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猿的金晶果然令人惊喜, 个头足有鸽子蛋大小,色泽亮丽,洋溢着妖力结晶的光芒。萧长引说:“你想要吞了便是。”卢雪逆听了高兴, 自然没要:“我独自闯过金砾滩,你还不行,当务之急是你要升到五段, 快吞纳金晶, 小心待会引来别的妖兽。”
从孢蒴石林到恩光荒渡需要穿过小半个恩光荒, 萧长引一路吸纳金晶, 抵达荒渡之前将将升至人仙五段,如此踏入金砾滩便有了底气。路上萧长引提起了大魔人乱花谜, 卢雪逆听得心惊胆战连连称奇, 对萧长引道:“或许你真不是池中物,乱花谜喜好吃人众所周知,也知道他有放养猎物的嗜好, 不过能被他看上的都不是等闲之辈,可也没一个能逃出他的魔爪,萧大侠,你可千万当心了。”
说起乱花谜, 卢雪逆将知道的情报吐露一二。一说乱花谜本出自小洞天修仙五大家之一, 年轻时因修炼理念与家族不合被家主逐出, 后来投靠魔族;二说乱花谜除了修仙理念与家族不合外,被族人厌恶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阴阳人”, 这一点是乱花谜的逆鳞,谁都拂他不得。
萧长引骑在小月亮背上, 拽动缰绳回身:“阴阳人?”卢雪逆略一点头:“怎么,萧大侠不曾听过?”萧长引道:“既有男体, 又有女体,从前听老师讲过,说是畸形之态。不过我倒觉得......”顾红绫两手爬上萧长引的右肩,从她身后探出头来:“她倒觉得,性别只是外在形式,内在看心,为何要强作区分?若天下人皆为阴阳,男女有别就是畸形。蜗虫地龙都是阴阳同体,也未曾见其互笑畸形。只笑世上本无异类,异的只是少数派罢了。”
卢雪逆笑红绫:“红娘娘可是萧大侠腹中蛔蛔?”又问萧长引:“萧大侠,你看红姑娘猜你心思中是不中?”萧长引可没觉得世上本无异类,至少她觉得长生会和人畜就是异类,而且是当除的异类。顾红绫见她没回话,对卢雪逆说:“路上说着玩耍的,你就莫较真了。我平日里说的多了去了,怎可能句句都对,句句都合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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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渡中张磁同时接待了三位姑娘,这番竹筏上多了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这只兔子毛发长且蓬松,圆滚滚地趴在一边活像个绒毛炸弹。
顾红绫欢喜地抱起兔子,问张磁:“摆渡你怎么养了只兔子?”
张磁有些无奈:“这不是我养的,是一位仙子托我送的仙兽。”
“仙兽?这兔子是什么仙种?要送给谁?”
张磁摸摸下巴:“我记得是叫芷兰兔,送给荒主解闷的。”
顾红绫说:“你这荒渡还兼修镖师呢?是不是能多赚些钱?”
张磁说:“哪里来的钱,偶尔做做人情罢了。”
“噢,还有这么个东西,仙子一并给的,荒主留着也没用。红绫,你看看喜不喜欢,拿去。”张磁拿出一只螺钿盒子,顾红绫打开盒子,里面是莹莹的脂膏。
“这有何用?”
“我怎么晓得,女孩子家的东西。”
卢雪逆凑过来,叫顾红绫拿着:“这个到了金砾滩能用,而且成色相当好。你想,金砾滩烈日暴晒,没有水源,皮肤都得炸开。瞧见我这麦色的皮没,就是这几年在金砾滩晒出来的。我和萧大侠皮糙肉厚没关系,你娇弱的小身子可得好好保养着。”
萧长引与卢雪逆坐在竹筏一头,小声询问:“你这几年不是在长生会,怎么又说在金砾滩?”卢雪逆显然不太乐意提起:“你不是不知道。上七荒地只洞府汇聚在第十四荒华盖,妖兽靠近不得,修仙家也极少上去,除非晋升神仙阶位前去华盖荒度。上七荒最顶尖的修仙家聚集金砾滩,上七荒的长生会要榫卯,你说我在金砾滩的毒太阳底下蹲这几年是作甚?”
