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二十,子时酒馆的员工陆陆续续都到了。男厕所内进来两人,正窸窸窣窣的讨论着什么。
“哎,和你说个事儿,你可别他妈的跟别人说啊。”
“你先说说看呐。”
隔间里,叶晋舟将外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我前天晚上去倒垃圾,偷听到老板打了个电话,说是有人给叶晋舟转了一笔钱,让老板以年底奖金的方式又转给叶晋舟了。”
“我去!真的假的?谁给的呐?”
“你蠢吧!谁给的?除了那个叫汪潮的傻批,还能有谁。”
“这么说那之前那些小道消息都是真的了?叶晋舟一把年纪还卖给男人呐?不行不行,不能想不能想。”
“哎我操!你说归说,抖你妈呢,差点儿溅我身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沉浸在恶意的玩笑里,完全没发现身后的隔间内还有人在。
“对了你看过男人的片儿吗?你说男人和男人,怎么做啊?”
“怎么做?用这做呐。”
“我操!你他妈往哪儿摸呢?看老子不滋你一身!”
哗啦——
背后突然传来马桶冲水的声音,刚才还在嬉笑的两人瞬间白了脸,双双向后方看去。
啪——
咚!
叶晋舟淡定的打开隔间的门走了出来,连正眼都懒得瞧上那两人,直直走向了洗手池。
说闲话的同事面面相觑,随即快步跟上,两人各站一边,将叶晋舟夹在了中间。
大个子先开了口,“叶哥好呐。”
叶晋舟没看他,低头搓着手,“嗯。”
这样漠然的声音显然惹的小个子不爽。他洗完手甩甩,盯着叶晋舟讽刺道:“叶晋舟,你不地道啊,都他妈快三十岁的人了还搞偷听这一说。”
叶晋舟仍然一脸平淡,擦干手转身欲走。
这一顿操作下来彻底惹怒了小个子。他快速跟上,大吼道:“我他妈跟你说话呢叶晋舟!你耳朵聋啦!”
大个子见状立刻拦住他,嘴里小声细碎念着,“算了算了,他那人不一直那样吗?跟他较什么真儿呐,走,打卡去打卡去。”
叶晋舟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打扫卫生期间,那两人又阴魂不散找来了。
大个子一来就堆满了假笑,两只手放在身前不停来回搓动着。他开口,嘿嘿一笑,“叶哥,之前那事儿是我俩冒犯了,我吧……”
小个子受不住这般求饶似的讨好,绕过磨蹭的同伙,直冲冲朝叶晋舟走去,“叶晋舟我问你!我们说的话你听了多少!”
叶晋舟叠着抹布,冷眼过去,“全部。”仅两个字便将二人击的连连败退。
大个子显然是想以理服人的。
他谄媚再一笑,问:“既然叶哥听到了全部,也没有必要把事情闹得太大对吧。我想这事儿它就是个误会,叶哥你应该没有要和老板说的打算吧?”
听到这话,叶晋舟心里发笑:告状?难道这就是刚成年的孩子的处理方式吗?
其实他没打算讲这种烂事告诉古灵晨,经两人这么一折腾,更懒得再想起那些对话,于是只嗯了声就想走。
他这不软不硬的性格实在让人难以捉摸。
两个男生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像是打在整理蓬松的羽绒上,非但不舒服,反而让人痒的浑身不自在。
小个子彻底急火了,捞起身边的吧椅,边吼边跟上叶晋舟。大个子惊呼不好,连忙喊人拦住他。
周围都是看热闹的同事,没人愿意管这种烂事。
况且他们也早已不爽叶晋舟的冷漠性子,加上最近汪潮频繁给他提业绩,这些人眼红了太长时间,找准机会,当然想看看他的笑话。
吧椅甩了出去,哐的一声砸在叶晋舟身后。嘈杂的现场顿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小个子愤怒之后的喘息声。
叶晋舟没移动步子,转脸看向地上滚动的圆面吧椅,抬眼盯住小个子,正色道:“记得把椅子放回原位。”
闹剧草草收场,无人再敢多言。
回到家,叶晋舟很想给汪潮去一通电话。拿起手机看到时间,又放回到茶几上。
半夜醒来,他翻了个身。
可能是习惯了汪潮的大床,这一瞬他竟觉得自家的褥子太薄,坚硬的床板硌得脊背有些痒疼。
他坐起身望向窗外,夜晚的宁静让人莫名有一股安心的感觉。看的时间长了,脖子有些累。躺回去后翻腾半天,却再也睡不着了。
无奈起身,穿戴整齐,打算下楼走上一圈放松放松。
十二月的冬夜冷得出奇,穿了好几年的羽绒服,已经不太能够抵挡寒风的侵袭。
叶晋舟捂了捂围巾走出小区,门口有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还在营业。
店内的煮锅里热气腾腾,他用省出来的那两元手续费,买了根水煮玉米,准备当早餐吃。
走出便利店时,后背总感觉隐隐发凉,像是被一种莫名的视线缠上的黏腻感,可回头看去,又瞧不见人。
难道……
是那个男人提前出狱了?
