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竟匆匆换好了睡衣, 刷了牙,又把洗好的衣服晾在了阳台上。

  然后拿着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爬上了床铺, 仔细拉好床帘,钻进了被窝里。

  沈焰眼见他准备睡了,默不作声地拿着睡衣去了浴室。

  床帘只有隔绝视线的效果,压根不会帮忙屏蔽宿舍里的声音。

  时竟缩在被子里看手机的同时, 耳边能清晰地听到宿舍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及阳台门的开关声。

  床帘遮去了大半的灯光,昏暗狭窄的床铺空间里, 声音被莫名放大了好几倍。

  时竟拿着手机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放轻呼吸, 听起了床帘外的动静。

  唯一还在宿舍里活动的就只有沈焰。

  阳台门间隔了长时间才一开一关,伴随着短暂的水流声,显然沈焰刚才是去洗漱了。

  这时, 床铺蓦地受了重力,时竟睡着的床底微微抖动了几下,连着他的呼吸都跟着抖了两下。

  是沈焰踩上了扶梯。

  对方一步一步往上的动作尽管放轻了, 但还是免不了让贴着床板的时竟, 感受到了清晰的晃动感。

  时竟高中时不是没接触过学校住宿, 甚至都不是四人寝。

  高中时和一群男生住在一个宿舍里,偶尔还会放开了在床铺上打打闹闹。

  可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沈焰只是上个床, 就让他紧张到脊背发僵,心跳如雷, 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下一秒,床帘被掀开一角, 帘子外头的亮光溜进了床里,又很快被一道身形挡住。

  两张床铺之间的活动帘子没有被拉上。

  沈焰掀开的是自己的床帘,但入眼的是两张连通的床铺,一眼就能看到侧躺在床上看手机的时竟。

  如果放在以前,这种能和时竟一个宿舍的事情,他想都不敢想。

  更别说现在近距离的,睡在同一层床铺上。

  然而,抵不住他的贪心,这点距离还是不能够满足于他。

  时竟睡在的是距离扶梯较远的另一头。

  于是,沈焰只要一垂眸,对方那两只因为嫌热,露在空气中的脚,就能被他收进眼底。

  一路延到脚踝的白皙光洁,趾甲被修整的没有任何粗糙的地方,甲面还隐隐透着底下的粉色。

  脚尖微微一蜷的动作,像是勾在沈焰的心尖,心痒到想让人握在手心里细细摩挲。

  片刻的停顿,脚的主人突然把脚缩回了被子里。

  沈焰抬眸,和仰着脑袋看过来的时竟撞了个正着:“……”

  偷看被脚的主人抓了个正着,少年怔了一小下,佯装坦荡的模样爬上了床:“学长是打算睡觉拿脚,对着我的头顶么?”

  时竟仰着脑袋反应了半天,紧接着藏在被子下的双脚轻轻缩了下,似乎想通了沈焰为什么要盯着他的脚看。

  他撑着胳膊坐起来,视线投向沈焰的枕头:“我以为……你睡在那一头的。”

  沈焰顺着他的视线,余光瞥见自己放在另一边床头的枕头,刚要铺被子的动作一僵。

  然后很快恢复正常,故作自然地把枕头拿了过来:“随手放的,我习惯睡这头。”

  “……好吧。”时竟睡哪一边都无所谓,也不去纠结沈焰到底习惯睡得哪一边。

  只不过睡觉时,用脚对着别人的脑袋,确实不是很礼貌。

  时竟抱住身上的被子,抓了枕头,换了个睡觉的方向。

  沈焰看到他躺过来,心满意足地掀了被子准备躺下,结果时竟的一个动作,又让他脑袋从枕头上弹了起来。

  “你干什么?”

  时竟猝不及防地被他吓得一哆嗦,去抓活动帘的手堪堪僵在半空中:“啊,我拉床帘啊。”

  沈焰脸色不太好看:“不许拉上。”

  宿舍装床帘的意义,就是为了每个床铺、每个人都有独立私人的空间。

  不然就没了装床帘的意义。

  时竟不解地看着沈焰。

  沈焰硬着头皮胡诌:“空间太小,我气闷。”

  时竟不敢拉了。

  他没想到沈焰还有这样的影响,反正拉不拉都不会影响他睡觉。

  时竟躺下前,宿舍准时准点的熄了灯,他浸在暗色里,轻轻地冲沈焰道了声:“沈焰,晚安。”

  突然暗下的空间里,沈焰捕捉不到时竟的身影,却知道人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黑暗总能让人摘下掩饰的面具。

  沈焰冷硬的面容不受控制地一点点化开。

  他缓缓地道:“嗯,晚安。”

  -

  沈焰失眠了:“……”

  他拿了枕头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四十七分,却一点感觉不到困意,反而无比清醒。

  沈焰放下手机,手机屏幕朝上,特意没有让屏幕的亮光暗下去。

  他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胳膊肘撑着枕头上,然后慢慢地敛下眸子,定格在时竟熟睡的脸颊上。

