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慎言的吻渐渐重了, 伴着满月手腕上金属擦错的清脆响。
从第一次司慎言要满月叫他的时候,纪满月就觉得,对方在感情这件事儿上多少有些专执, 才总是给他这种让人谈不上厌拒的禁锢。在只属于两个人的时光中, 司慎言会比平时更露本性。
起初满月觉得只要能让对方开心, 这种小小的调情, 迎合一下无伤大雅。
可后来,就连他自己也近朱者赤了, 居然能从中寻出些被压抑很深的自我。遇见司慎言以前,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是这副模样。
纪满月的左手现在只能举着,有点没着没落的, 他反手去抓那金链子。
司慎言看得到,握住他的手, 将他那点无所适从的慌乱拢在掌心里护着。
不得不说,金圈圈打造得非常妙, 即便手被对方按得死死的,手腕的一圈也没有半点擦磨的不适。
壁炉里偶尔爆出火花噼啪作响, 应着满月轻哼出司慎言的名字,温馨又色气。
一次之后, 司慎言把人解开了。今时今日, 司慎言确信他的心、他的情都在自己这里。更何况, 一直困着也没意思。
他把满月拉起来。
美人的长发本来就绑得很松,一番折腾,几乎散乱。
满月索性将发带捋下来。
殷红的带子拿在手里的瞬间,他嘴角就弯起来了。
司慎言看他那笑没好笑的模样, 道:“打什么鬼主意?”
满月捋着带子答道:“平常花样儿而已。”说着, 那一抹红就遮了司阁主的眼睛。
司阁主从容貌到气质都带着冷峻的英气。否则当初满月也不会总腹诽他是冰坨子。那些冷, 大多是通过不笑和眼神传达出来的。
不笑,在满月面前早就破功了,司慎言在他面前的笑,有宠溺、有温柔还有极难得的甜;
这会儿再把那双眼睛蒙上,就彻底看不出冰山模样了。
司慎言没有满月能在阳光下能反光的白,但也绝对算不得黑。重点是他的肤色很均匀,这就非常难得了。
光洁的面庞上横着一抹红,透出些不知所措,甚至有点让人想欺负。
满月突然从这恶趣味里体会出点乐子来。
他按着司慎言躺下,俯身亲他。
果然,视觉不好用的时候,听觉、触觉、嗅觉就会逐渐变得敏感。
纪满月贴在司慎言耳边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柔哑的气音,直穿耳膜,冲进心里。
那串流影珠被热情蒸着,熏发出香,绕在二人之间。司慎言想,只怕以后闻到这气味,他便会想起纪满月了,这味道已经渐然成为他心上人的标签。
看不见。
司慎言只能寻着感觉去扶身前的人,手掌正贴在满月颈子侧面,脉搏的跳动透过掌心传导,让司慎言感觉着对方是鲜活真实的。满月颈上挂了一层细汗,润得好像一块能推出油的羊脂玉,司慎言沉醉于这种触感。
满月被他摸得痒,又觉得他这时候格外腻乎,笑出声来,磨着他的耳垂道:“好摸吗?”
司慎言被他撩着,又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心被牵扯起来,“嗯”了一声,应道:“从前你说‘视觉剥夺体验’,我今天信了。”
满月愣了愣,恍惚记得曾经是说过这么一句话,好像是……第一次不愿意让他看。
他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吻时轻时重的,司慎言知道这妖精使坏,自己脖子上定然落了印子。
但这时候的冤冤相报,他喜欢得不得了。
他也越发觉得受不了。
两三次想把人捞进怀里翻身抱住,都被纪满月“料敌先机”化解开了——越不让抱越想抱,越想抱越抱不着。
这成了个熬人的死循环。
司慎言终于忍无可忍,嘶咽一声,单手搂着满月的腰,翻起来就把人困在怀里。
但毕竟眼睛遮住,动作也急,满月好像被磕到了,抽了一口冷气。前一刻还霸气十足的司阁主,瞬间慌神,一把扯下发带,柔声问:“弄疼你了吗?”
