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周, 大二比大一结束考试的时间要早几天。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时竟收拾好纸笔回宿舍。

  途中收到了几条商榆白发来的短信。

  他看到短信叹了一口气,但也只是看了一眼, 就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

  从医院里回来至今,商榆白时不时便会发短信给他。

  短信的内容即便都是围绕着他的,一句也没提过时宥。

  可有些事情他还是拎得清的,再也没回过商榆白的短信。

  回到宿舍, 沈焰和江辞他们都在桌前复习。

  时竟怕打扰他们,轻手轻脚地进去。

  路过沈焰的身后,少年仿佛对他的存在, 总能有种出奇的直觉。

  一步也没多迈,他的手腕就被人反手扣住。

  沈焰从椅子上转过身, 仰头看他:“你今天是不是收拾了东西,下午要回家了?”

  时竟温和地“嗯”了一声:“是有这个打算。”

  说话间,他挣脱了沈焰的手, 走到自己桌前,放下考试的东西。

  随即余光瞥见什么,他偏头:“沈焰, 好好复习啊。”

  沈焰看了他一眼, 不再背靠椅背, 索性胳膊一叠靠在了桌上,侧着脸恹恹地望着他。

  时竟先是看了看复习的江辞和萧白杨,见人都戴着耳机。

  紧接着, 他走近沈焰,轻声问:“怎么了?”

  沈焰直起身, 焉了吧唧地歪倒在他的身上,抬起的眸子很平静, 脸上也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绪。

  但巴巴看着的眼神,有点可怜。

  沈焰:“复习不进去。”

  虽然时竟家离得不远,他完全可以想见的时候去找人。

  可终归没有宿舍里天天见,从早见到晚来得方便。

  时竟被他的眼睛盯得指尖微颤,耳根和心尖都快烫软化了。

  “小宥过几天才到放假的时间。”他躲开目光,“我一个人回去没事做,要不过几天再回去好了。”

  沈焰的心情猛地由阴转晴,目光灼灼:“真的?不骗人?”

  哪怕躲开了目光,沈焰的视线依旧存在感强烈。

  时竟硬着头皮道:“真的。”

  沈焰又有劲复习了。

  时竟看他复习时落笔的劲头,心底一阵好笑。

  几天的时间也就一眨眼的功夫。

  欺负结束,寒假来临。

  时竟收拾好了带回家的东西,中午吃过饭,沈焰把他送回家。

  时竟进了家门:“沈焰,寒假期间,你是不是也要回家去了?”

  沈焰帮他把行李推进去,答得心不在焉:“看情况。”

  时竟想到沈焰本家不在这里,却一直在这边读书:“是你父母都定居在这边吗?”

  沈焰含糊地“嗯”了一声:“行李放哪?”

  时竟的注意力被打断:“我自己来就好。”

  行李在房间里放好,时竟走回到客厅,发现沈焰竟然还在,下意识地一问:“沈焰,你还不走吗?”

  沈焰闻言脸微微扭曲:“这就赶我走了?”

  时竟给他倒了一杯水,无奈地递过去:“没有赶,是小宥等等就放学回来了。”

  沈焰气闷地喝了口水,温水反而越喝越不爽。

  于是,脑子一抽:“学长是打算一直让我,这么见不得人么?”

  说完,他自己愣住了,捏着水杯,小心翼翼地去觑时竟的脸色。

  让他出乎意料的是,青年脸上没有露出为难和抗拒,而是考虑。

  时竟认真地道:“寒假这段时间,我会找个机会,好好和小宥谈一谈的。”

  沈焰注视着他,半天反应过来,然后放了手里的水杯,过去抱他。

  少年没有半点脾气,甚至是负值的受宠若惊,声音很低:“你怎么能这么纵容我。”

  “这种时候,你应该给我一拳头,斥责我得寸进尺才对。”

  “好了。”时竟被他逗笑了,难得心思一动,不纵容了一回,“不打你,不过你该走了。”

  沈焰脸色瞬间黑下来,直起身,咬牙切齿地道:“你不如直接打死我。”

  时竟憋着笑把人送出了门。

  少年相当不情愿地转身进了电梯,离开前多少带了点恃宠而骄的架势。

  明显闹着脾气,重重往他嘴上一咬,哼了声才走。

  时竟差点没崩住,当着人的背影笑出声。

  -

  联系不到国外的母亲和小姨,一直是时竟车祸醒来后,心里的一根刺。

  尤其是放了寒假,眼看临近过年,母亲那边一点消息也没有,忧心更重了起来。

  下午,终于等到时宥回到家。

  时竟忍不住进了时宥的房间问了起来:“小宥,正好放寒假我们要不要去国外?”

  时宥收拾行李的动作猛地顿住:“去国外做什么?找妈她们吗?”

  时竟过去帮他收拾:“嗯,快过年了,想问问她们回不回来,如果不回来,我们就在她们那一起过年。”

  时宥拿了行李里的衣服就站起了身,避开他移过来的目光。

  时竟抓着行李箱的手紧了紧:“小宥?”

  时宥背对着他把衣服放进衣柜里,一咬牙:“不用去了,之前妈打电话去学校询问我学习情况,提过小年夜那天会回来这件事。”

  时竟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真的吗?那太好了。”

  他低着头,喃喃了一句:“我真的很想她。”

  时宥听到他的呢喃,撑着衣柜门的手一抖,眼尾蓦地红了。

  又连忙整理好气息:“嗯,我也很想她。”

  时竟边把行李里的东西拿出来,边高兴地道:“过年前我多准备点她爱吃的年货。”

  “妈有说小姨和盈盈一起回来吗?”

