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源与约翰逊对视。
对方保养得当的皮肤细腻而白皙, 眼角细纹皱起，透过光亮的镜片审视顾星源。
灵忻被他打横抱着，满足地把头埋在他怀里, 看也不看其他人一眼。
顾星源与约翰逊不过在某个贵族酒会上见过几次, 只简单打过招呼，这位最出名的便是对妻子十几年如一日的体贴和忠心, 如果不是陆枫提前告知他们在特纳家族的领地, 他甚至不会联想到这位。
——毕竟帝国的副外交大臣有几十位，但身为A级血统的alpha却娶了腺体残破的Omega且深情不移的, 才是真的少见。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约翰逊问。
顾星源思考自己的回答。
他换上了拘谨的表情, 讨好道：“先生, 我们以后还可以再见。”
约翰逊目光温和，伸手整理他的领口, 顺手捏过他的纽扣, “你叫什么名字？要不要跟我走？”
他在脑海里快速搜寻自己见过的人，顾星源此时脸上沾着血迹, 还肿了一块, 头发乱七八糟地贴在额头上，他觉得眼熟, 但又不大像, 心里充满疑虑。
就在这时, 西米露忽然扑到顾星源怀里, 撞开了约翰逊。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哥哥, 你不要离开我。”
顾星源弯腰接住西米露, 对约翰逊遗憾说道：“抱歉先生，我不能和我的妹妹分开。”
约翰逊点头, 他怀疑的那个人是独生子，没有妹妹。
他又把剩下的货物一一看过，对看守的人使了个隐秘的眼色，然后亲自抱着灵忻离开了。
灵忻大哭一场体力耗尽，早就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约翰逊带人离开之后，顾星源把双手重新套回束缚带里，就有人下来带着血统检测仪为他们检测血统，检测以后的人被带上不同的颈环，极少一部分人被带走。
顾星源感觉不对劲。
按理说，应该在把他们交到买方手里的时候再检测血统，根据血统高低收取费用，为什么要在现在检测血统？难道是根据血统分批运走吗，那不是多此一举吗。
这些被带走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西米露还靠在他怀里，他身后就是明熙。
他此时只能选择信任她们。
顾星源后退一步，肩膀抵住明熙，后者身高和他持平。
“嗯？”明熙语义询问。
“稻草里，有我扔的东西。”顾星源小声说，“一会想办法毁掉它们。”
他刚说完，那些人已经走过来了。
他们手拿血统检测仪，粗鲁地按在顾星源手臂上，探针伸出，抽取了顾星源的血液。
几分钟后，检测仪“滴滴”作响，显示结果：S级alpha。
其中一个人把一枚黑色的颈环套在他脖子上，“咔嚓”一声合拢锁扣。
然后靠过来两个人，压着他的胳膊，将他往外推。
“哥哥！”西米露惊呼一声，扑过来想拦。
一把枪就顶住她的头，那人一脚把她踹开，呵斥道：“别碍事！”
“哎，”顾星源挡住他们：“我跟你们走，别伤害我妹妹。”
他最后回头跟明熙对了个眼神，跟着这些人往地窖外面走去。
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这次他并没有被蒙住头。
这应该是一处私人庄园，占地面积极广，脚下是五彩砖石拼成的道路，两边草坪修建得十分平整，看不出一丝植物变异的痕迹。
他们很快走到了庄园主宅的门口，一座四层的别墅拔地而起，占地超过了两千平方米，外观主要以白金色为主，外部能看到的砖石全部是帝国最上乘的石料，每一根立柱上面都雕刻着最精美的浮绘花纹。
顾星源在心里估算了一下价格，对比帝国外交副使的工资和特纳家族产业的收入，对人口贩卖的利润有了新的认知。
而他可怜的长官，因为守护军事秘密而不得意损坏军舰，为了区区一百多万联盟金币的维修费用竟然还被罚了薪水。
顾星源在心里狠狠地给约翰逊打了个叉，他一定要这个非法谋取暴利的家伙好看。
他们没有进入主栋，而是走到左边的独栋，打开了侧面的一扇小门。
左边的独栋是一座漂亮的三层小楼，绿色的藤蔓顺着洁白的立柱向上攀爬，将整座楼遮得影影绰绰。
工人按着顾星源，粗暴地将他推进小门里。
里面一条长长的走廊，光线极暗，走廊两边挂着特纳家族的人物画像，因为光线太暗，那些人看起来面目狰狞、背景色虚成诡谲的一片。
他们走到一副画像前面停下。
这是一名手握红酒杯的贵族男子，倚靠在华贵的天鹅绒沙发里，脚下是铺陈开的猩红色地毯。
画像右下角标注着他的名字：约翰逊·哈尔·特纳。
由于入赘特纳家族，他本来的姓氏后面被冠上了这一姓氏。
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画像中的约翰逊仿佛整个人都笼罩在暗红色的血光里。
其中一个工人上前，不知道在墙上按动了什么机关，随着隆隆的响声，这幅画像竟然整个向旁边移动，最后露出后面一条幽深的走道来。
“走！”另外一个工人推了顾星源一把。
顾星源被推入走道，两名工人随后跟上，走出去没多久，他就听见画像在身后合拢的声音。
顾星源觉得很奇怪，人口贩卖在这个庄园里明目张胆地进行，并不是什么秘密，那还有什么需要如此谨慎藏在密道里进行的吗？
——是约翰逊认出了他的身份，要秘密处决他？
顾星源很快否定了这种想法。
他明明可以直接在外面杀掉自己，然后埋进花园里面做花肥，没必要大费周章把人弄来密室。
