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很快的,远处的大街上多了一辆急速行驶中的黑色马车,座位上竟然没有车夫,可那马儿却像失了控一样,如风如火一般冲我们高速撞来!
我当即回头飞向聂云珂,把他从街上扶起,梁挽眼疾手快地飞奔向了那“敏帮”,把他们一个个踢翻到了一旁,可这同时也避免了他们被马车碾压而过。
可马车快要经过的瞬间,却有一蒙面人从马车之中翻跃而出,跃到了马背之上,手上一扭,便止住了这马儿奔腾而出的急势,使得马首急而屈曲,车辆倏而骤停。
等那人掀开蒙面布时,我整个人都惊呆了!
薛兰动!
她怎么会在这儿?
她却明目一恍,娥眉淡扫道:“上来!”
语气虽短,却不容拒绝,我和梁挽扫了一眼,当即一人一手,把聂云珂搀扶进了马车,然后薛兰动在外迅速催动了马儿,很快便越过城门,往郊外驶去了!
等风驰电掣地行了几里,她才缓缓停马驻车,让我们从马车里下来。而我看见她的一瞬间,便觉得犹如隔世而见,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她也容颜如玉一般恍动,微微笑道:“楚凌……你如今,可好么?”
我哽咽了嗓子,牵了梁挽的手,梁挽则微笑着把我的手给印紧了,用宽大的手掌给原地地包圆了。
“那个,薛姐……我,我现在很好,我如今还是喜欢被人叫聂小棠,我还有个名字是林玄青,我,我已经和梁挽在一起了……”
看到牵手的场面,她的目光只是有些玩味和暧昧,可从我口中听到黏黏糊糊的“在一起”三个字,她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目光有些诧异地看了看梁挽,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回到了我的身上,一双积风惹情的秀目之中累了许多的欣慰和释然。
“当初那个不懂事的小聂,如今也找到自己的归属了,还是这样的大美人,倒真是要说一声恭喜啊……”
梁挽面上多了几分红彤彤的羞云,只腼腆地笑笑,道:“这位就是‘兰动十方’的薛兰动薛女侠么?还真是久仰了。”
她噗嗤一笑,笑靥美得似一朵迎光而盛的兰,秀气典雅,不过分也不粗鲁,就仿佛笑得是别人的恭维,也仿佛是笑自己当年的轻狂幼稚,笑如今的阴错阳差。
“什么薛女侠啊?嫁给聂楚容之后,我就被困在内宅,好不容易逃出来,倒可以行侠杀恶了,可这五年来为了避免被聂家的人查到,我都没用过本名,做个好事儿都得遮遮掩掩的,你也别说‘久仰’这等虚话,和小棠一样,叫我薛姐就好。”
这么一笑,一下子就仿佛把我带回了当年的温馨一刻,我这么沉浸着,她的目光则在我和梁挽之间来回流转,我赶紧回过神来,笑道:“薛姐怎么会来这里?你,你的……”
我话说到一半忽然急急地转了个弯儿,因为我分明清楚地看见了她腕子上的伤口,我急忙问道:“你的手臂怎么了?怎么会有血?”
梁挽也急问:“我这儿有伤药和绷带,需要包扎么?”
薛兰动只轻轻捂了捂手上的伤口,不以为意地一笑:“在你们和李楠开纠缠的时候,我已经潜入了敏帮本部,杀了聂成滔那个叛徒,找到楚容的遗体了……”
我惊愕道:“你果真……”
薛兰动的目光隐隐透着一些悲伤,点了点头。
“他在一个很隐秘的地方,已经没有人可以打扰他了。”
我沉默许久,心里好像有一块儿大石落了地,也明白薛兰动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里藏着多少乾坤倒转,因此也只是极力笑道:“那,那……是好事儿啊。”
薛兰动道:“敏帮等人之所以对楚容的遗体紧追不放,除了仇恨,还因为最近的一个传闻。”
“什么传闻?”
“传说聂家把收集的武学秘籍、奇珍异宝,以及各路江湖人士的私隐秘密,都藏在一个地方,但要如何寻到这个地方,又要如何开启,就只有聂楚容身边的人知道。”
居然会是这么俗套的传闻?
可仔细想想,越是俗套,好像还越是有人吃这一套,不俗套的东西说出去还没人信呢。
薛兰动严肃道:“所以有人想要抓了聂云珂,抓了你,甚至是我,来逼出这些珍宝秘籍的下落……”
我忽然明白了一切。
所以他们那么急着引出云珂,哪怕云珂已经弃暗投明。
所以楚容死之前那样严肃地警告了我,就是怕他死之后会有人来找我们的麻烦。
原来他那时的种种担忧,并非是虚词作伪、空穴来风。
梁挽担忧道:“如此传闻,不能澄清么?”
