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木的桌子上，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攥着一颗石头，衬得那肤色越发的白，在听到楼下的动静后将其收进了兜里，垂下眸子漫不经心地滑着手机屏幕。
落轻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面前的场景。
少年哪怕是吃饭也极其重视规矩，背部挺得笔直，拿着手机不知在看什么，照亮了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眸。
他想了想，走到了对方的面前，“好巧，可以拼个座位吗？”
面馆楼上的人并没有楼上的多，房间里也剩了两张空桌位。
落轻一脸坦荡的看着对方，只见越舒从手机上移开目光，看向他点了点头。
同意了。
落轻拉开座位坐到对面，也拿出手机，偶尔看向越舒一眼。
也不知道对方手机上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自他坐下后，越舒的眼睛几乎没有移开过。
“您好。”上菜的服务员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安静，将一份素面放到了越舒面前，又看向落轻。
面馆每天的客流量不算少，但是少年的发色实在是令人深刻，她笑了笑，“您的面马上就好。”
“好，辛苦了。”听到服务员这么说，落轻笑着应了一声。
淅沥沥的水声响起，越舒正在用热茶水清洗杯筷，那双向来冷清的眉眼在氤氲的热气下也软了不少。
他抬眸看向对面的少年，落轻心领神会立马把自己的碗筷送了过去，“谢谢。”
“你经常来这里吃吗？”落轻看着越舒赏心悦目的动作，支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边在心里等着自己的饭上来，“我之前听林奇他们说过好多次了。”
越舒放下已经满是茶香的杯筷，从纸抽盒里抽出纸张耐心地擦干，听着少年的声音，熟练到仿佛许多年前就这样做过一般。
他的眼里少有的闪过一丝恍惚，将碗筷递了过去，压住莫名的情绪，“没有。”
“那这次正好尝一尝。”落轻回道，心里琢磨着张荣添派给他的任务。
一周前越舒检讨的事到现在还没有解决，张荣添的借口是自己没有时间，将这件事交给了落轻，让他跟着调查少年放学后的动作。
就目前来看，落轻下意识看了对面人一眼，对方安静地吃着面，几乎没有声音。这一路上，他没有任何发现，对方很正常地如同无数高中生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越舒的放学活动可能会无聊一些。
“板面，是你的对吧？”并不是刚刚的服务员，是一个阿姨端着面放到了落轻的面前，见少年疑惑地看着自己，阿姨笑了笑，“小爽说是染着白头发的小孩，一看就能看出来。”
小爽，应该就是刚刚的女服务员。
阿姨看了眼落轻身上的校服，呦，这不隔壁学校吗。
不都说林城一中抓校容是最厉害的嘛。
“很适合你。”阿姨问，“学校让染的吗。”
已经历经无数次相同问题的落轻已经学乖了，他笑了笑，放轻声音，“我刚偷偷染的，谢谢阿姨。”
“这样啊。”她就说嘛，不过现在小孩的审美确实和以前的不大一样了。阿姨笑着应了，下了楼。
他收回视线，却见对面的人正看着自己，或许说还有自己的那头头发。
有种瞎说被抓包的感觉，落轻下意识眨了眨眼睛，解释道，“我不这么说别人就会问的，其实我是天生的。”
越舒没有说话，那双眼眸也没有任何波动，应了一声。
“你是不信吗？”落轻又问。
“我信。”
“谢谢你。”
还是第一次有相信的人类，落轻眉眼弯了弯，很真诚地说。
他怎么说来着，越舒真的很好相处的。
越舒眸子微颤，那双淡漠似海的眸子突然狂风闪过却又立即恢复平静，看向自己点的那碗寡淡的素面。
落轻不爱吃辣也不爱吃香菜，算是少有的野生这么多年还爱挑食的犬族。
大树二树曾经还因为这事和他理论过，说是有可能就是因为他这么挑食，身体才这么弱。
落轻才不信，他总觉得自己体弱是骨子里带来的体质，谁也不能阻止他对香菜的厌恶。
他点的这份是宽面。
早就闻到了香味，落轻咽了口水，夹起一根面尝了起来，眼里闪过惊艳，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家面馆这么受欢迎。
面上还有几块牛肉粒，显然是卤煮了很长时间，入口软烂，面也是用卤煮汤汁煮的，十分的入味。
总之就是，非常好吃。
落轻觉得自己还会来的。
人类也太会做饭了！
越舒放下筷子，抽出张纸擦了擦嘴，静静地看向对面的人。
对方动作很快，但是吃得非常干净，不过显然那份饭十分对他的胃口，整只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上面，那双耳朵抖得他眼睛一抽。
落轻放下筷子，还未动作，眼前便出现了一张餐巾纸。
对面的人不知在什么时候早就吃完了，看起来是在等自己。
“谢谢。”落轻接过纸巾擦了擦嘴，眼眸转了转，笃定道，“你知道我在找你。”
这次倒是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迫。
没想到面前的少年直接挑明还坦坦荡荡地看着自己，越舒“嗯”了一声。
“什么时候？”
落轻有些好奇，虽然在人多的地方禁止使用那几近失传的妖术，但是他自觉隐藏气息做的还挺好。
却没想到对方早就发现了自己的存在。
越舒放在桌子旁的手指下意识摩挲了一下，就像是感觉某样东西的触感一样，从一开始，少年的那双出奇的兴奋的耳朵就出卖对方了。
“刚刚。”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什么？
为什么要跟踪他吗？
落轻脑子快速旋转了一遍，“我想和你做朋友。”
先谢谢张校长了，这答案他采纳了。
少年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一寸一寸地打量着，在验证着这句话的真伪。
笑话，他一个妖怪还能被人类看怕。
落轻十分光明磊落地任由对方打量，更何况他真的想和越舒做朋友。
虽然对方第一见面的时候，有些奇怪还有些凶。
半晌。
“你有朋友。”越舒淡淡道，“他们很怕我。”
那两个人是人类。
每次看到他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是躲避危险的表现。
那是因为你刚开始看起来真的有点儿凶诶，落轻在心里说道。
“但是我不怕你啊。”
不知道是因为他是犬族，还是说性格原因，自小以来都格外的好相处。
虽然当年没有化形时被问道山里的老虎追着跑了一路，爬上了树才逃过一劫，但是后来那只老虎见了他后也没再追过他了，关系也不错。
而且如果是不舒服的味道，嗅觉灵敏的落轻是可以感觉出来的。
但是一点儿都没有。
越舒身上都是他喜欢乃至有些熟悉的味道。
“他们也是因为现在和你不太熟而已。”落轻解释，林奇和陈然对越舒身上的各种传闻太过信以为真了。
很多传闻都会放大原有的事实和真相，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都会遇到这样的情况。而只有走进事情的真相之内，才能还原整件事的始貌。
越舒看向等待自己回答的少年。
对方不知道在脑海里想了什么，眼睛越发的亮，无法忽视。
“越舒，你好。”
一道很低的声音响起，落轻只见越舒脸色又变得和平常一样的冷。
他转过头去，只见一个男生站在身后看着越舒，眼里带着讨好，让落轻有些奇怪。
穿着林城一中的校服，是同校生。
越舒没有搭话，反而站了起来，看向落轻，“走吗？”
少年有些局促和尴尬，一双手搅着衣服下摆，在越舒说话后抬眼看向落轻。
落轻并不知道对方是谁，只好善意地笑了笑，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