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事业批病美人又在装娇吗【完结】>第113章 流勒宫变

  日头已经落下大半, 还惨淡地挂着一点橘色,给长空万里留下点暖融融。

  纪满月明面上是使节,手持通关令, 入流勒国境畅顺。如今眼看进王城, 他带着东南阳天部的骑军, 又一身武将打扮实在不合适——让人看着来者不善, 好像不是来送琴,而是来打架的。

  于是, 王城关外,他把皮甲脱了,套上文官的长袍。关外的风刮得猛, 像刀子一样,瞬间让满月觉得要被风撕裂了。

  厉怜适时地拿出皇上赐的裘氅, 给满月披上。

  那氅衣很长,直护到脚踝。上身是半点杂色都没有的白, 从领口的风毛延展到腰部,再往下能见浅灰, 晕染渐而变深。

  再至膝盖以下,颜色愈发浓烈成墨, 像是从衣裳边缘烧起的黑色火焰, 整件氅衣似是一副黑山白云的留白山水。

  “皇上对师父真好。”厉怜小声道。

  满月心思没在这, 手在他发顶上一盖,翻身上马。

  骑军在落日的余晖中飒踏而行,眨眼的功夫,已经能见王城轮廓和城头上的守将。先行官探路转还, 说流勒外事司说近来王上身体不好, 每日太阳下山宫门就落锁不见外臣, 请越国来使城外驻扎一宿,待到天亮禀明王上,必当迎客赔罪。

  王宫落锁不进宫便罢了,东南阳天部的官军不让入城也并非没有道理,驿馆也不给使节住吗?

  岂有此理。

  除了无礼,还有猫腻。

  满月眯起眼睛,看王城城关。

  催马带队到能与城上对话的距离。

  流勒占地很大,地广人稀,城池不仅不挨着,更是间隔数百里戈壁荒地。

  与大越相比,国防简直跟闹着玩似的。

  王城的墙不知道是泥土还是什么堆砌浇筑的,在日积月累的风沙侵袭中,被割出了风的形状。

  满月一行暴土扬尘地前来,土城头上的防务早已如临大敌,老远就搭弓拉箭。

  那外号叫窜天炮的小斥候上前喊话:“城上莫慌,我们是来给王姑萧玉送琴的使节队,通关令牌在此。护送车队可以不入王宫,但请城上让几位大人驿馆修整。”

  想也知道,城上又把刚才打发先行官那套狗屁不通的话,重新念叨了一遍。

  眼看僵持在这,满月策马上前两步,向窜天炮道:“你报我官号,说我身体很差,让他们只放我进去。”

  窜天炮没开腔,木易维直接拦道:“不行,大人只身太危险了。”

  若是变故闹起来,变数太多。

  但也正是因为怕闹宫变,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抛开血月和萧玉的母子情分,单论如今的局面,纪满月便不能让这趟差事办砸了,成败关乎他日后在越国的筹措。

  满月在木易维肩上拍了拍,向窜天炮道:“去说。”

  城上听说来人是越国的从一品大员,身体弄不好就要噶嘣儿过去,也不敢擅作主张了,把众人晾在城外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开了小侧门——使节可以带几名随侍入城,官军原地驻扎。

  木易维想随满月同去,被纪满月拦了:“不能让他们把你盯死,若是万一有变,你得想办法领兵入城支援。”

  就这么,纪满月带着厉怜和孟飘忱,看了一圈,打眼见当初看押钟岳仙时闹出乱子的什长,这人的性子他至少有点了解,指他道:“你……叫万修?随我一起入城去吧。”

  万修一愣,一面之缘大人还记得他,让他倍觉荣幸,立刻抱拳道:“得令。”

  正待策马向前,木易维突然道:“孟姑娘。”

  孟飘忱回头看他:“木易大哥怎么了?”