  盈盈是小姨的女儿。

  “有,会回来。”时宥面无表情地抹了把眼尾,转身走到他身边,“哥,我自己收拾就行。”

  “小姨和盈盈的也不能忘了准备。”时竟沉浸在母亲和小姨要回来过年的喜悦中。

  他一下起身,随即就是眼前一黑。

  刺痛钻进脑袋,险些没有站稳。

  时宥被他吓了一跳,扶住他:“哥,你怎么了?”

  时宥担忧的声音,让时竟找回了一点真实感。

  等脚下不再虚浮,他捂住脑袋,眼前清明后,对上时宥忧心的眼神。

  他扯了一抹没事的笑:“我没事,应该是起猛了。”

  时宥放下心来:“你慢点,吓到我了。”

  “嗯嗯,我下次注意。”时竟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松开,“我先出去了。”

  时宥:“好。”

  时竟走出门,确保时宥看不到他的神色之后,脸色沉重地抿住了唇。

  自从上次从医院回来,这种情况似乎越来越多了。

  他是不是该找个时间,自己一个人偷偷再去医院一次,好好检查一下?

  他的身后,看着他离开的时宥,终于被压垮了肩膀,眼神挣扎又酸涩。

  要瞒不住了。

  他该怎么办。

  -

  小年在凌晨0点的爆竹声中张扬到来。

  近两天是为数不多,能在禁止烟火爆竹的管理中放肆的日子。

  时竟一觉睡到早上六点钟。

  吃过早饭,干劲十足得拿出提前买好的对联和窗花,和时宥两个人一起开启了家里的大扫除。

  窗外,是能一眼望到的人工湖。

  湖面上放置着连夜装饰好的生肖灯船。

  时竟期待了很久地问时宥:“晚上妈和小姨她们就能到家吗?真的不用去机场接她们吗?”

  “哥你已经问了快有十遍了。”时宥无奈地接过他手里的对联。

  时竟摸了摸鼻尖:“我这不是高兴么。”

  时宥贴好对联低头:“她们说不用,而且小年夜的东西,我们还没准备好。”

  时竟一心想早点见到人。

  但是也不想母亲和小姨大老远赶回来,还要辛辛苦苦地帮他们准备小年夜的东西。

  他歇了接人的心里,手脚比刚才更迅速了起来。

  中午,随便用过午饭,时竟打扫家里卫生前,回了趟房间。

  沈焰的电话如时而至。

  放寒假以来,两个人不见面的日子里,沈焰必定会在固定的时间给他打电话。

  时竟仔细一看,意外这次居然是视频电话。

  接听键一按下,入眼的就是沈焰那张赏心悦目,哪怕在镜头下也无可挑剔的脸。

  时竟看到他身后和平时不一样的背景:“沈焰,你今天没在公寓吗?”

  沈焰在镜头里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声音没什么浮动:“嗯,回家了。”

  时竟恍然:“和家人一起回去过年了吗?”

  “差不多。”沈焰转移话题,“在做什么?午饭吃了么?”

  时竟发现每次提到家人,沈焰总是有股不愿多提的意味。

  他不再多问,顺着话题道:“吃过了,准备做小年夜的准备。”

  “小年夜?”

  沈焰那边似乎换了地方,时竟瞧着他身后变成了半边天空和别墅区的院子。

  时竟解释道:“除夕前一晚我们这边会过小年夜,等明天正式的大年夜,也就是除夕,所有人才会回老宅去过年。”

  沈焰望着他有些出神:“原来是这样。”

  可能是隔着屏幕的缘故,时竟没有像往常一样被盯得不好意思。

  他问道:“你在桐市待了这么多年,没有了解过这里的习俗吗?”

  “没注意。”少年答得心不在焉,只不过下一句突兀地来了一句,“时竟,我想你了。”

  比起其他的回应,这句来得格外的严肃和认真。

  太猝不及防,时竟都懵了一下。

  半晌反应过来,他不知道怎么接:“我、我知道了。”

  屏幕对面的沈焰对他的回答很不满,眉头拧了起来,语气凶巴巴的:“只有这样?”

  时竟无辜地“啊”了一声。

  沈焰:“47个小时没见,你是不是一点想我的想法都没有?”

  时竟小声地嘀咕了句:“怎么还数数了。”

  下一秒,就听到沈焰生闷气似的话:“我就知道,如果不是我天天给你打电话,你估计早把我抛到脑后了。”

  “怕不是记都记不起有我这号人。”

  时竟莫名被瞪了一眼,很冤枉:“想的,没有不想,也没有抛到脑后。”

  沈焰:“我不信。”

  时竟无奈地笑起来:“沈焰,你怎么这么小孩气啊?”

  这时候,他耳尖地听到时宥在门外喊他的名字。

  他趁着沈焰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话:“小宥在叫我了,沈焰,我要挂了,你不要一个人胡思乱想。”

  终于回过神来的沈焰忙开口:“不许挂!”

  “时竟,你说清楚,什么叫我这么孩子气?”

  时竟假装没有听到他的话,捂住屏幕的镜头,不动声色地挂了电话。

  沈焰:“……”

  他不死心地打算拨回去。

  然而这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管家张叔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

  “小少爷,老爷子让您下去。”

  即便是站在阳台,沈焰仍旧能听见楼下各种奉承的声音,冷硬的脸上露出明显厌恶。

  他忍了足足一分钟。

  在张叔第二次催促下,终于不耐烦地走了出去。

  小野狗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