萧长引脸色渐变:“你、你杀人——唔唔。”卢雪逆连忙捂住她的嘴:“我的大侠,你可千万别乱讲话。”萧长引拉下她的手,言辞切切:“卢雪逆,你跟我讲真话,你这几年是不是跟着长生会杀人炼人畜了?”卢雪逆不敢说有,也不敢说没有,萧长引追着道:“而且你还是个鬼医仙,你,你作孽了?”卢雪逆掐住萧长引的手腕,咬牙切齿:“你听着,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验过尸体,仅此而已。我已经尽我最大的努力不去伤害人,但我要找我的父亲,我必须找到他,必须!”
张磁和顾红绫默默看着她俩,知道说不上话。
张磁悄声问顾红绫:“红绫,你还好吗。”
“摆渡这话不像是问句。”
“嗯。”
顾红绫说:“我想你们作为长生无极的眷属,与大荒同寿,对世间一切都看得清楚。摆渡,你有没有什么想告诉我的?比如以前的红绫,是怎样的红绫?”
张磁轻轻一笑:“过去的你不是后土神座吗......”
“可是后土神座上的红绫,也只是残损的元神。”
张磁说:“原谅我,这个是第一次听说。”
顾红绫抬头瞧他:“真的吗?”
“我不分昼夜航行,不曾踏出荒渡半步,又能知道些什么。”
顾红绫曾尝试过几次从张磁口中套出些关于遗失记忆的话,刚才又试了一次,现在看来是真的不可能了。只是不知道这大荒摆渡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清媞已经下了岁建荒。”下船前张磁说,“你可以放心了。”
顾红绫动动眼皮,应道:“谢谢。”
卢雪逆问:“清媞是谁?”
顾红绫说:“一个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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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进入金砾滩周遭的空气已经变得干燥起来,卢雪逆带着两人在修仙人驻扎的集市筹备物资,尤其是淡水,这在金砾滩很珍贵。萧长引叮嘱顾红绫把脂膏抹好,免得被太阳晒伤。
顾红绫坐在帐篷里抹脂膏,横竖够不到后背,萧长引在外询问她好了没,是否可以进去拿短刀,顾红绫想了想,捧起外衫遮住前胸,叫她进来帮忙。
“你,你进来一下。”
萧长引进了帐篷,看到顾红绫的后背和鲜艳的牡丹刺青愣了一下,急忙转身把帐篷帘子别好,赶紧拿毯子给她披上:“这不是还没好吗。”顾红绫手里托着小螺钿盒子,里面盛着脂膏,递上去:“帮我抹一下背后,我够不到......”萧长引拿过螺钿盒,稍微研究一下,用盒盖里的小勺刮了一点出来倒在手心,揉匀。
萧长引把脂膏抹在顾红绫背上,脂膏渐渐生出热度,绵绵灌入顾红绫的心中。顾红绫抱着外衫小心翼翼地不敢吭声,感到萧长引的手掌在背脊上滑动。她手上的茧子越来越厚了,刮在背上有些硌,但并不难受。顾红绫的脑子忽然有些晕乎,有些像犯困的懒,意识却很清醒。
手指缠上了黏在膏油里的发丝,萧长引仔细为她挑开。
抹完脂膏,萧长引用丝绢擦手,撑着地毯坐直身,余光边看着顾红绫穿衣裳边说:“我......”
顾红绫低着头,心跳的紧,带子系了两下都散了,又解开重新来:“嗯?”
萧长引探身拿起包袱里的短刀:“外面狩猎的回来了,要剥皮,我去帮忙。”
顾红绫终于系好了衣带:“好,你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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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砾滩凶险异常,是故各义会团结合作,驻扎的集会分工明确,有防卫有常工,还有狩猎队。负责狩猎的队伍刚刚带着妖兽回来了,萧长引带着短刀去帮忙,顺道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猎物能带进金砾滩。
这次和往常有些不同,围了一大群人。萧长引挤进去,问卢雪逆:“怎么了?”卢雪逆努努嘴:“看。”众多妖兽尸体里夹杂着一具赤-裸的女尸,它的脊柱扭曲得怪异,不见四肢,身体两侧被剖鱼般划出两道长条的裂口。
人群里有人认出女尸,站出来说:“这不是前几月武志义会失踪的惠吗!快,快叫武志的人来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