  两个人作为对铺,头朝着头躺着,说白了只有一指的距离。

  青年熟睡时的呼吸清浅平缓。

  沈焰不是睡眠浅的人,不会一点点呼吸就能吵得他睡不安宁。

  可任谁近距离地躺着自己喜欢的人,能不可能做到心平气和,四肢放松了去睡觉。

  沈焰只觉得自己听见对方的呼吸,血管里的血液仿佛在无声地叫嚣,让他神经兴奋得一点也没有疲惫的感知。

  沈焰起身只不过想看一眼时竟,看完再继续去酝酿睡意。

  但是就这么一眼,已经让他舍不得移开视线。

  视野下,青年侧躺在床上,被子不算厚,能明显描绘出对方是蜷缩在被子里的。

  他的半张脸都埋进了柔软的枕头里。

  被子被他掩得很高,几乎盖住了鼻息已下的位置。

  伴随着他的呼吸,被子轻微的上下浮动。

  沈焰不是没见过时竟的睡颜,但是这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近到都能数清对方有多少根睫毛。

  沈焰怕自己的视线落到移不开的地方,强迫自己数清了时竟的睫毛。

  待到他数完,撑在枕头上的胳膊早就麻木得快要没了知觉,一松便是一阵酸疼。

  他怕睡梦中的人无意间睁眼,被他的举动吓到失魂。

  沈焰忍着没再注视下去,替时竟掩好挡住鼻息的被子。

  然后重新躺了回去,睁着眼睛一直到了外头的天色亮起来。

  -

  时竟是被宿舍亮起的白炽灯吵醒的。

  虽然有床帘的遮挡,但由暗到亮的光线,会显得异常刺眼,能够穿透眼皮把人惊醒。

  时竟颤着睫毛睁开眼睛,用手背挡了下床帘外,透进来的微光。

  适应了半晌,他摸索了下枕头下的手机,看了眼时间,早上七点二十八,还有半个小时闹钟才响。

  上午的课在八点半,收拾东西加上过去的时间,半个小时刚刚好。

  所以时竟昨晚定的早上八点的闹钟,结果被宿舍的灯提前亮醒了。

  既然醒来了,时竟也没打算继续睡,再回头一睡,估计就真的睡不醒了。

  他蜷在被子里打着哈欠,缓了一缓,然后就听到了宿舍门被悄悄打开的声音。

  昨晚只有江辞没有回来住,他以为是江辞回来了。

  时竟支起上半身,还没去拉床帘看个究竟,余光瞥到对铺空荡荡的床面,拉床帘的动作微顿。

  沈焰不在。

  照理睡在同一层的床铺,有人起床他不会感觉不到,毕竟他睡眠不会太死。

  时竟都没发现沈焰是什么时候起床的。

  刚才听到开门声,让他冒起的想法有了变化。

  时竟掀开床帘的一角,朝门口进来的人看去。

  果不其然,回来的不是江辞,而是沈焰。

  对铺萧白扬的床帘还没被掀开,地上还有拖鞋,说明萧白扬还没起床。

  时竟刻意放轻了声音,防止影响萧白扬睡觉:“沈焰,你什么时候起的床啊?我都没发现。”

  沈焰把买好的早饭放到桌上,抬头看向探着个脑袋,钻出床帘看他的人。

  对方一副刚睡醒的模样,顶着个睡得有些小炸毛的脑袋,说话间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沈焰心尖微颤:“起了没多久。”

  起床确实没起多久,睡倒是真的一晚没睡。

  不起早,是怕起床的动静吵醒熟睡的人。

  沈焰走过去,站定在时竟的床铺边。

  时竟低着脑袋,他仰着脖子:“还睡么?”

  青年仿佛大脑还没完全开机,听到他的话要琢磨好久,才慢吞吞地摇头,说话也是慢吞吞的。

  嗓音里充斥着刚睡醒的绵软和哑意:“不睡了,回笼觉会睡不醒。”

  却怎么听,怎么都像是带着一股撒娇的意味,让人忍不住想抬手揉一揉被他睡炸毛的脑袋。

  这样的想法一旦浮现,根本不是理智能控制得了的。

  沈焰完全出于本能,抬起手,落在了时竟的脑袋上,然后往后下滑,手心贴住对方的后脑勺。

  他轻轻一揉,随即道:“那不睡了,给你买了早饭,换了衣服下来吃点?”

  然而话一出口,床上床下的两个人皆是一愣。

  时竟愣住,完全是因为后知后觉出了,覆盖在脑袋上的温热掌心。

  他像是被拎住后脖颈的猫儿,一动不敢动。

  一个大早上,心跳快得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似的。

  “我……”时竟回过神来,“我马上下来。”

  他躲开沈焰的手,重新钻回了床帘里。

  沈焰也因为他的动作,回神之后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垂在身侧,然后蜷起手指握住,脸上看不出神色。

  他刚才怔住,无外乎于知道自己受了本能的影响。

  他的克制和隐忍,无非就是怕吓到床上的人,告诫自己要慢慢来,一点点地去靠近。

  但想法过于简单。

  眼睁睁放着自己喜欢的人在眼前,再怎么忍耐,都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一点不碰。

  时间越久,忍耐的消磨只会越快。

  也许。

  他快忍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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