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慎言终于领略到纪满月坏笑的深意了。
他报复。
报复那个崖边树下含着冰雪的吻。
若说当时司慎言吻得纯粹, 此时纪满月就吻得都是招惹。冰面贴附在司慎言颈侧的动脉上,凛得他忍不住轻颤。
战栗之后,便是满月柔软温暖的轻吮。
司慎言被他闹两下就要忍不住了, 单手拢在他腰上, 一捞就想翻身把人压下。
从前那些次, 满月在床上对司慎言的顺从配合, 都是出于他本心愿意。
现在他不愿意了。
司慎言只觉得怀里这人身子一滑,看似是换了个位置, 其实不经意间就把他那一翻之力卸掉了。同时,满月还按紧了他的手,禁锢之余将自己半撑起来, 贴着他耳朵轻声道:“别动,你得受着, 不是要我消气吗……”
寒气吹在耳廓里,那滋味别提了。
司慎言明白这祖宗是真的要给他上刑。
他无奈、难忍又宠溺地扬起头, 让自己尽量放松在那不怎么松软的行军榻上。
满月见状,花瓣似的眼睛眯出笑意, 好像狐狸一样。因为含了冰块,他的嘴唇很红, 红得让司慎言只看一眼就想拉过他脖子, 把他吃进嘴里去。
但他偏偏不许。
欲/火烧得难耐, 司慎言只得合上眼睛不再看眼前这妖精,空咽了一下。
满月笑得更开了,他对这反应很满意。
他吻司慎言的耳朵,吻他的颈侧, 吻他喉结, 咬他的气管……
他把司慎言闹得发疯, 偏就按着他的手,不肯去亲他的嘴,让他什么都尝不到,片点爱欲都难以发泄。
冰寒又旖旎的亲吻,让司慎言领略了一把彻头彻尾的冰火两重。
他被满月撩得太难忍,甚至要爆炸了。但他又不能让自己这么炸掉。终于一声幽咽咽在嗓子里,鲤鱼打挺地坐起来。
这倒把纪满月吓了一跳,他当然不会不顾念司慎言的伤。因为顾念,才让他别动。
本来揣着小小的坏心思,想报复似的逗他一会儿,就帮他把火泄了,谁知好像用力猛了些。他不明白,司慎言今天怎么这么不禁撩。
这会儿,满月的注意力在司慎言的伤口处,专注地看那白帛上有没有血透出来。片刻的分神,形势逆转,让司慎言一把捞在背后,放躺下了。
司慎言居高临下地看怀里的人。
满月在他面前,大多时候是一副放松的模样,但这会儿不同,他紧张了。眉头微蹙着,垂眼一直往对方怀里看。
司慎言挑着满月的下巴托起来,让他与自己对视:“担心呀?担心还这么欺负我?”
“啧,让我看看。”纪满月偏头让开对方的手,他自己受伤有经验,伤口愈合之初,不经意撕裂的痛会和愈合时的痒纠结在一起,所以如果不是剧痛,又撕开了也难以察觉。
他推着司慎言的肩头,想坐起来:“有没有……唔……”
“没事。”司慎言把他按回去,并且抢先一步回答,拢开他的碎发俯身就把他的关怀堵回去了。
满月嘴里的冰已经化得差不多,只剩下一点。司慎言吻他的时候,那一小块冷润的冰渣卷进嘴里,彻底融了。
难忍归难忍,司慎言却舍不得对纪满月急色。情/欲一事,其实是满月一直纵着他,所以他再难忍,也不能让事情变得温存全无。他不想让满月心里落下丁点尘埃阴霾。
好在,他熟悉怀里这副躯体。
纪满月的好恶习惯,司慎言心知肚明。
在满溢着温存的爱怜中,纪满月抱着他。司慎言难以克制又偏要克制的爱意让满月上瘾。
满月甚至有点受不了这种被人捧在心尖儿上的珍惜,更何况对方还带着伤。
他越发觉得鼻子发酸,呼唤对方名字的尾音中,居然带出一丝哭腔。
这顿时让司慎言手足无措。他紧抱着他,吻着他,贴在耳边温柔地问他:“宝贝,你怎么了……”
满月合上眼睛,眼角真的滑落一颗泪水,他的心被爱怜、保护和理解折磨焚烧着,偏又难以自拔。
情、欲和念让他满脑子都是司慎言。
“我……”满月哑着嗓子,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只一句“爱你”不足以描述他的心境,“不能没有你”在此时又说不出口了。
司慎言以为他情难自已,气息滞涩得说不出话,眼神中的关切简直要满溢出来了。
纪满月敏感的心思,便又一次被对方刻进骨子里的温柔烫到,他抓着对方手臂的手收得紧了,什么都没再说。
司慎言懂他。
桌台上烛火跳耀,明暗交叠,光晕伏而又起。
火焰烧着烛心,好像也能烧到成为彼此牵绊的人。
后来,满月给司慎言换了药,见他伤口没有扯开,放下心来。
司慎言把人抱进怀里,良久才柔声道:“咱们都会好好的,咱们的以后还有很长很长。”
养伤这几日,司慎言除了调息就是睡觉,刚才知道满月心底对他的在乎远超于已经表达出来的,他高兴疯了,打了兴奋剂似的,半点疲乏都没有,浅啜在满月耳边颈侧:“消气了吗?”
