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传真过来的合作协议书, 上面有崽子龙飞凤舞的亲笔签名。
顿住片刻，路南唇角徐徐上勾。
随即抽出钢笔，跟着在协议书上签下名字。
矜羽很是惊讶, 嘶一声, 换了条腿交叠，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上打量路南。
“就这么签字？同意了？不跟JING一起度蜜月了？”
路南签好字，迅速将合作协议与合同书一并递给助理。
然后盖上钢笔笔盖, 他平和的视线看向矜羽，“签了, 同意了, 至于蜜月，我们等孩子出生一起过三人世界也不错。”
矜羽人傻了一瞬。
他以为路南会愤怒地扣下合同书, 再一个电话打给JING, 问他为什么。
现在看来……
矜羽道：“路大队长，终究是我低估你了。”
“——原以为你会想不开, 我坐这半天，想了一箩筐安慰你的话, 现在全都用不上, 是我肤浅，你想得很开嘛。”
路南签完字, 推开旋转椅, 起身从衣帽架上取下西服外套。
边穿边说：“不是我想得开, 是根本就在预料中。”
“噢？所以你坐那半天是干嘛, 等着你的预料对不对？”
路南摇摇头，顺过桌上的手机, “也不是。”
“——先走吧，回龙承那边, 那边还有一份合同等着我签，节目组合作的速度确实是我没想到的快。”
行，矜羽笑笑，起身，随即跟路南离开联盟大厦。
在PNC结束回国，路南便接到导演组发来的邀请函，邀请JING上空投王的综艺节目。
当时路南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只是放一旁晾着。
后来的一个多月，路南忙着筹备婚礼，期间，崽子在家里靠打高手局保持手感。
但效果不是特别好。
让他休息吧，他也闲不住。
让他打吧，总吃鸡也没意思。
再后来，崽子去过龙承、TM，还有几个关系比较好的战队。
去干嘛呢，去借人家地盘，想一起加入对战。
但大家都忙着集训，准备冬季预选赛，谁敢和JING打啊。
打输了，赛前心态崩。
打赢了，又怕JING知道他们的战术，转头回去泄露给龙承十二队。
别家战队都拒绝JING加入对战。
那JING就找自己战队吧。
他现在是TM的老板，加入自己战队，总不会泄露战术。
可TM的选手不敢啊。
打不好怕被骂，打好了那是公然给老板下马威。
尽管JING不是抱着老板的样子去的，可名头在那，选手们打起来非常拘束，根本发挥不了正常水准。
不去还好，去了，就是连MT的选手也受影响。
没办法，崽子只好揣个大孕肚，回了龙承十二队。
现在十二队的指挥是由宙斯担任，主力是无言、许嘲嘲和贺言三人。
边晟打完PNC后就悄然退役。
现在的十二队，正是一个新的磨合期。
这期间，为了让贺言尽快融入进来，十二队每天加班加点干集训，有时候顾不上吃饭，随便叼两块面包对付。
哪有时间让不打预选赛的队长加入。
顶多，崽子在他们打完一局后，指点指点十二队的问题加以矫正。
矫正多了，崽子自己也手痒。
索性，他还是回家玩高手局。
“这么说起来，JING好像挺惨。”在车上，矜羽忍不住发笑。
路南手握方向盘，微微叹了一口气，“你不知道，他在家里都快长蘑菇了。堂堂电竞选手，刚拿世界冠军就掉入冰窖，这么大的落差，你让我怎么忍心拒绝综艺节目对他的邀约。”
“所以你刚才签字很爽快，也没有不高兴？”
“对啊。”路南微微一笑，“谁叫他是JING，JING啊，不就是娶回来宠的，嗯？”
矜羽慢悠悠地鼓掌，“太宠了。”
又缓缓点点头，“太爱了。”
再深吸一口气，“我好嫉妒。”
路南开车呢，忍不住伸拳轻轻锤了下矜羽，“有什么好嫉妒的，你跟边晟，边晟不都为你退役，天天在家给你熬药养身子。”
“——他还不够爱你吗？”
啊这……
