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想过有一天,短短的三个字,就能让我的心从一片死灰余烬中燃起了剧烈的火花。
“放开他。”
梁挽站在铁栅栏之外这么说。
字字似咬碎牙关而出,犹那赫然而下的一记闸刀。
刀落下,里头的冷厉笃定让莫奇瑛都给震了一震。
那话里蕴含的力度,像把人的骨头一下子敲个粉碎,他此刻看着莫奇瑛的眼神,充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怒意,这么看人一眼,能让人有种一刀子剜中骨头的错觉。
莫奇瑛微微震了一震,却笑道:“我又为何要这么做?这牢门的材质为玄铁而非木器,你根本打不开这牢门,否则你早就过来杀我了……根本不需要与我废话。”
他捻着我下巴的手微微一揉,那拇指刮蹭皮肉的触感让我觉得异常恶心,那是一种被毒蛇在身上爬过的强烈不适感,是一种让人汗毛竖起的油腻。
梁挽看向我,眼中痛惜之色恨不得以身代之,可转眼看到那只在我下颚上的手,他只冷了神情,厉了声音。
“我就算打不开这房门,你也不可能为所欲为……你信不信,你碰他一下,你就得流一点儿血,我数五个数,你若不把牢门的钥匙交出来,你就得失去一个身体部位……”
莫奇瑛自然不信,往日清俊的面孔满是占据和掠夺的邪笑,他不打招呼,手指忽然从口撑那边伸了一只进去。
就在他志得意满、心意飘扬、如浸于自身胜利的时候。
梁挽在这一瞬间,左手一动,寒光一起。
一道银星冷屑,带着锦帛撕裂般的声响突入牢门之中!
莫奇瑛惊呼一声儿,闪身躲开。
却没完全躲开。
因为他怎么也想不到。
在这昏天暗地、只有烛光可以照点儿明亮的阶段。
梁挽居然能瞬发一物。
他忍痛之下借烛光一看,发现自己的肩膀上居然插了半截带血的银簪。
梁挽如怒目金刚一般叱道:“这根簪子属于被你杀死的利大嫂,你把它从大嫂的发髻拔下来,寄到酒肆来当威胁之用,如今再刺到你身上,滋味儿如何啊!?”
莫奇瑛跟着一震,我也跟着一惊。
须知栅栏虽密集,但并非完全没缝隙,这么点儿缝隙,确实足够梁挽催动内力,投簪而出。但莫奇瑛刚刚翻动的一瞬间蜡烛就掉到了地上,这么光影摇动的瞬间,那细碎的簪子还是准确地一下子击中了他的肩骨。
到底是梁挽的投力太过精准,还是受害人在冥冥之中加持了他?
莫奇瑛毫不犹豫地拔了半截银簪,冷眉一挑:“你不可能再故技重施,须知我……”
他尚未说完就向我扑来,想是要继续劫持我为人质。
梁挽却神色不动,只右手一动。
又是一物扬出!
一片素银弧度如勾弦一般急撕而过。
莫奇瑛不得不闪退三步,翻折一圈,险之又险地躲过,可摸了摸身上,右手臂膀上居然还是被擦过了一丝血痕,为了保命,他正想前去扑灭蜡烛,却赫然愣住。
因为除了蜡烛的光亮,牢门之外又起了新的光亮。
梁挽的左手已点燃了火石,右手端了一枚又尖又锐的刀片,那刀片已然透过栅栏的缝隙往前递着,只是僵在那儿,暂时还没有发出罢了。
拿半截银簪去杀人确实难了一点儿,刀片可就不同了。
因此莫奇瑛不敢再动,而梁挽只冷声冷色地呵道。
“我数五个数,你把钥匙扔出来……不然这下一片儿,就一定会镶在你的喉咙上……”
“五……”
莫奇瑛叹了口气:“我身上可不会带这种钥匙……”
“四……”
莫奇瑛简直是好心好意地提醒:“除了牢门的锁,他身上的锁链也是特制,你根本打不开……”
“三……”
莫奇瑛被这不紧不慢的倒数激出了一派怒:“你以为这能吓唬得到我?你身上也就这么一把刀片了……”
“二……”
莫奇瑛忽的发出一声厉喝:“丁老二!”
