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同时落下,却又归于平静。

  落轻没想到越舒会问这个问题,解释道:“就是昨晚睡不着突然想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每天放学路上我就太无聊了。”

  落轻是个典型中典型的群居性动物,对于他而言,长时间的安静和孤独比终日的喧嚣更让他心烦厌倦。自从下山后开始上学,每天路上都是自己一个人。凡是他掌握了书中所谓的纸人成人的法术,必须要给自己捏个纸人陪着。

  但是自从越舒转班以后就变得不一样了。

  虽然两家的距离隔得不远却也不近,但是巧合的是每天早上,落轻都总是能看到越舒的身影,晚上也是两人一起回来。

  如果不是知道越舒不太喜欢与人接触,落轻觉得自己就差唐突一下,邀请对方来自己家住了。

  越舒看着少年诚恳的脸,像是没想到少年说的是这些,藏着头发里的耳朵却迅速升温,那句从昨晚就让人辗转难眠的“谢谢”此时在脑海里仿佛炸开了花,每一朵花都在以落轻的声音说着谢谢。

  他定了定神,将脑海里奇怪诡异的画面清除出去,愣道:“没什么。”

  “那你呢,昨晚失眠了?”落轻停下脚步,指了指越舒眼下青色的痕迹,很是稀奇,“还是熬夜了?”

  他和越舒当同桌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作为曾经对越舒认真观察的人来讲,落轻对越舒的习惯了解可太深了。

  对方身体素质很强,被自己拉着狂奔都能面不改色垂眸坐直练字,更重要的是,越舒是有一套自己的时刻钟。

  或许说在落轻眼里,越舒就像一个时钟,准时准点地走着每一个刻度。

  “失眠了。”越舒抿了抿嘴,眸子下敛。他的睡眠一直是很准时的,只不过在收到那条短信后却莫名有些乱。

  他在胡思乱想。

  “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有可能是我们训练时间太长了。”落轻自然地接过话题,两人向学校方向走去,“幸好这两天就快结束了,也早点儿解散,大家应该也都累了。”

  他们仪仗队排练的任务并不是很重,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套重复而简单的动作,这几天早就学得差不多了。倒是其他人,每天下午都会被拉去排练,在操场一待就是两个小时。

  每次排练结束后,陈然和林奇便会直接将下午睡过去。任课老师也知道这几天学生很累,平时留的任务也没有之前那么多了。

  索性校庆也只有四五天时间了。

  越舒“嗯”了一声搪塞过去。

  落轻早就习惯了越舒的性格,倒也不觉得奇怪。

  *

  既然查出来吴晓乐身上可能是有残魂附身,落轻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残魂身上都有执念或是残念在身,附着到一个活人身上并不是一件好事,甚至会让对方变得不死不活的模样。

  他需要接近吴晓乐,并明白那残魂附身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想到这里,落轻心里就犯了难,他该怎么接近吴晓乐。

  对方的性格,这几次接触下来,他也发现了,对方就像猫一般十分的敏感。

  落轻盯着一处空白的地方,陷入了沉思。

  陈然和林奇排练回来时,见到的便是面前的场景,白发少年定定地盯着同桌的手,又或许说是他手里的笔。

  那在传闻中冰冷难以接触的少年却也没有丝毫的不耐烦或是变脸,只是眉毛微拧专心忙着自己手中的事,像是对自己的笔迹并不是很满意。

  陈然和林奇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上次这两人还手拉手一起出现在教室门口呢。

  不过那字就这么好看?

  看他们轻哥的眼神,就差想钻到纸上去了。

  林奇和陈然走了过去,在走到自己座位时却并没有坐下,反而都好奇地看向越舒的字,见越舒没有表现出不满直接站定弯腰看。

  字,确实是好看。

  但是到了看呆的地步,却也不至于吧?

  落轻回过神来,只见陈然和林奇正低头看向越舒,问,“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我们看轻哥你一直看,有些好奇。”陈然挠了挠头道。

  “我一直看?”落轻挑眉,却见少年沉静的目光望了过来,他轻咳一声,“我就是看看越舒到底是怎么练出这么好的字,说起来你们还要排练几天?”

  两人回到座位,坐定,林奇搭话道,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高兴,“明天,可算是解放了。”

  落轻点了点头,这和他们结束的时间也差不多。

  他还未开口,却见越舒站起来起身向外走去,那背部停得笔直,倒是脖颈下方带着些薄汗,黏着在越舒白色的短袖上。

  落轻伸出手到窗户外,一阵凉风包裹住他的胳膊,凉爽而舒服。

  这天气也不热啊,难不成是练字练的?

  落轻瞥向越舒放在桌子上的纸张,还是和之前一模一样,只不过最后的几个字却被墨水洇湿,像是顿了许久。

  他移开目光,看向前面两个正将绑在身上的校服外套脱下的人,“问你们个事。”

  林奇和陈然停下动作,两脸疑惑看向落轻。

  “你们说,如果有一个人,有些难接触,该怎么和对方相处啊?”落轻问道。

  显然跟踪对方是不可行的,先不说他那拙劣的跟踪方式,现如今被附身的吴晓乐和之前不一样,肯定会察觉到自己。如果被发现了解释不清,这件事就更难做了。

  “难接触?”陈然一愣,看了眼教室门口,又转头,冲越舒空白的座位努了努嘴,“和那位比,谁更难接触?”