薛兰动无奈道:“就算能澄清,也不是能由我们这些当事人澄清的啊……至于梁公子你,你和小棠走得这么近,只怕也很难说得动他们。”
我只道:“我做林老板的时候还是攒了一些势力的,若有人为了什么宝藏秘籍去找薛姐和云珂的麻烦,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必定力争到底。”
梁挽却担心得把十根手指紧紧黏在我的身上,眉心更是不自觉地蹙成了一团儿好看的褶皱。
“不管是动用我自己的力量,还是让我的朋友帮忙,我都不会让小棠再一次面对那种情况……”
薛兰动目中神光蕴动,仿佛一种年轻时的热血和感动在此刻再度占据了她的面庞。
“先别说这些了,诗绮就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屋里,带上聂云珂,我们去屋子里说说吧。”
她带着我们穿过几条小道,步过一些陡峭的山路,果然到了一处隐秘的木屋,一开门,薛兰动敲了三短一长,轻轻咳嗽几声,门便吱吱呀呀地开了起来。
我便瞧见一个八岁左右的女孩跑了出来,看着眉秀如闲笔一画,眼明似繁星乱闪,是极好的长相,她扫了一眼我们,让我有一种被阳光扫到的利落温暖。
诗绮,出落得这么大了?
她瞧见别人倒是神色如常,只是瞧见我的时候,猛颤了一下,心酸难抑道:“爹爹……”
我一愣,顿时觉得脑子一下子空白了,可看她一下子扑过来抱着我,觉出了小小怀抱的温暖后,我才猛然意识到——因为她太久没见过楚容,而我又与楚容相貌相似,在她的记忆里就有了重叠,见到我,就恍惚见到了楚容,就这么抱过来了。
我登时有些尴尬又歉疚地看向薛兰动,她却擦了擦眼角不经意间流出的一点儿热泪,勉力笑道:“没事的,没事的……”
没事么?
我手足无措,却见梁挽也微笑着鼓励了我,而我往下看,却见那孩子抱了之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抬起幼嫩的小脸,看着我,疑惑道:“你……你的腰抱起来好细,你,你不是爹爹么?”
能别提腰么?这两年好不容易才长肉了!
梁挽忍不住笑出声儿来,我瞪了他一眼,才对着孩子努力挤出一丝无辜的笑:“我是楚凌叔叔啊,我们见过的,诗儿还记得我么……”
小小的诗绮有些怯生生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又不知为何摇了摇头,似乎把想说的话都给咽下去了,我想她一定有很多话想问我,可是如今骤然看见我这张与楚容极其相似的面孔,倒是不知道怎么说了。
我们进了这屋子,发现里面的陈设虽然简陋,但却五脏俱全,桌椅不缺。
云珂面色有些虚弱地踏入门槛,只与薛兰动简单点了点头,便转身去休息了,而我递了一封楚容交给我的信给薛兰动,看着她的目光从诧异转向了浓郁得说不出的悲伤,瞧见她几乎是颤抖着一双手接过信,回到自己的房间去拆开,我一时之间又是百感交集。
这个时候我只想回头看看梁挽,看看我最爱的人,却忽觉腰上一暖,是他忽然靠过来,双手熟稔无比地环在了我的腰上,轻轻地捏了腰上的肉,一丝坏笑跟着流出:
“连小孩子都嫌你瘦了,可见你这腰是过于细了,不如我下次准备一些吃食,你好好吃,多长点肉,好么?”
什么时候了还说这话,想安慰我也找个好借口啊。
我在心里默默吐槽了半天,却越吐槽越觉得暖洋洋的,只因此刻也许是我被家人们包围得最紧密的一刻了,除了挽挽就是薛姐,除了薛姐就是诗绮,甚至连云珂也在隔壁房间小睡,要是挽挽的妹妹能过来,千里之外的小错若是也能过来,那就几乎是一个完美的重组家庭了。
可骤然之间,我忽觉出了一股子奇异的响动在接近,顿时与梁挽对视一眼,我还未说什么,他就忽然扑过来,把我猛地推开,同时捉住了一道急射向我的箭矢!
是流箭!
有人在外面!
我当即惊呼一声,然后连滚带爬地往前一跃,把还未反应过来的诗绮搂在怀里,往地上一扑。
顿时,密密匝匝的箭矢如流星急雨一般射进了屋内,“夺夺”的响声在狭小的空间内密集不断地响起,络绎而出的则是木板的颤抖,茶杯的砸碎,柱子的震响,从东边窗户到西边的门户,从南边的房间到北边的隔间,没有一个角落不是被巨大的箭矢而洞穿!
谁在外面狙击我们?敏帮?别的势力?恨聂家的人?
梁挽不断上下翻飞,以漂亮的白袖甩出一个个左右分飞的大弧,如虚空画了一个幕布一般甩开箭镞,同时左脚一勾,勾了椅子踢给我,我则以椅面为盾,以手中剑为武器,来回翻飞,也是挪开了许多箭镞。
而聂云珂也翻身而出,强撑着虚弱的身躯,以手中巨剑为盾,如天神一般威武地挡在薛兰动面前,薛兰动藏好女儿,立刻挪一张大桌子过来,与我们一起挡着这箭镞。
我们躲进去后,是稍稍喘了口气,可耳听得这箭镞之声越来越密,间歇越来越短,显然那是对方加剧了攻势,且周围所有的家具都有动摇震动之势,只怕这个木屋也撑不了多久,就要彻底倒下。
该做点什么了。
我与梁挽又在无言之中对视了一眼,我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他赫然一跃而出,如有速度之神加持一般飞奔而出!
我又岂能让他一个人去对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