就在他怒喝的一瞬间,一道冷光忽如骤闪的厉电一半射向我,而梁挽不得不改变方向,刀片瞬间如一条浮动的游星急袭而去。
两者相撞之下,火光四溢!
刀片崩断而落了地儿,而那冷光也没入了一个角落,听响声,倒像是一枚自上而下飞来的箭矢。
梁挽立刻抬头,我也支撑起脖子往上一看,发现这牢房的上层,也就是二楼,居然有个黑衣的箭手蹲伏在那边,随时准备张弓搭箭。
这就是那个躲在水缸里射我和陈风恬的箭手?是莫奇瑛的同伙?
可我这个角度,能看得到全貌,梁挽隔着栅栏,却只能看得到一星半点,当即凝了眉头。而那莫奇瑛却施施然地站起,擦了擦臂膀和肩头的血,笑道:“丁老二,做得好啊……”
梁挽疑道:“丁老二?‘冷箭难防’丁春威也是你的同伙?”
丁春威这个人我倒是听过,他是箭无虚发,大箭小箭可瞬间连发,但人品一般般,他最得意的战绩是躲在百米远的高台上的草垛里放冷箭,暗算死了关中七怪中的其中四个。但被剩下三个追杀,只能隐姓埋名地躲避。
这喜欢放冷箭的家伙,居然叫莫奇瑛给收拢了?
莫奇瑛慢条斯理地看向梁挽:“你再敢动刀,丁老二的箭就会不太长眼睛,它若是不小心射了一两只到了聂老板的身上,岂不可惜了?”
梁挽却一针见血道:“你若舍得杀他,就不会花这么大力气擒住他……”
“我确实很喜欢聂老板,我也绝不舍得下手杀他。”
到了这一刻,莫奇瑛竟还冠冕堂皇地淡笑道。
“但丁老二可不是个会怜惜人的主,他出箭有时比我说话还快,这也是有的啊,你最好别乱动才是……”
话未说完,一把箭就射到了我不远处的台面上。
梁挽的动作骤然僵止。
我却无奈地看了看他,想让他不要顾忌这么多。
别管冷箭,先把姓莫的杀了啊,你越犹豫越要被掣肘,这个时候不能去管我的命啊……
可梁挽却面色痛苦地看着我,嘴唇微微一动,想说的一千一万句都有,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希望他放手一赌,哪怕代价是我的命。
但他却根本舍不得去赌,哪怕为此去死。
莫奇瑛却淡笑道:“梁公子让我流了点血,你也得付出点代价才公平。”
梁挽冷笑道:“公平?你这样人面兽心、无奸不作的人,还要和我谈什么公平?”
莫奇瑛淡淡道:“当然是公平,这样一位冷艳动人的美人,你就不想进来看看他,摸摸他么?”
梁挽一愣,莫奇瑛笑道:“我也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只要你能喝下我给你的一点东西,我就放你进来……”
你当人是傻子哦?你想毒死梁挽后让他的尸体进来么?
梁挽只平平静静地看着,而那莫奇瑛微微跺了跺脚,在他后方的黑暗里,却响起了一道门被拉开的声响,一个有些驼背的仆人,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过来,并把汤药放到了牢门的附近。
这一切的过程梁挽都视若无睹,仿佛眼里根本没这人。
可但这人放下汤药,马上要起身的时候,他忽然闪电般地出手,扣住他的手腕,往下一个翻折,制住了这人。
“你再不放开他,我就折断他全身的骨头!”
我震惊地看向了他。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口口声声地以这样冷厉决然的口气,去挟持一个人质,去威胁一个人。
而莫奇瑛只淡淡道:“这只是一个仆人,你自诩正义,难道要挟持一个普通人?”
梁挽冷声一笑:“普通人?他的指甲缝里全是血污,掌心含有薄茧,身上有着尸臭,哪里是什么普通人?分明是和你们一起处理尸体的同伙!”
