂她咽丹。
其他人也感受到来自地下不寻常的怨煞,纷纷想法挣脱丝茧。原来当时大家都想出了先用仙力护体,等缢女安生后再逃脱的法子,这回发现苗头不对准备出来。
缢女吐丝虽然厉害,但也不是一直能维持存丝状态,现在大部分虫女都已耗尽黏丝,眼睁睁看着猎物从丝茧里破出也无办法。但它们并不在意,或许因为它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将食物献到女王的家门。
怨煞冲天而上,已经破茧的人心叫不妙,此时一看,被捉到这来的竟然都是女人。顾红绫骂骂咧咧地撞卢雪逆:“你真是个乌鸦嘴。”顾红绫抱胸:“这不对,缢女女王明明吃雄茧的。”
这只......顾红绫眼珠从开始蠕动的沙丘底部打量到洞口,看到一条硕大的紫黑色蝎尾从洞口破出,弯弯地垂着闪烁寒光的毒钩。顾红绫倒吸一口凉气:“这只难道是个缢男???”
被捉的女子们团结地靠在一起,彼此照应,纷纷亮出武器对抗大敌。
缢女之王显出全身,顾红绫猜错了,这是一位女王,不是缢男。而且是位身材丰盈、容貌秀雅的蝎女。
女王摆动蝎脚游下沙丘,轻松地用毒钩打开一名女子的盾牌,毒刺往她腰心一戳,女子顿时昏迷跌落,女王揽腰扶住她,魅惑的唇线勾起,垂下头,捧起昏迷女子的脸庞吻下去。
众女看得震惊,萧长引和顾红绫都皱紧了眉头。
顾红绫轻轻开口:“要开始了。”
萧长引一脸默哀:“嗯。”
正当其他女子为蝎子女王的惊人之举诧异又羞愤时,蝎子女王突然放肆地咬掉了女子的半个下巴,嘎嘣嘎嘣地吃起她的□□。
两个胆小的女人开始尖叫,蝎女很快注意到她们,抬起蝎尾一甩横着把她们打倒,蛮力一带,用毒刺穿透两人胸膛将她们吊到身前,细细抚摸。
萧长引和顾红绫都看得真切,蝎女眼中的热切是恶鬼见之飨宴的热切,蝎女的抚摸是大厨见之佳材的抚摸。这只蝎女王喜欢吃女人。
可是缢女属阴,阴属的妖物都喜欢捕猎阳气修炼,这只蝎女王怎么逆其道而行呢?难道她不怕阴气过剩冲击命脉暴毙而亡吗?
蝎女撕碎柔软的身体,一面剔着骨头上的肉丝一面哀叹:“怎么还不是你。”蝎女满脸悲伤,她茫然地四顾张望,砾滩茫茫。蝎女哭咽着把肉骨塞进嘴里:“我好想好想吃掉你。”
萧长引护着顾红绫后退,蝎女缓慢转身,看到萧长引和卢雪逆对她亮出长剑,蝎女伸出尖锐的指甲指着顾红绫,笑容凄凄。突然,金砾滩上风暴大作,蝎女长发暴起,狂声怒喝:“是不是你——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