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很安静，只能听到风声，齐歆头很晕，他克制着，压抑着，尽可能地保持理智。
这两天齐歆都是这样的状态，他不知道江愉辰口中所谓的“第二人格”是什么样，但齐歆想在江愉辰父母面前做一个正常人。
正常人生病梦魇不会像他一样发疯。
江愉辰步调很慢，等齐歆跟上，他才会走第二步。
虽然他们牵着手，但齐歆却落后于江愉辰半步，如果江愉辰不等他，齐歆好像永远都追不上。
即便只有半步。
江愉辰没带齐歆回去，他牵着齐歆到苏淮序办公室里坐了一会，苏淮序昨天值夜班，今天轮休，这会并不在医院。
“手腕刚做过手术，不能拎重物。”江愉辰先开了口。他撕开齐歆手腕上的创可贴，上药消毒的时候，眼眸在针眼附近的牙印上停了一会。
齐歆点头，低低应了声。
“齐歆。”江愉辰喊他名字，“你不是我学生。”
“不用这样规矩，也不用问一句答一句。”
“嗯。”齐歆弯唇，梨涡还没来得及露出来，他就听到江愉辰说：“不想笑别笑。”
“一点都不甜。”
齐歆咬住左腮，左手揪着江愉辰的外衣，“你以前说……”
江愉辰垂眸看他，齐歆这才注意到江愉辰泛红的眼睛。
齐歆迟缓地发了会呆。
“说什么？”江愉辰声音又低又哑，拇指在齐歆手腕上揉摁，慢慢抚平创可贴。
“我肯定没说要你像个机器人一样笑。”
齐歆抿唇，没再看江愉辰，过了一会，他说：“你下午还要输液，不能这样跑出去。”
“我知道。”
“我知道。”江愉辰又重复了一遍，“那是我的家，不是粥粥的。”
齐歆僵着，视线停留在苏淮序桌面摊开的课本上。
“冻坏了都。”江愉辰上下揉搓着齐歆的手指。
“起疮了冬天还会痒。”
“到时候不可以挠知道么？”
齐歆一句句听着，他没再笑，也没再说话。
江愉辰打开空调，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搭在齐歆肩膀上。
“衣服捂不热可以穿我的。”江愉辰低头看着齐歆的眼睛，“粥粥不要害怕。”
“哥哥一会带你回家啦。”
“回我们的家。”
齐歆嘴唇动了动，半天才道：“江愉辰，你好幼稚。”
“有么？”
齐歆：“有啊。”
江愉辰蹲下/身帮齐歆系外套扣子，“那就有吧。”
齐歆心情莫名其妙好了起来。
空调温度打的很高，三十二度，齐歆不知不觉有些犯困，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江愉辰在干什么，窸窸窣窣地一直在动，时不时还会发出一点轻微的响声。
齐歆想睁开眼看看，眼皮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一旦置身于暖春，寒冷褪去，就很容易贪心。
齐歆伸手乱抓，江愉辰看到后随手勾住了齐歆的指尖。
“可能要挂两瓶葡萄糖。”江愉辰说：“扎左手。”
齐歆：“我扎右手。”
江愉辰声音很无奈，“你右手肿了，看不清血管。”
“哦。”
江愉辰勾了勾齐歆梨涡，“今天这么讲理。”
齐歆迷迷瞪瞪听到了，但他没能应声，控制不住似地昏迷过去了，再也没能睁开眼。
护士在齐歆手背上勒好止血带，留置针扎进去的时候，江愉辰一直在旁边看着。
上次齐歆这样还是六年前，他一个人坐高铁来杭州找他，饿了好多天，醒来后昏沉沉地什么也吃不进去。
江愉辰不用想也知道齐歆这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他一直躲在墙后，就为了随叫随到。
江愉辰和苏淮序借了办公室，直接把输液架搬了进来，他急匆匆地去前台开了药，说明情况后小护士很快就过来了。
“你帮忙盯着点，到时间喊人换药水。”小护士调着滚轮，她想着打快点，早点结束。
江愉辰伸手扶了下输液杆，轻声道：“不着急，让他多睡会儿。”
小护士点头，齐歆靠着椅背，身上搭着厚实的毯子，衣领一路遮到下巴，看着就暖和。
江愉辰握着齐歆输液的那只手，温温柔柔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亲。
这件事是他没处理好。
齐歆两次低血糖昏迷都是因为他。
这世界上真的没有人比齐歆更爱江愉辰了。
以前，齐歆可以为了听听江愉辰的声音不厌其烦地被电话亭诈骗两块钱，可以为了买一张车票饿上一个星期。
现在……齐歆因为不想让他为难，自己一个人偷偷躲在楼道里。而江愉辰只需要喊上一声，齐歆就会转头冲他笑。
那么爱存钱的人，因为江愉辰手术要休息，连巨额违约金都出了。
这档综艺齐歆坚持了好久，每一天都在录，柳衡那样他都忍了，最后江愉辰阑尾炎，齐歆连犹豫都没有，直接找导演结束了综艺的录制。
可即便这样，齐歆还是觉得不够爱他。
也不知道粥粥这两天认真吃过几顿饭，醒来会不会吃不下东西。
齐歆睡着了不老实，江愉辰不在家，江当当会笨拙地把他捂在被子里。江愉辰在身边，他会自觉滚到江愉辰怀里。
这次却睡得安安静静，毫无生气。
齐歆病了，连睡觉都静悄悄地。
他的小梨涡生病了。
***
江愉辰出去半天不见回来，崔静倏找了过来。
“阿愉，还有两瓶药。”
江愉辰掩着门，轻声说：“明天再挂，粥粥低血糖了。”
“他……从小身边没什么正经长辈，不太会和长辈相处。”
“你和我爸以后不要随便和他开玩笑，他容易当真。”
“还有，”江愉辰顿了顿，“以后要做他的饭，他愿意出去吃就出去吃，但碗筷要有他那份。”
“妈，我想给他一点归属感。”
齐歆无家可归太长时间了，目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在北京买套自己的房子。
崔静倏向前一步，伸手抱了下江愉辰，“没事的。”
“今年过年你带他回来吧。”
某种意义上，崔静倏对齐歆还是没什么感情，她只是不想让江愉辰伤心难过。
总归依着祖训，江愉辰这辈子是砸在齐歆手里了。就算是爱屋及乌，她以后也要好好待齐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