说完不管不顾,又扭了那人的手腕,果然听得那仆人疼得闷哼了一声,可却没有听到他的惨叫。
莫奇瑛只笑道:“随你啊,我敢让他接近你,就不在意你折了他。你以为我真的会在乎?”
梁挽沉默了一瞬,不信道:“他跟了你很多年吧?这样的忠仆你也不管不顾?任由我废了他?”
莫奇瑛笑道:“既是忠仆,为我而死有何不可?”
他正笑得轻缓得意的时候,梁挽却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刻似的,唇角一扬,故意往上喊道:
“丁二爷,你也看得清清楚楚了,这就是一个完全不在乎同伴死活的大奸大恶之人……之前仅仅因为他的同伙碰了碰聂老板,他就敢杀了对方,林朝空被他蛊惑杀人,败露之后,他也毫不犹豫地对其绞杀,如今对着一个多年的老仆,更是不管不顾、任由死活。你以为帮着他就能得到好果?只怕你帮完了他,你也得被灭口!”
原来他擒住老仆根本不是为威胁,而是知道威胁对莫奇瑛这等狠人来说毫无用处,他只想借此挑拨二人关系。
莫奇瑛不屑道:“你的挑拨离间也太明显了吧?”
可我看的分明,丁春威的箭微微向下垂了几分。
梁挽继续语重心长、恳切真诚地喊道:“你应该知道我是梁挽,我从未杀过谁,也更未骗过谁!我和陈风恬陈捕头是好友,我保证,只要你回头是岸,我会和陈捕头陈情,一定保全你的性命,绝不让莫奇瑛等人害了你!”
丁春威的箭没有动,但也没有对着我。
莫奇瑛有些面色古怪地看向了上方。
而梁挽又说话了,说得好像他和丁春威是认识了数十年的老朋友一样,同样一句由别人来说,绝不可能说得像他一样动人。
“你虽喜欢放冷箭,可我听说死在你手下的从来都是青壮年男子,从无妇孺老幼。可见你不是穷凶极恶之人,你应该是看着他是如何杀死利大嫂一家的,你就忍心这么看他继续作恶?你难道就没有自己的妻子儿女,你就想一直被他攥在手心里么……”
说得绵长凄切、婉转动情,他还适当地留了白,叹了一口恰到好处的无奈。
这一点无奈,几乎叹到了丁春威的心坎上,我发现他搭在弓上的箭已有一丝丝的颤动,就像一个人在是非道德的边缘之间不断滑动。顷刻是深渊,咫尺似回头。
但莫奇瑛最后再也听不下去,只善解人意地笑道:“丁老二……就是因为你有妻子儿女,你才得为他们的‘安全’考虑啊,是不是?”
话音一落,我暗道不妙。
因为丁春威的身上震了一震,然后重新搭紧了箭,且准心还是对向了我,放了一放。
那箭落在我身边不远的地上,箭簇夺一声地没入地面,分明是杀人无形的利箭!
同时响起的还有丁春威的无奈声音。
“梁公子,我知道你是仁侠善客,可我没有办法……我若叛了莫奇瑛,我或许能活,可我的家人都不能保全了……”
莫奇瑛在外头还有同伙?他们知道丁春威家人的下落,以此威胁他?
梁挽还欲再言说,可一个分神之间,那老仆已挣扎怒吼起来,而等他重新翻折了对方的手臂,听得一声刹那间的时候,莫奇瑛也趁机飞掠到了我的身边。
而他的手也重新回到了我的脸上。
我一阵皱眉,他却轻轻笑了一笑,看向了梁挽。
“梁公子,是怎么也不肯服下那药汤了么?”
梁挽淡淡道:“我倒是好奇,这药汤若是洒到你的身上,会怎样?”
他看了看我,而我看了看他,目光平和地一交触,便旋即分开,好似最默契和最一致的同意。我想的是,还好他没犯傻。这时他表现得越不在乎我,越能掌握主动权,越是在乎就越是要输个彻底。
莫奇瑛却一边温柔地揉着我的脸颊,一边轻轻道:“看来你也没那么在乎聂老板的性命,也许我应该让丁二爷……”
他话音未落,梁挽忽的放开挣扎的老仆,却转身揉搓出一截迅疾无比的截踢,踢向了那黑黝黝的的门锁!
