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科幻末世>反派他偏执狠厉城府深>第二百八十六章 原生(三十五)

美好的愿望总是难以实现的,一天后,孙香附还是醒了过来。

她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被子下的身体,偶尔神经质地抖动一下。

“你醒了。”言萝端着一碗药进来,“你肠胃不舒服吗?吐得满地都是。”

这位缺乏凡间生活经验的守护神,似乎还不清楚她是过度服用了镇定药物。

孙香附沉默片刻,选择了善意的隐瞒:“嗯,胃病犯了。”

那些药是处方药,是她一点一点凑起来的,医生每次只开一周或两周的量,拿一张纸包住,她就这家买一份,那家买一份,凑出一整瓶的量,盛在了一个空胃药瓶子里。

是以,言萝看起来完全没对孙香附呕吐晕倒的事起疑。

“你刚吐完,胃不舒服,先喝点粥吧。我从楼下粥铺买的,味道还可以。”

这件事,就这么轻轻揭过了。

话分两头,市人医的前院。

同样麻烦缠身的张钧并没有意识到此时此刻的前妻心灵有多脆弱,自己脱口而出的几句指责,将会在半小时之后险些引发一场关于性命的事故。

“你做事之前,不会想想后果吗?报复的方式有很多种,你偏偏要选择最伤人伤己的那种……喂?喂?孙香附?”念叨了许久才发现电话早已被挂断,张钧刚起了个头的话语被迫中止。

他烦躁地捏了捏鼻梁。

自从孙香附发博以来,各路媒体就如同闻着屎味赶来的苍蝇一样盯上了张家,每天都有人借故来张钧父母家门口蹲点,最过分的一次,一来来十几家媒体,堵得张家老俩口没法出门买菜。

张母身体本来就不太好,惊慌之下晕了过去,张父拼命朝人群喊着“让一让,我老伴晕倒了,麻烦让开,我要送她去医院”,可围住他们的摄像机和话筒楞是不肯放行。

直到收到消息的张钧报警呵退这些“新闻第一,人命第二”的媒体人,匆匆从公司赶回来,火速将母亲送往医院就诊。

此时,距离张母晕厥,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

张钧不敢想象,如果他来得再迟一点,会发生多可怕的事。

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他只能朝导火索撒气。

如果不是因为孙香附捣鼓出这么多事情来,媒体不会盯上他家,他妈也就不会气晕。

他真的不明白孙香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向社会公开自己往日的累累伤痕,事无巨细地剖白自己的人生,暴露出自己的全部弱点,有什么意义呢?这么做,只会让别人更能轻易伤害自己而已!

不出所料,两天后,又有十几家自媒体联合爆出了更大的瓜——

原来,肖并不像孙说的那样糟糕。没错,肖是打过孙,但并不像孙描述的那样是出于泄愤,而是出于深沉的母爱。孙从小就喜欢偷东西,屡教不改,据说孙的亲生爸爸就是因为偷钱进去的,肖怕孙走上她爸的老路,恨铁不成钢,才不得不含泪拿起竹条教训女儿。

这篇文章一出,肖、孙母女俩之间的恩怨情仇,瞬间攀升到热榜第一。

自媒体们用一篇长文叙述了肖悲惨的一生。

肖出生在偏远农村,因为家里贫穷和重男轻女,肖母只愿供儿子读书,肖这个女儿没钱上学,十几岁就一个人跑到了清水镇生活,从裁缝店学徒做到裁缝店老板,只花了短短三年时间。说起清水镇上第一家西洋裁缝店,谁人不知肖的姓名,她是镇上有名的红人。

放在现在,那是妥妥的励志剧女主。

但好景不长,肖遇人不淑,嫁给了孙的爸爸,在怀上孙以后,孙爸因为偷钱进了局子,肖变卖了店铺和房产四处奔走,总算保住了孙爸的一条命。也因为这个重大变故,肖哭坏了眼睛,做不了裁缝了。为了生计,在生产完不久,肖就改行做了洗衣娘,冬天水冷,手指生了冻疮,落下了一身的月子病,下半辈子疾病缠身,苦不堪言。

这些年来,镇上第一家桌游店、私人影院、歌舞厅、游戏厅、网吧、野味饭店,都是肖辛辛苦苦开办的。她一个人抚养孙长大,可谓是含辛茹苦、劳苦功高。可惜,正因为肖忙于挣钱养家,疏忽了家庭教育,导致女儿孙某某缺乏家教,经常偷窃他人财物,肖劝不过来,只能一边哭一边打女儿,告诫女儿以后不能再偷窃。

……就是这样一位伟大而自强不息的单身母亲,居然被亲生女儿诬陷为虐待孩子的坏妈妈!实在是天理不容!

文章中附带了对知情人士的采访,这些人里,有孙香附旧日的邻居,有短暂收养过孙香附的亲戚,有毕业后多年未联系的同学,还有一些萍水相逢曾见过孙香附一两面的有缘人。

他们说:“肖年轻的时候脾气是比较泼辣,但她也不容易,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不泼辣一点,容易受欺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至于打女儿,确实是有过的,她女儿偷东西,偷完还不认错,可倔,死不悔改,不打不行啊。”

他们说:“肖吃了很多苦的,我们都很同情她的遭遇。孙这孩子也挺可怜的,就是有一点不好,不太懂得感恩,不懂得去体谅自己母亲的难处,她嫁到市里能挣钱了,就不管自己亲娘的死活了。”

他们说:“孙这个人性格很凉薄的。我到现在还记得,上学那会,班上开辩论赛,谈论手机不应该静音或者关机,免得家中父母出事错过电话。就她一个人坚持睡觉前要关机。她说,她又不是医生,父母真出了事,她接个电话也帮不了家里。还有,我们在外地求学,哪个不是几天一个电话往家里打?就她不一样,她一年只打一次电话,每次打电话就是要钱……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他们说:“她们家的事,我最清楚了。肖婶子为了供女儿上学,欠下一大笔外债。她女儿工作以后,债主上门讨债,肖婶子被逼到绝路了,四处跟人借钱,借到无人可借,不得不求女儿跟人借点钱来还债,你们猜她女儿怎么说的?我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她女儿的话。她女儿说,你不想活了是吧,正好我也不想活了,我俩一块死。你们说,怎么会有这么冷血的人呢?”

一时间,社会公众对孙香附的谩骂声到达了顶峰。

而孙香附,依然在翻这些不堪入目的评论。

她的表情一开始还有几分难以置信、怒火中烧,后来渐渐变得麻木,只一味地冷笑,仿佛真成了评论里所说的那样冷血凉薄的人。

“文字的博大精深……真厉害啊。”孙香附用一种近乎咏叹的语调呢喃着,似乎在透过这些负面评论,重新审视仇家的口才功底,“同一件事,只需改动几个词,就能改头换面,变成截然相反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