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班里正静悄悄地上自习,后头突然扔过来一个小纸团,准确无误地砸在叶安屿桌上。

  他搓开一看,上面写着:下节课一块去活动室呗。

  下节是体育课,叶安屿打算在教室里学习,于是提笔回复道:不去。

  纸团传回秦誉手里,期待落空,他撇撇嘴,倒也不气馁,又想到另一个招。

  天气冷,体育课没之前那么受欢迎,好多人趁老师不注意偷摸溜回教室,学习的学习,聊天的聊天,还有胆子大的直接用白板刷起了短视频。

  叶安屿不受别人影响,低着头沉浸在眼前的化学题里。

  写着写着,王东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敲敲他的桌子:“叶子,秦哥找你,在活动室。”

  叶安屿笔尖停住,抬头问道:“他找我干什么?”

  “不知道,他没跟我说。”王东然表情难得严肃,“你还是去一趟吧,感觉是有很要紧的事。”

  这人故作玄虚,叶安屿不知道秦誉葫芦里卖什么药,原想把手头的题写完再过去,却集中不了注意力,怕对方真有什么重要的事。

  五分钟后,叶安屿敲响了活动室的门。

  敲了一下门就开了,秦誉站在门边冲他笑:“就知道你会来。”

  “找我什么事?”叶安屿在门口站定,没进去。

  好不容易把人忽悠过来,秦誉哪会放他走,抓住他的手臂把人拽进来,关上门,顺手从桌上拿起一瓶牛奶塞进叶安屿手里。

  “喝口热的暖暖,这屋有点冷。”

  牛奶温热,秦誉早就买好了,怕变凉,买完就一直揣在怀里暖着,刚才听见叶安屿上楼的脚步声才拿出摆桌上。

  叶安屿不知道这些,他微凉的手指被瓶身暖热了,要走的话说不出口,半是迁就地被秦誉摁在椅子上,还是摸不清他的意图:“你到底要干什么?”

  秦誉拖了把椅子过来,跟他面对面坐着,中间的桌子上堆着稿纸,上面字迹潦草,看上去是些歌词。

  秦誉把纸张推到他面前,托着下巴说:“就是想让你帮我看看歌词,半决赛最后有个人独唱的环节,我就写了这首歌,你看看怎么样。”

  叶安屿低头扫了眼,歌名是《雨过天晴》

  前世的回忆涌上心头,叶安屿抬眸,淡淡笑着问:“写给你心上人的?”

  秦誉跟他对视,暗道叶安屿这都能看出来,他的心思有这么明显吗。

  不过既然叶安屿都这么问了,秦誉爽快承认:“对啊,我想用这首歌表白来着,写了快两天了,总怕词不达意。”

  叶安屿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凭秦誉那语文水平,能写出这歌算是超常发挥了,语文老师看了估计得流泪。

  这歌也算秦誉的代表作,叶安屿没什么修改建议,更何况这是写给白月光的歌,他又何必指手画脚,于是自嘲地笑笑:“挺好的,我看不出什么问题。”

  “真的吗?”秦誉直勾勾地看着他,随后又问,“那你喜欢这首歌吗?”

  叶安屿喝了一口牛奶,有些凉了,顺着喉咙滚进胃里,冰得他有些难受,脸上却看不出什么情绪:“你问我做什么,不应该问你喜欢的人吗?”

  秦誉被他问得险些哑口无言,生怕对方看出自己那点旖旎的心思,半真半假地回道:“我这是个惊喜,哪敢直接问啊,当然得先让兄弟做参谋了。”

  原来是这样。

  叶安屿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有意敷衍:“我挺喜欢的,可以再问问你们乐队的人,他们比我有经验。”

  说完站起身来,想离开这个让他有些憋闷的屋子。

  “好,那我再问问。”秦誉注视着叶安屿的表情,敏锐地察觉出对方情绪不是很高。

  他有些纳闷,一般人要是知道朋友要表白,不都激动得嗷嗷叫,忙不迭出谋划策当军师吗?

  叶安屿为什么看起来不太开心?

  难不成是以为他喜欢的是别人,此刻心里正吃醋?

  秦誉噌地站起来,下一秒对上叶安屿波澜不惊的眸子。

  他咽了口唾沫,暂且把心中的汹涌澎湃压下去,猜对了还好,万一猜错了,岂不是弄巧成拙?

  要是叶安屿对他没那个意思,他突然表明心意,肯定会吓到对方。

  秦誉快愁死了,他向来果断干脆,唯独在喜欢叶安屿这件事上格外纠结犹豫。

  如果叶安屿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他,下一步究竟是柳暗花明还是一切成空?

  他焦急地等着一个答案,却又清楚地知道这事急不得。

  反正歌已经写好了,离半决赛还有两周,足够他去弄清叶安屿的心意。

  叶安屿哪知道秦誉顷刻间想了这么多,只觉得他的脸色一会阴一会晴,不知道在寻思什么。

  叶安屿把喝完的牛奶瓶扔进垃圾桶,对秦誉说:“没别的事的话我先回教室了。”

  “等等。”秦誉叫住他,他想跟叶安屿再单独待一会,一时间却想不出别的理由,最终憋出一句:“你还要不要喝牛奶,我这还有一瓶。”

  叶安屿闻言摇摇头:“不了,谢谢。”

  秦誉眼睁睁看着叶安屿离开活动室,耷拉着肩膀叹了口气。

  -

  许是因为在家反省了三天,叶安屿感觉这周过得特别快。

  大休作业仍是一堆,叶安屿回到家也没松懈,周五周六基本都趴在书桌上学习。

  周日发现手头的练习题快做完了,他打算去净土再买一本。

  好长时间没去了,叶安屿还挺想念,思考了两秒,把书包也背上了。

  董倩见他要出门,嘱咐道:“带上伞,别骑车了,今天有小雨。”