莫奇瑛一愣,摸着我的手一停,随即不屑一笑道:“这门锁可是精钢玄铁所制,哪里就是你能踢得动的……”
结果梁挽数度如风驰雷掣的猛烈踢蹴之下,那门锁居然像是被千斤重物给打击了一样,发出了一阵阵金铁轰鸣之声,还产生了一些细微的凹痕。
莫奇瑛冷眉微震:“你给我住手。”
梁挽轻笑着继续崩踢:“住手?我可没动手啊。”
莫奇瑛有些恼道:“丁老二你还在等什么?”
丁春威只淡淡道:“这个角度被栅栏挡着,我实在很难瞄准他……”
看来梁挽刚刚的话也并非毫无作用,至少削弱了丁春威的积极性了。
莫奇瑛只冷笑道:“好啊,那你倒是继续踢啊……”
说完,他忽的扯下了我的口撑,我缓了几口气,只在那越发盎然的踢蹴声中微微一笑:“呵……梁挽虽仁善,但可不是傻子,你以为拿我威胁就能让他停下?”
莫奇瑛冷冷道:“他若听到你的惨叫,难道还不会停?”
我面无表情道:“你应知我受过训练,我不会因为受刑而惨叫的……就算叫出来,他也不会停……”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梁挽心痛愤怒得双眼几乎滴出血来,而我在一片尖锐的疼痛中颤抖着身躯,还是向他投去了平静且决然的一眼。
我现在不会死,但若你停下来,我才真的会死。
梁挽看明白了,于是越发加紧了踢蹴!
莫奇瑛叹了口气:“你这一眼看去,当真叫人销魂欲死,他居然狠心至此,可以不管你的性命?”
他叹归叹,敬归敬。
忽的掰开了我的嘴唇,塞了几块儿棉花进去,我窒闷地哼了一声便没了声响,他居然拿了几张桑皮纸,在我的五官上揉捏覆盖下来,然后拿了不知什么地方来的水袋子,往我的脸上开始浇水。
那纸片受了潮,发了软,立刻紧贴在我的五官上,凹凸出了紧致的形状。
我顿觉无法呼吸,那人却微笑着,享受般地,盖了第二张,然后继续往被覆盖的五官上浇着冷水,然后像烹煮一道小菜似的轻轻而慢慢地解释道。
“衙门里常常审问犯人,为了避免看出屈打成招的痕迹,就会把桑皮纸这样盖在人的脸上,再倒上水,无论如何生猛威武的好汉,一张纸下去,什么都招了,五张纸下去,什么都没了。事儿一完,把纸片一揭,犯人临死前的神态就会活灵活现地印在纸上,像个痛苦恐惧的面具似的……这就叫‘贴加官’……”
我极力调整呼吸,稳住情绪,可隐隐感觉得到肺部已有升温紧缩,强行克制颤触的本能,尽力让四肢处于一种松弛的状态,让呼吸的消耗处于最小的阶段。
能够装死人一夜的我,屏息是可以屏很久的。
反酷刑的训练在这时还是有一点儿用处的。
可梁挽看我几乎不动了,却是怒嘶厉哑地撞上门槛:“你这个畜生……畜生!”
不要停……我还能再撑会儿。
莫奇瑛轻轻笑道:“梁公子,这么活色生香的美人若是就此窒死,那可都是因为你不肯停下来的错啊……”
不要听……我撑得住五分钟。
踢蹴还在继续,那莫奇瑛就有些奇怪道:“你还不停下?你当真就这么狠心?你不要他的命了么?”
不要我的命最好……你最好别……
梁挽忽停了下来。
莫奇瑛迅速揭了我面上的纸。
他取了我口中被打湿的棉团儿,而我一开始居然还不太敢呼吸,确认无误后才小声大气儿地喘了几下,之后学着沈君白的样子,故意而剧烈地咳嗽了好几下,莫奇瑛以为我是真受不了了,居然还顺我的咳嗽,动作堪称温柔地拍了拍我的肺部,好让我把更多的水吐出来。
而我一个喉咙搅动,吐了他满脸的口水和胃酸!