  落轻闻言看了眼越舒空掉的座位,少年虽然离开,气息却还萦绕在这里,仿佛他仍坐在这里,安静地听着他们说话一般。

  他一愣,“越舒?他不难接触啊。”

  “他还不难接触?”陈然挑眉道,又想到那天两人还能手拉手。

  好吧。

  对于轻哥来说,却是不难接触。

  “那如果舒哥都很好接触的话,那轻哥你说的那人,应该也很好相处。”林奇道。

  陈然闻言非常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两人的反应倒是忍不住让落轻怀疑,难不成越舒真得很难相处吗。

  也没有吧。

  越舒只是不太爱说话吧。

  出了教室的人走了进来,陈然和林奇扭头做着自己的事,没办法,看到越舒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刚刚说过的话被对方听得一清二楚。

  此时的少年却没有和之前那样注视的自己,反而是看着别的地方发呆,视线长时间地没有移开。

  越舒看了眼桌上那张被墨水毁掉了一整张的纸,心里莫名的涌起一丝说不出来烦躁,拿起纸,正准备叠起来扔了,却听到了落轻制止的声音。

  “别扔啊。”落轻回过神来,见越舒的动作,忙道,从没反应过来的人手里接过,“送我好了。”

  他说着将这张纸压在透明的垫板下,只要低头就能看到。

  上次从越舒那里拿的被他放在家里书房了,学校里还没有。

  他本来还想找越舒要一张,却不是怕耽误越舒时间就是忘了,这次正好想起。

  扔了干嘛呀,让他学着练字正好。

  “你....我。”越舒看着落轻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他本想说这张写得不好,自己可以再写一张,却又想到上次落轻拿走的那张,自己也仍然没有写的满意,抿住了嘴。

  “拿你那些完美的,在我这里不就浪费了嘛。”落轻丝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怎么会浪费呢。

  越舒眉毛微蹙,看着被少年的胳膊压住的透明垫板,黑色的字迹和被挤压着的白色臂膀相得益彰,他张了张口,却又什么都没说。

  落轻没有注意越舒这边的动静,他倒是想起了自己上次加了吴晓乐的联系方式,思忖片刻,给对方发了消息。

  【这几天放学我和你一起走吧,以防他们找你麻烦。】

  *

  厕所里,水龙头里的水淅淅沥沥的响着。厕所外面放着正在维修的标志,也因此这片地方哪怕下课也没有学生走进来,更没有人会注意到面前的场景。

  少年被一脚踢到瓷砖铺成的墙壁上,手机从兜里滑落砸在地上,他的视线是模糊的,还未聚焦只感觉到头上一阵阵痛,头发被拽了起来,和面前的人面对面,“昨天还敢踢我,什么货色也敢和我做对,还找那个白发仔给你撑腰。”

  正是吴晓乐和赵晨阳。

  赵晨阳的身旁还站着两个人,吴晓乐的视线越发模糊,却从那两人身上一一走过,李易,凌天,还有赵晨阳,这三个人他一个也不会忘记。

  可是他的头却越发的觉得胀,仿佛有什么要从里面突破而出。

  “你怎么有时候勇敢,却又胆小的?”温柔而又有些疑惑带着笑意的声音围绕在耳边,那头却不如之前的那样疼,在四人都没有注意的地方,吴晓乐那双逐渐泛白的眼睛却又恢复清明。

  “有人给他发消息,落轻?”凌天捡起手机,见上面的备注,将手机递给赵晨阳。

  听到“落轻”的名字,赵晨阳眼里闪过一丝凶狠的,“什么破手机,给我解开。”

  落轻?

  他给自己发消息了?

  吴晓乐双手颤抖地接过手机解开锁,刚看到落轻发的消息,手机便又被抢走了。

  “想对付我?”看着上面的消息,赵晨阳轻蔑地哼了一声,敲敲打打发了一段话发了过去的,将手机放到口袋里,“放学和我们一起走,等见到他了,我自然就把手机给你。”

  少年说罢,和另外两个人向外走去。

  他一定要阻止他们!

  阻止他们伤害落轻!

  空气里是难闻的气味,吴晓乐看着三人离开的方向,还未说话却紧紧抱着自己的头,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一般,下一秒却又无事发生。

  他慢慢地站了起来,对着镜子整理好衣服,那张脸和之前没有差别,只有眼睛像是蒙上了雾。

  *

  “实验室102室等他?”

  落轻看着新收到的消息,发了一个好,他褪下手上的红绳,放到桌子上,缓缓地向越舒推了过去。

  越舒低眸看着那钥匙,一手按住,“?”

  “越舒,一会儿放学了你能先去吗,我有点事要处理。”落轻小声商量道。

  越舒看了眼钥匙,又看向少年求助的眼神,点了点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