  木易维到她近前,突然发现除了孟飘忱,小范围内一众人都在看他,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欲盖弥彰地憋出来俩字儿:“保重。”

  纪满月心里直翻白眼,捏了捏眉心,心道:敛允兄啊,看你这怂样,得是什么样的姑娘,才能让你追到手。

  他有心帮木易维说句话,但转念又觉得,这好像是趁着狄仓灵不在,挖他的墙角,便又罢了。

  好一会儿,木易维那句“保重”之后,真的没后话了,只是跟姑娘大眼瞪小眼地对望。

  满月终于明目张胆地翻了他一个白眼,道:“闲话后叙,走了。”

  王城内,别有一番风情。

  为了抗风沙,房子盖得都很坐实,一座座小屋,好像扣在地上的一只只小土碗。院墙也是低矮的,越过土墙头,能见每家每户院子里挂的干货,肉干、蔬果干,满是生活气。

  正当饭点儿,家家户户起炉灶。炊烟被大风卷散了,稀碎在空气里,把饭香和柴火香带得四散。

  流勒人爱歌舞,不讲究王上新丧,举国哀悼。在他们的传承中,歌舞是对往生者的敬意,是以这会儿还时不时有乐声从各家各户传出来。

  看不见屋内的画面,更易让人心生遐想——一家人围桌而坐,饮酒歌舞,好不惬意。

  单说这样的场景,满月并不觉得讨厌,风沙肆虐中,能有一方避风的小窝,很暖心。

  再往前走,王城围墙的连片红土就跃然眼前,建筑群相较街市上的“土包子”恢弘不知多少倍。

  王宫大门果然已经落了锁。

  那迎客官正带着满月四人,往王宫侧面去,就见厚重的宫门开了个缝,一个圆滚滚的人,球一样地挤出来。

  可不正是当时去越国寻王子的使节鲁诺么。

  不知是不是因为关外他衣服穿得厚,满月觉得月余不见,他越发浑圆了。

  “公子!是不是……纪公子!”鲁诺太胖了,快跑几步就大口喘气,轱辘到纪满月近前倒了好几口气,“公子……来得太好了,快随我入宫去!”

  迎客官刚想提外使司有令那茬儿,鲁诺直接喝道:“闭嘴!”他胖墩墩的底气足,跟满月说话都是压着嗓门柔声细语的,这会儿断喝一声,颇有气吞山河之势,直接把人吓没话了。

  他又转向满月:“公子快随我进宮,咱们路上说!”

  “鲁大人,怎么了?”满月随他走。

  鲁诺道:“就在刚才,冢宰大臣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个野小子,说是当年随王姑出逃的王子,他已经召集多位臣子入宫,怕是要生乱子。王姑日盼夜盼,你来得时机太好了!”

  事情发展成这般,很容易捋清冢宰大臣的初衷,他要挟天子将权势更进一步。

  鲁诺那如洪钟的话音还在西北风里打转,就见深宫方向,一只响箭上天,在夕阳残存下炸开了花。

  鲁诺脸色骤变:“自己人的信号,他要闹宫变!”

  几乎同时,刚才被他吼得唯唯诺诺的迎客官,突然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柄匕首,照着鲁诺后心便是一下。

  纪满月手疾眼快,一把拽住胖子扯到自己身前。

  可胖子实在是太胖了,满月单手之力还是迟了分毫。刀尖扎进鲁诺后心寸余,他闷哼一声,满月已经错身上前,一脚踢在迎客官心口。

  那官儿以为满月只是个文官,全没防备,被踹得趔趄好几步才站稳,紧接着胸口闷痛,憋出一口血来。

  满月没说话,查看鲁诺的伤势,也亏得他胖,刀扎进去一寸多,都扎在肥肉上了,鲁诺哼唧一声,很硬挺,道:“公子快去护着玉儿!冢宰大臣心狠手辣,他既然已经动手,就是奔着要她的命去的。”

  情急之下,对萧玉的称呼都变了。

  这时,那迎客官撑起力气喝了一句流勒话,城门守卫们即刻钢刀出鞘。

  鲁诺从腰间摸出令牌,往高处一亮:“纪大人是越国的皇子,伤了他,你们全家脑袋都不够赔!”