莫奇瑛愣住。
他一脸惊怒地看了看我。
我舒爽了一点点,冷淡地瞪了他。
也不知这一瞪是不是有什么莫名其妙的风情,莫奇瑛被瞪了以后,就没那么愤怒,只是痴而淫地看了看我,笑着擦了擦自己的脸。
变态啊……纯的。
而我只转头看向梁挽,声音嘶哑道:“为什么要停?”
他不会杀我的。
我还能撑更久。
一旦我真的撑不住,濒死了,他也一定会把纸条揭下来留给我一点呼吸的空间。
这个时候比的就是要心狠,你得狠,你要狠到豁出我这条命,你才能活下去啊!
而梁挽只是目色赤红地看向我。
他的泪在脸上无声无息地流下来。
安静的好像是一种决绝和痛惜共存的心意,一种在烛光中剧烈摇晃、无可抑制的感情,在此刻没有任何办法,没有任何方式可以去阻拦、去遮盖,只能这样轰轰烈烈、全无顾忌地流淌下来。
……我怎么给忘了呢。
我们相处的时候,他再怎么生我的气,只要我流几滴泪,呼吸少几分,他都紧张难受得不得了,他怎么可能受得住……
怎么可能受得住看我当众受刑?
我其实还可以撑更久的,真的。
但他看不得。
他看不得一丁点心爱之人受刑的样子。
看了几眼,他努力拼凑的坚强已经晃动到支离破碎了。
“就算他在最后一刻或许会放过你,可我没办法……”
“我没办法看你这么痛苦,我没办法拿你的命去赌……”
我无奈道:“我其实可以……”
话说到一半却没了声儿,因为莫奇瑛的手又搭在了我的咽喉上,按了一按。
然后他笑了笑,冲梁挽道:“我们都知道你不舍得赌了,现在,去把那碗汤药喝了吧。你若不喝的话,水和纸还有很多……”
梁挽却慢慢地,伸出手,一点一滴地,抹去了他脸上的眼泪,道:“我不会喝的。”
莫奇瑛却楞道:“你不敢为他去死?”
我目光一亮,心里觉得有些安慰——他学会了狠啊。
梁挽擦完了泪,也似乎擦掉了方才的所有脆弱和软弱。
“我说了,我不会去喝你给的毒汤。”
他目光冷锐地看向莫奇瑛:“我的功法传承自一位退隐江湖已久的前辈,名为‘衍法仙纵’……这门功法练就之下,我若往身上七个致命的穴道点上一点,用内力冲击,可以短暂地提高五成功力。”
“你猜猜提高功力的我,能不能一瞬间冲破栅栏,然后杀了你?”
莫奇瑛惊奇了一瞬,似乎隐隐猜到了什么,随即声音冷彻下来:“可如此冲击内力,事后你也会经脉尽爆而死!”
梁挽笑了笑,笑得从未如此凄厉癫狂,就像干涸了的杀气化作一把刀,在他的嘴角缓缓地切开了一个绝望的弧度。他曾经的温柔与克制,爱意与压抑,似乎已经把他整个人都撕成了两半。
以至于我瞪了眼,一动不动地去看向他。
“那又怎么样呢?爆发之前我还有时间。”
“这么点时间,已经足够我去折磨你了。”
他忽然收起了笑,话语中的恨意决绝却如此清晰明朗。
“我要折磨得你四肢尽断,折磨得你全身筋脉都被我的手掌一寸寸地震碎,折磨得你永远后悔在今时今日的这一刻,把你那肮脏的、恶心的爪子,碰到聂小棠身上!”
他已完全退去昔日的温柔克制,此刻面目是狠厉狰狞,苍白秀气的额上跳着几根筋,怒声儿如平地炸雷而起,决绝戾气四散之下,使他不像君子,不像是人,倒像一个被逼到死角、而赫然露出勃勃杀性的野兽!
而莫奇瑛听得一僵,我更震惊无比地看向他。
这……这是我认识的梁挽吗?
他这么温柔可亲、润物无声的人,居然能够……能够有这么黑暗暴烈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