矜羽一顿，几秒后抿唇失笑，“也是，这小子和十年前真的不一样了，现在的他，给我的感觉很幸福。”
“那就对了。”路南微微抬颌，轻轻深呼吸，“所有不好的都已经过去，现在我们所有人都没有遗憾。再往后，就都是大家都幸福。”
矜羽表示同意。
最大的风浪过去，往后都是风平浪静。
每一个人都很幸福。
“不对啊。”矜羽忽然想起什么，说，“JING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你今天签字，放他去电竞综艺，就一点不担心？”
“得了吧。”路南摇头，“看他在家里提不起高兴样儿，我才担心。”
“可是我听说，这一季的明星不像上一季那么好带，导演为了流量，邀请了好几个大牌顶流，JING去受得了吗。”
“大牌能有多大牌，顶流又有多顶流。”
“不知道，据说家里有钱有势，粉丝也多。”
“噢？”路南偏头看矜羽一眼，轻笑一声，“有钱有势，但我是好惹的吗。”
“——我敢让崽子去，就敢保证任何人欺负不到他头上。”
矜羽深吸口气，感受到车内的温度骤然下降。
这次JING上电竞综艺，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说不上来。
“JING还是太要强，骨子里跟你一模一样，所以你这么爱他。”
“说对了。”路南手指轻扬，往右打方向盘，转进龙承停车场，说，“我爱他，因为他的要强跟十八岁的我一模一样。”
“——可以说是一个翻版的我，唯一不同的是，他有我，我当年却没有他。”
矜羽好笑接道：“所以你爱他这么深沉，深沉到在事业巅峰期，也忍不住想要和他有个孩子，延续你俩的基因？”
路南忽然一脚半急刹，停在停车场中间。
“怎么了。”矜羽抓住安全带，吓一跳，“开玩笑而已，你搞谋杀啊。”
“不是。”路南摇头，目视前方的停车位，他想起什么，沉吟说，“你忽然提醒我，我至今没想通当初那个措施……它是怎么破掉的。”
矜羽一怔，“……啊？什么？这孩子不是你跟JING要的？”
另一边，电视台。
导演拉着景涩双手，一遍遍，不住地重复谢意和愧疚。
“感谢感谢，非常感谢JING老师愿意上我们节目，老乔实在不知道说什么，耽误你和路主席度蜜月，内心真的过意不去。”
不说一把鼻涕一把泪，导演眼底泛起的晶亮是真裹不住。
他感激。
景涩摇头微笑，“导演，不用说谢，上综艺我是有私心的。”
他看了看刚刚和他对局的CAN一眼。
人家往前跑，他决不能原地休息。
景涩离生产，到月子，起码还要三四个月。
期间如果保不住手感，冷却下来，明年能不能追上其他选手，一切都是未知数。
景涩不敢去赌。
至于欠路南的二人世界，那个蜜月，他只能——
“导演，我有个请求。”景涩抿了抿唇说。
乔导连连点头，“别说请求，JING老师有十个要求，老乔也立马答应。”
景涩失笑，没有那么严重。
他说：“我知道商业合作有一定规矩，联盟选手参加赛事以外的活动，必须双方签订合作协议，以联盟选手的名义接洽。”
“——我是龙承战队的职业手，我的老公是我老板，乔导肯定会签双份合同。”
“这个我知道。”导演赶紧说，“JING老师放心，我一定好好跟路主席沟通，在片酬方面，给JING老师争取最大的利益。”
“不是片酬。”景涩扯唇道，“我的意思是，既然节目是录播，我想先不要告诉我老公，导演替我瞒几天。”
“啊？为什么。”导演吃一惊。
这下换景涩不好意思了，“……因为我还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景涩垂眸，下意识摸住小腹。
导演看着JING老师大大的孕肚，顿时明白了。
可问题是，他在十分钟前已经将合同传真给PCL的路主席，估摸现在人已经看到。
速度快的话，可能已经有答复了。
见舅舅愣住，乔林接过来说：“既然JING让你瞒你就先瞒着，舅舅不要横插一杠，给JING惹事。”