  这话真管用,守卫官军二十余人,面面相觑,无一人敢先动手上前。

  鲁诺道:“我去城门将大人的部众迎进城。”

  刀伤饶是扎在肥肉上,也不轻,说话功夫他背后已经血流如注。满月捻出两根金针,飞快地刺在他背后/穴位上:“厉怜、万修,你们护着鲁大人!”

  万修还想说什么,厉怜一拽他袖子:“师父的轻功,你我都跟不上。咱们听命便是。”

  果然,话未说完,满月已经一跃上树,两晃就不见了。孟飘忱轻笑一声,跟上去。

  纪满月居高而望,环视一圈就看出乱子的核心所在。

  他踏冰绡的轻功堪称神绝,加上多年江湖浪迹的经验,飞檐走壁也如履平地,脚尖在树枝上借力,枝丫几乎看不出晃动,地面上自然是没人发现他。

  他能如同仙人踏风,孟飘忱也没被落下太远。满月心中赞叹,这姑娘医术高明,武功不弱,轻身功夫也有可圈点。

  难怪木易维慧眼爱慕。

  乱事当然不会等纪满月这个不速之客。

  事发地是议事大殿。

  殿内,萧玉一袭紫色长袍,身后护着个十来岁的少年。那少年脸上稚气未脱,却怒意满面。他华贵衣着让他的身份呼之欲出,正是新继王位的小王上。

  流勒新王正绝眦而视一名身形高大的男人。

  男人看不出年岁,骨相刀削斧砍般凌厉,这人未见得有多健壮,但骨架子却宽撑着一身的戾气。那骨子里就冒出一股野性,是驰骋荒漠,食生肉、饮热血的野。

  他身旁一人与他的气质形成剧烈的反差。

  那人三十出头,衣着华贵,眼神里却显出怯懦,别说与那野性的男子相比了,就算与那十来岁的小王上相比,都少了不知多少气度。

  流勒王道:“许大人什么意思,前些日子还说会尽力辅佐本王,今日怎么突然带了个冒牌货来,冒充我那早夭的兄长?”

  不等男人开口,萧玉先道:“当然是因为王上年纪渐长,越发不好掌控了,冢宰大人想要的,是个傀儡,非是如你这般有心有脑、带我流勒兴国安邦的王。”

  年轻的王上片刻无言,他那双清透的眼眸里,套着一层看不清的情绪:“玉姑姑,”叫了这一声,等到萧玉看他,他才继续问道,“我那王兄,真的夭折了吗?日前在越国境内寻到的是有心人冒名顶替?”他指着冢宰大臣身旁那的年轻人,“就如他这般?”

  萧玉的眼眸被殿内的火光打得明暗交叠,她冷眼向大冢宰一瞥,才柔下几分语气向流勒王道:“是这样的,王上。”

  稚气未脱的少年点点头:“这般本王便明白了。”手一抖,突然拽出腰刀。

  不及眨眼的功夫,冷寒刀锋上明晃晃的亮色,已经没入冢宰大臣身边年轻人的胸膛。

  谁都没反应过来。

  流勒王才十来岁,他一刺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执刀,几乎整副身子的重量都压了过去。

  他身高正好在对方胸口的位置,扑过去的瞬间,鲜血飞溅出来,溅了满脸。

  一招得手,钢刀从对方胸膛中拔出来,年轻人不及哼出声,就倒地身亡了。

  流勒王上深吸一口气,抹一把脸上的血。鲜血瞬间将脸庞上的稚嫩褪去:“好了,”他抬眼看向冢宰大臣,“许大人定是遭这歹人蒙蔽,本王已将人杀了,闹剧到此为止。”

  这一刻,无数人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