这条密道是斜向下的方向，不长，尽头很快出现一道门，工人推开门，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里面罗列着无数可移动的单人床，上面的白色被单已经陈旧发黄，有些还沾着褪色的血迹。
有的床空着，有的床上睡着人，床头连接着各种仪器和吊针架，一眼望去没有完全清醒的病人，只能听到模糊的呓语和痛呼声。
再往里，绿色塑料膜临时隔出来的独立空间里面，打着明亮的无影灯，几个包裹严密的身影投射在塑料膜上，手中操控着尖细的设备，竟然正在手术中。
——这居然是一个搭建简陋的医疗室！
顾星源霎时间脸色发白，他想起早先看过的人口贩卖的新闻。
活体取器官！
他再也顾不上隐藏，反手相错，瞬间就挣脱了束缚带。
然而同一时间，一块湿润的厚布捂上他的口鼻，浓重的迷药瞬间侵入他的身体。
————
别墅主宅的卧房里，灵忻蜷缩在宽大的沙发里，小口吃着约翰逊亲手喂过来的食物。
成年alpha的信息素温和地包裹着他，安抚着他胆颤不安的情绪。
“可怜的孩子，慢点吃，”约翰逊柔声安慰他，“来，吃点水果。”
灵忻顺着他的手，张口咬下叉子上的甜瓜，清甜的汁水在口腔里弥散，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甜瓜。
他忍不住看向对面英俊儒雅的面孔，眼睛中带上了自己都不知道的依赖和仰慕。
他出身高贵，又是A级血统，原本喜欢的是那种年轻明朗的alpha，本来以为跟顾家的少爷是绝配，他们应该在成年以后开始交往，大学毕业就结婚，然后顾星源在军队打拼，他在家里为对方生育纯血的后代，许多贵族Omega都是这样度过一生的。
没想到却被对方毫不领情地拒绝了。
灵忻至今都想不通为什么。
而现在，面对着温和而又体贴的约翰逊，他一直不屑一顾的“老男人”，灵忻内心的情感天平忽然发生了倾斜。
在殴打和饥饿的黑暗里，是他救了自己，他的怀抱是那么温暖，这哪里是顾星源那种毛头小子能比的？
这时，他听见约翰逊温柔地询问他：“吃饱了吗？还要不要再吃一点？”
“不，”灵忻回答：“我是说，好的，约翰逊叔叔。”
他使了个小心思，想让约翰逊再喂他一口。
约翰逊没有点破，而是用餐刀优雅地切下一块大小适中的带血牛肉，喂到灵忻嘴边。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我听说你已经联系了你的父亲，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到来？你有没有向他发消息，告诉他你已经脱困了？我得提前做好准备，把你完整地送到他手里。”
灵忻咬下这块牛肉，五分熟的烤牛肉，配着特调的黑椒酱，他最喜欢的味道。
他没有回答，由于他是个长相甜美而身体娇弱的Omega，出身军伍的父亲为了保护他费尽了心思，曾经耳提面命，多次强调不能轻易把联系方法说给外人听。
约翰逊丝毫不在意，笑着扯过餐巾，灵忻正要伸手去接，约翰逊却避开他的手，温和而又强势地按在他的嘴角。
“看你这孩子，都吃到嘴边了。”
温热的手指隔着餐巾触碰到灵忻的嘴唇，令他心神一颤。
他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正好撞进约翰逊深棕色的瞳孔里。
那双眼睛带着岁月洗礼过后的成熟稳重，温柔地瞧着他。
约翰逊心疼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尽快把你安全交还到你父亲手里，受到宇宙射线的影响，这里的通讯又中断了，你能及时联系到你的父亲吗，小朋友？”
“轰”地一声，灵忻的理智坍塌。
满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好温柔，他叫我小朋友。
他说：“父亲给我留了紧急联络器，我在被抓住的时候没来得及按，后来在路上我找机会发送了求救信号。”
“你真机灵，”约翰逊不动声色地说，“紧急联络器在哪里，能给我看看吗？”
灵忻脱下鞋子，从鞋子里摸出一个哑光质地的小盒子递给他，“我忘记充电了，只发送了一次求救信号就没电了。”
“哦，谢谢。”约翰逊接过这个其貌不扬的紧急联络器，起身亲自倒了一杯红酒给他。
灵忻接过来喝了几口，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你可帮了我大忙了。”他最后听见约翰逊说道。
灵忻软倒在豪华的沙发上。
等在门口的手下推门而入，向约翰逊汇报情况：“这次货物一共1个S级，18个A级，已经全部送往地下了。此外，您选中的6个Omega，也全部送进您的卧房了。”
“19个。”约翰逊纠正，示意手下把昏迷的灵忻抬走。
他捏起灵忻尖翘的下巴，拇指在他那润泽的嘴唇上捻了捻，这只年轻的Omega很对他的胃口，可惜了。
约翰逊面色冰冷地松开手，把紧急联络器抛扔给手下，冷冷道：“你知道怎么处理，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让负责人提头来见我。”
手下冷汗顿时涔涔而下，他颤着手握紧联络器，连忙让人架起灵忻离开了。
约翰逊扯过餐巾擦了擦手，起身往卧房走去。
在那里，还有6个娇嫩的Omega被喂过了药，绑着手脚等待他的宠爱。
作为这条生意链上关键的一环，他为自己谋取一些适当的快乐，这并不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