说着,他就想看满月到底怎么了,眼神中的关切在满月身上恣意蔓延。
预料之中,纪满月被这种放在心尖儿上的在乎闹得心神打颤。他搂着司慎言的脖子,把他拉过来,不及平复气息,就着他耳畔轻声答道:“没有,阿檀最好了。”
我知道在乎我,知道你那么爱我。
爱我。
二人终归是忙里偷欢,没有闹得太狠。
待到满月又跟变态似的附耳去听楼下,发现居然还有动静。他看了司慎言一眼,道:“可怕。”
司慎言笑着搂他,道:“这世道里腌臜的东西太多,你合一会儿眼睛,我留意楼下,放心吧,”他像是明白满月的顾虑,又补充道,“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你刚才亲眼所见,是不是?”
嗯,是看见了,左肩斜向右腹长长一道疤,痂还没结得太结实,桑皮线也还挂着,骇人极了。满月刚才碰都不敢碰它。
“但内伤……”
“那都算不得内伤,在西嘉兰关,你不理我那几日就调息得差不多了。”
他随手挽着满月一缕头发,故意把“你不理我”几个字咬得挺重。
纪满月失笑,拉起他的手轻贴在唇边,片刻才亲了亲:“下次不会了,更多是我自己的问题。”
司慎言瞬间就品出无限的珍稀来,除此之外,还隐约从这话里听出点弦外音——是打定了什么主意吗?
但他没问,以满月的性子,无论打定什么主意,都不会出大圈,无论满月要做什么,他都会帮他。
“伤没事,但,”司慎言道,“《恶无刑咒》里的心法,不能让许小楼练成了。”
确实如此,满月回想起与那人对掌,那又缠又绵的内劲余韵确实霸道得吓人。
满月道:“《恶无刑咒》为什么会在他手里呢?”
司慎言道:“我查过,但是他的痕迹太少了,很久前我就有个猜测,可一直没能确实。”
嗯?
“孟朝教主的夫人姓许。”
满月一讷:许小楼是那孟夫人的娘家人?
还真不知他与孟飘忱是何关系了。
“你……就没问问莫老?”满月想起那平时怼天怼地的莫阎王怵头孟飘忱的模样,问道。
司慎言道:“问了,他不说。”
得,看来孟姑娘对她那老师侄是绝对的压制。
后来,满月在司慎言怀里睡着了,这个熟悉的怀抱让他觉得安全。司慎言说过,会帮他把不好的都挡在外面。
在不知归处的飘摇浪涛中,他真的像港湾一样,满月下定决心要竭力护好他的港湾。
所以,他需要权力,攥在手里的越多,事态骤变时筹码也就越多。
第二日晌午,雪停了。
一架马车直接进院子。
纪烨亲手把陶湘抱到车上去了。
姑娘很虚弱,身上盖着世子宽大的披风。她搂着世子的脖子,偎在对方怀里。她的神志没有问题,她的算计成了。
“一会儿你去哪?”司慎言帮满月把衣裳归整妥帖。
满月拎起殷红的发带,把头发随意绑好:“嗯……今天可忙了,要去好几个地方。”
司慎言也有事。
二人就这么分道扬镳,各自忙去了。
再过两日,就是狄家宴请部分朝臣和名流的日子。
纪满月想借这机会探查皇上的心意——他那便宜爹见面就扮出一副慈父模样,心里又到底对他几分在意、几分信呢?
满月不信皇上只听萧玉的一面之词,就能对他的身份确信无疑。
顺便他还要帮乔儿出一口气。
他先去了天听阁,出来之后,再去侯府找孟飘忱。
戎国侯府今日挺热闹的,一是因为下了大雪,大家忙着清扫;二是因为大军快要凯旋了。
巴尔恪死了主帅,这口气其实是咽不下去的,可他们好不容易养起来的精锐,在主帅死球之前,就已经被丰年□□得损伤一半。
如今若是再打,搞不好越国大军真要踏到巴尔恪的王宫之下。
于是,他们只得答应岁供十载,同时还送了个七岁的小王子来为质子,表示真的不打了——至少最近不打了。
这么一来,就连那真冰山脸的官家花先生都带出笑意来:“纪大人来了,找孟姑娘么?”