揣着这份恐惧,叶晋舟快步回到小区。直到他走到单元楼门口,还能听见身后作祟的声音。
开门进家,叶晋舟立刻趴在猫眼上往外望,连灯都不敢开。猫眼外,楼梯间只有微弱的灯光在闪烁,并没看到有人的踪影。
即便如此,他仍旧不敢掉以轻心。转身走到阳台向下眺去,隐约看到一个身影,仅一霎就融进了黑暗里。
那真的是那个男人?还是最近累的眼花了?
叶晋舟隐隐发怵,一直熬到天微微亮,他才敢开门打探。
门外没有记号,也没有留下什么奇怪的痕迹,更不见有沾有泥点的其他脚印,或许那个黑影真的是自己看错了。
看来这些天自己太紧张了,才会产生这样的幻觉。
他想着,退回到屋内,掏出那根已经放凉的玉米,泡进开水里滚了几番,又拿出来吃掉。
眼见太阳升起,叶晋舟想起了更重要的一件事。他掏出电话,拨通了那串从来不会主动打过去的号码。
汪潮此时正和卢尚躺在一张床上,他四仰八叉,把人挤到一边。听见铃声,摸索半天拿进手里,一看是“小舟”二字,瞬间清醒了大半。
“喂、喂?小舟是你吗?”
卢尚听见动静,哼了两声,翻身凑过来,“谁啊,这么大早打什么电……”
忽的,嘴被捂死,只能发出嗯嗯哼哼的声音。
叶晋舟听得清楚,面上波澜不惊,“见个面吧,七点,三院旁边的大学支路。”
汪潮听到这话,还以为对方终于回心转意了,猛然坐起身,强忍着头脑里天旋地转的恶心,连声说好。
见人挂了电话他也不生气,光顾着傻笑。
卢尚撇开他的手,问道:“你的小舟打来的?”
汪潮点头如捣蒜,脸上的笑意掩藏不住,“嗯嗯嗯是是是。”
卢尚蹙眉,疑惑着再次出声,“不是判你死刑了吗?怎么?死刑不成,改死缓了?”
“滚滚滚呸呸呸!”
汪潮连声怒怼,“大早上别说不吉利的话!什么死刑,什么死缓!明明是想我了,舍不得我了,宣我无罪释放呢。”
说罢,起身走到卢尚的衣柜前,准备借几件干净得体的衣服。
虽然他也不知道叶晋舟找他是要干嘛,但只要能主动联系自己,就证明他们之间还是有希望的。
一想到等会儿能见到他的小舟,汪潮就连洗澡时,都在快乐的哼着歌。
简单折腾后,他满身潮气的返回卧室。
卢尚的回头觉刚睡到一半便被人拉了起来,还没戴上眼镜,就见一张笑成狗的脸贴了过来。
汪潮拍拍他的脸颊,催促道:“还睡呢?我这等会儿要去约会了,你不得陪我去准备准备?”
“哈——准备?准备什么?”
卢尚仰头打了好大一个哈欠,心说又不是我约会,我为什么不能睡。
汪潮拨拉着还在滴水的头发,乐不思蜀,“搞个头发,再买个花什么的,小舟约我,我应该表示表示吧。”
卢尚侧身抱着枕头看向他,突然觉得自己这兄弟一定是疯了。
先不说这么一大早,哪家理发店会开门。这青天白日的,一个大男人给另一个大男人买花?
汪潮是嫌他被那个叶晋舟讨厌的还不够彻底吗?
“头发我给你搞搞,花的事儿再议。”卢尚翻身坐起,他觉得自己确实有必要跟着一起去看看。
否则这位仁兄又做出什么丢脸的傻事,那自己这小店不还得继续供养这尊大佛吗?
吃住倒是养得起,可耳根子不经磨啊。整整听汪潮念叨了三四天,卢尚觉得体内的元魂都快被他念飞升了。
兄弟俩收拾利落准备出门,一道铃声响起,打断二人锁门的动作。
汪潮以为是叶晋舟已经到了,傻乐着拿起电话,看清号码时心神一紧。
“喂,怎么这会儿联系我,不是还没到早会时间吗?”他接通后先发制人。
对面无可奈何的提醒道:“汪董回来了,这会儿在总店,叫你现在过去呢。”
哟嘿,老头出差回来了?
汪潮心里又惊又喜,“那汪董说什么了,帮我打听了吗?”
“没有,他只说见你,探不出口风。”
那边顿了两秒,又道:“不过你放心,你带那个男人回来的事,分店这边我都打点好了,不会给你透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