“不是……我的意思是……”
“别你的意思。”乔林连忙给舅舅眨眼，示意舅舅，你想留人，就别说！
乔林是知道舅舅很早就准备好了跟JING的合作协议，等着JING今天来，签完字，再将合同书分秒间传给路主席。
绝不让他们有反悔的机会。
就现在，JING的合作协议跟合同书，恐怕已经到了路主席的桌上。
再说下去也无济于事。
不要让JING上综艺的事黄咯！！
“呃……既然这样……那我就……我就……缓缓再找路主席。”导演原本愧意的脸上，又瞬间添了一笔心虚。
傍晚，景涩怀着忐忑的心情，去接路南下班。
车子驶入停车场，他平复了好久才给路南打电话。
打完电话后五分钟，路南从四十八楼的电梯下来，缓步进入景涩视野。
景涩一下很慌，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不停。
但面上必须装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亲昵叫了一声：“老公，这边。”
随即解开安全带，下车。
等路南过来，抬手给路南一个抱抱。
路南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亲了亲崽子唇峰。
随即问他：“想好了吗，我们度蜜月打算去哪。”
景涩心脏一猛跳，十指僵僵地抓住路南西服腰侧。
“去、去……我、我没想好怎么办。”
路南笑笑，一把揽过他肩头，一边往副驾走，一边说：“那没关系，没想好就回家一起想，我们想想去哪儿，适合我们的三人世界。”
等等。
“你说几人世界？”景涩停下来，怀疑自己耳朵出现问题。
他不可思议地盯住路南。
路南说：“抱歉老婆，老公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啊？”
“今天下午，我刚刚接洽了一个合作项目，最近都没法抽身出国，所以度蜜月的事情它可能要暂缓，等孩子出生——”
“等一下！”景涩一秒打断路南，说，“我不失望！等孩子出生我们再去！我可以！”
路南嘴角轻缓地抽了两抽，顿住两秒，反问：“你说什么？”
景涩原本很心虚，听到这话，他眼睫扑闪几下，避开路南眼睛。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老公事业很重要，没有时间情有可原，我怎么会失望呢！”
“——而且三人世界很好，真的，老公这么说，老婆全听你的！”
路南：……
那个心啊，原本是想给崽子台阶下，期待崽子能将上综艺的事儿亲口跟自己说。
然后给崽子一份安慰和哄宠，促进夫夫感情更上一层楼。
结果，他台阶给是给了，崽子不下，反倒顺着他的台阶往上爬。
大度地跟他说，不失望。
“景小涩，你就一点不抱怨老公？你要是抱怨一下，老公也不会说什么。”路南不甘心，决定再给崽子一次坦白的机会。
但景涩使劲摇头，“不抱怨！老婆一点都不抱怨！看我真诚的眼神，老公，向前冲！”
路南紧着嗓子深呼吸，行吧景小涩，你就瞒我吧。
景涩回家一路都在跟路南笑。
还是带心虚的笑。
不去度蜜月了，他也就不用坦白上综艺的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万一路南不同意，事情百分百会黄掉。
景涩还是决定先瞒住路南。
可是当天晚上，他接到龙飞前辈的电话。
龙飞说：“嫂子，队长说你最近在家闲得长蘑菇，叫我明天过来你们家，陪你打高手局保持下手感。”
“——所以你几点在家，我方便过来。”
景涩一听，手机差点掉地上。
“你说谁叫你来陪我保持手感？”
“路队啊。”龙飞笑答。
景涩脊背发凉，突然有一种，他是不是被路南看出什么来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