满月却不一样,他身位高了,只要商议军务,丰年就拉着他,得空又要去审抓回来的杀手。
再这么一番折腾,他身子已经很累了,只是脑子还沉溺在刚才的欢愉里,声音恹恹的“嗯”一声,小心翼翼往对方怀里缩了两分。
司慎言拢着他的手,摩挲他的指根:“你一哭,我心都要碎了。”
纪满月决定事后死不认账:“谁哭了。”
司慎言不跟他较真,抱着他。
就在司慎言以为满月睡着了,想撑起身子看他的时候,纪满月突然在他怀里一个轱辘爬起来,手肘撑在床上,那双好看的眸子颇有深意地瞟一眼桌上的冰桶:“刚才……爽吗?舒服吗?喜欢吗?”
司慎言毫不介意这种交流,一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从满月胸前穿过去,回抱在他背上,笑道:“你看不出来吗?我根本就受不了你的唇红齿白。”
满月挑起眉毛,似笑非笑的道:“下次你再惹我,我就嚼一口辣椒,跟你同归于尽。”
司慎言:……
他的脸在这瞬间狠狠抽搐了一下,稍微稳定心神之后,半侧过身子彻底把满月抱在怀里:“不是,宝贝,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损招,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威胁效果颇合满月之意,他轻声笑着,顺着司慎言的力道,重新在他怀里躺下。
司慎言把他散乱的头发拢好,道:“真把我吓出毛病来,我看你怎么办?”
纪满月道:“少来,你哪儿有这么不禁吓。”
司慎言哄着他:“好了,你该休息。”他扬手灭了矮桌上的灯。
营帐里顿时暗了,硕果仅存一盏豆油小灯。火光透过屏风打进来,看什么都只是个影儿。
满月道:“我睡不着。”
司慎言想了片刻,呢喃似的讲:“从前啊,有一位会魔法的侠士,他有一种很特别的能力,他如果去亲吻清风,清风会睡着;他如果去亲吻海水,海水会睡着;可是他什么也没亲,只是每天晚上,亲亲他心爱的人……”说着,他在满月眼睛上亲了一下,“睡吧,我心爱的人,你累了。”(※)
这故事的原型是个哄孩子的童话。
满月小时候听过,司慎言也必然不会是最近才听来的。
他虽然就着司慎言的亲吻合了眼睛,却更睡不着了。
片刻,司慎言察觉出他微妙的不对劲:“怎么了?这个故事太油腻吗,那本座还是给你念段儿经吧。”
满月摇着头,睁开眼睛看他。
黑暗里,他的眼睛像桃花潭水一样深邃又透彻,里面藏得是说不出的情绪,他问不出这个故事是谁给你讲的这种话,但……
他搂紧了司慎言的腰,轻声道:“你……司叔叔的事情,我听说了。”
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司慎言如今对父亲的感情不可能再如火焰般炽烈。经过岁月的磨砺,那团火已经把能烧的都烧尽,诸多情绪化作飞灰散了个干净。留下的,是百炼成金的执念,这份执念深重、纯粹又坚韧,让他懂得珍惜眼前人,偶尔会疯狂却早已经没了冲动。
司慎言先愣了下,接着就笑了,刮着满月的鼻尖:“你好敏感哦,这故事就是他给我讲的,但我现在已经能平静的和你谈论他、谈论过往,所以我没事。”
满月看他这样子,庆幸又心疼:他没有心魔,但要经历怎样的锤炼,才能让他如现在这般模样?
满月想说回去之后,他会陪他、会帮他,又觉得这样的许约,是一张空头支票,空泛得不实际,美好却虚假。
还不如待到那天来了,他直接帮他做些什么。
如果司慎言什么都不需要他做,那他就陪着他,天堂、人间或是地狱,他们都有彼此,不会孤单的。
不知何时起,他们成为彼此的软肋,亦要做彼此的坚盾。
满月搂着司慎言,手在他背上轻轻的抚。
就这样拥着,再没说话,终于是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是个童话故事,原型和亲的是什么都已经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