  “知道了。”叶安屿应了声。

  说是这么说,下楼后他还是骑上了自行车。

  濛濛细雨用不着打伞,只是眼镜上沾了密密麻麻的水露,有些阻碍视线。

  到了净土门前,叶安屿把车子抬进屋檐底下,拍了拍身上的潮湿,推门进去。

  老板还记得他,笑着打了声招呼:“好长时间没看见你了。”

  叶安屿也笑了笑,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把眼睛上的水雾擦干净:“谢啦。”

  “来学习?”老板看见他身后的书包。

  叶安屿点点头,说:“要杯热拿铁。”

  “好嘞,稍等。”

  店里还有其他客人,沙发上没有位置了。

  叶安屿也不挑,走向角落里的小木椅,把书包放下,先去书架挑了本练习题。

  他去前台结账,看到老板身侧多了一个人,戴着鸭舌帽,正低头研磨咖啡。

  估计是新招的员工,叶安屿没放在心上。

  “我发现你挺爱学习的啊,这都第几本了?”老板笑着打趣他,说完又想起什么,掩着嘴压低声音,“之前你跟我说这片地要拆迁我还不太信,前两天刚打听到的小道消息,确实要拆,你还挺神啊,这店要是盘出去我就亏大发了。”

  叶安屿一笑,没多解释:“听我的准没错。”

  老板心情大好,当即就转头跟身后的人说:“做好咖啡再准备一份甜点。”

  叶安屿要付钱,老板坚决不收,说:“以后来这不用掏钱,咖啡随便喝,吃的也任你挑,当自己家行了。”

  “这怎么行。”叶安屿跟他推诿半天,最终也没拗过他,无奈道:“书钱你得收吧,不然以后再也不来了。”

  “成。”老板哈哈大笑,爽快地收了书钱。

  正好咖啡做完了,一直默不作声的人走到前面,抬起头,鸭舌帽下是一张熟悉的脸。

  “热拿铁,还有一份黑森林。”迟皓把托盘递给他。

  叶安屿接过,有些意外。

  “哦,你俩认识是不是?”老板一拍脑袋,解释道:“我这正好缺人手,看这小子投缘,就让他来打零工了,平常不来,就周末来帮帮忙。”

  叶安屿恍然。

  上辈子净土早就被老板盘出去了,迟皓跟这扯不上半点关系,如今机缘巧合,他竟在净土打起了工。

  蝴蝶效应一样,还挺奇妙的。

  叶安屿没再多问,端着托盘回去了。

  身后,老板对上迟皓的眼神,了然笑道:“你要是想找他聊天就去,现在不忙,有事我再叫你。”

  迟皓往叶安屿的方向瞥了眼,想起他之前礼貌疏离的态度。

  不知道为什么,这人对他越是冷淡,他就越是想要探究。

  即便他现在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

  叶安屿铺开新买的练习题,戴上耳机,边喝着咖啡边写着,鼻尖萦绕着挥散不去的醇厚香气。

  刚写完一道题,手机屏幕亮了。

  秦誉:有家新开的火锅店,要不要去?

  叶安屿放下咖啡,拿起手机打字:我吃过午饭了。

  秦誉:好吧。

  秦誉:新上了一部电影,去看吗?

  叶安屿:忙着呢,不去。

  秦誉:忙啥啊?

  叶安屿拍了张照发过去:忙刷题。

  秦誉点开照片,放大,然后挑了下眉梢。

  秦誉:还喝咖啡呢?

  叶安屿回了个“嗯”

  手机随后没了动静,他放下手机,接着做题。

  一面题做完,眼前忽然落下一片阴影,叶安屿抬头,看见迟皓在他对面坐下,目光盯着他放在旁边的笔记本。

  “叶安屿。”迟皓一字一顿念出了封皮上的名字,朝他弯了下嘴角,“你好,我叫迟皓。”

  “……”叶安屿往后靠了靠,摘掉一只耳机,素来温和的眼神带了点冷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想认识一下。”迟皓身上的卫衣有些小,他拽了拽衣领,脖子总算没那么勒,“你好像不太欢迎我。”

  叶安屿毫不留情地点头:“我在学习。”

  迟皓说了声“抱歉”,又道:“那我不出声,坐在这里可以吗?”

  “……”

  叶安屿把另一只耳机也摘了,有些烦躁地蹙起眉头:“我不习惯对面坐着人,你快去忙你的吧。”

  迟皓眼尾微挑,正欲说什么,余光瞥见脚边窜过来一团东西。

  他低头,看到一只圆滚滚的狸花猫。

  “火腿?”叶安屿眼睛一亮,张开手臂,火腿直接跳进了他的怀里。

  既然猫都来了,叶安屿抬起眼,果然见秦誉从书架后面绕过来。

  “跑得真快,刚打开书包就没影了。”秦誉手里拎着宠物太空舱,另一只手还提着一袋糖葫芦,外面飘着雨,他身上微湿,眉眼间一派清爽。

  瞧见叶安屿对面坐了个人,似乎有点意外。

  “我朋友来了。”叶安屿对迟皓说。

  言下之意是你可以走了。

  秦誉打量这人两眼,觉得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但这人看向叶安屿的眼神让他很不喜欢。

  秦誉先把手里的糖葫芦递给叶安屿,笑道:“给你买的。”

  说完,把手里的太空舱放在桌子上,吊儿郎当地拍了拍迟皓的椅背,俯身道:“哥们,腾个位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