满月笑道:“先生忙着不必照应,我自己去别院就好。”
“姑娘在书斋呢,”花先生顿挫一瞬又补充道,“狄二公子来了。”
听似没什么,又好像隐约有点什么。
丰年的藏书很多,书斋是单辟出来的一道院子。将军老光棍一个,没什么不良嗜好,看书好像是他日常最爱的消遣方式。
在侯府借住时,满月去书斋看过,从兵书到医书,天文地理到小说话本,包罗万有。
还没进院子,姑娘的轻笑声就传出来了,夹杂着狄仓灵的低声话语。
满月总是忘记跟司慎言打听孟姑娘的八卦,今儿终于不用打听,答案也呼之欲出了。
纪满月脚步轻,他又有心压着气息,院里那二人毫无察觉。
堂堂纪大人,做贼似的背靠在院子月洞门的一侧,认真听墙根儿。
但丰年的书斋太宽敞了,他听不真切,听着好像是狄仓灵拿了本什么难得的医书来给孟飘忱。满月不禁替木易维惋惜,论性格,确实狄仓灵更加八面玲珑有意思,几句话就能逗得姑娘轻笑不止。
片刻,纪大人的脸皮开始抗议,这么听人墙角实属是左边不要脸、右边二皮脸。他轻咳一声,加重脚步往里走。
进门转弯,就看见男俊女俏一对璧人,正一边说医书,还一边堆着雪人。雪人脑袋上扎满了笤帚苗,细看都是穴位。
满月笑道:“孟姑娘寓教于乐,真妙。”
那二人跟满月不生分,笑着行过礼。
孟飘忱打量满月脸色,道:“看来最近公子身体应该还好,上次我要的东西,公子记得拿来给我。”她指的是香灰,狄仓灵在,她没细说。
“就这一半天,”满月说着,转向狄仓灵道,“本想着,一会儿去找狄公子的,在这儿碰见,倒免得我再跑腿。”
狄仓灵又恢复了那副跑江湖的模样:“师爷爷有事差人来吩咐一句就是,”说着一拍胸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满月一脸鄙夷,见孟飘忱被他逗得笑,没埋汰他,直言道:“临江仙台的宴会上,想请公子赏脸,加一席助演。”
狄仓灵问都没问就应了。
满月又道:“然后,还得跟你借孟姑娘片刻。就几句话。”
孟飘忱的小俏脸眨眼就染上层红,嗔笑着嘟囔满月:“纪公子怎么也跟着不正经!”说着,不等满面笑意的狄仓灵开口,就引着满月到屋里去了。
纪满月摸出刚从纪烨屋里顺来的琉璃瓶:“这里面的东西,姑娘能配吗?”
孟飘忱拔开瓶塞闻过,脸上立刻挂出副一言难尽的表情,嫌弃又疑惑:“能配,但公子你……”
要这玩意做什么?她没问出口。
“我若是喝了,会怎么样?”
孟飘忱更懵了:“啊?”
总归是持着礼数,她道:“那要看你喝多少了,两三滴的话,除了燥热,不知道会不会扯动内伤……让你觉得心悸。”
满月一拍巴掌:“帮我配一瓶,”然后又得寸进尺,“楼馆里姑娘勾人的香粉,也能配少量吗?越是不着痕迹的越好。”
孟飘忱毕竟是大夫,甭管是什么药,只要沾边她脸皮就不似寻常姑娘那么薄,只当是个事儿应了,心里忍不住想:公子是要让谁去勾搭谁……
“明儿傍晚我让紫元来找你拿。有位姑娘,神志不大清晰,也请给医一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