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一夜狂风, 今早又下了半天的雨;

  这会儿,虽没到天黑,太阳却是快落山……水面吹着阵阵风, 靠坐在画舫窗边, 体感是凉爽、惬意的。

  沿河两岸,是长长的连排小吃店;

  人来人往的,颇有烟火气。

  不知是因为节日活动,也或寻常周末都这般, 河畔挂着许多花灯;

  陆陆续续灯被点亮。

  “……咦,有点诗意啊。”

  燕庄张头探脑的,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水, 看看岸上的风景,再看看同船的乘客;

  一时连身体的不适也忽略了;

  满满的新鲜感。

  船未开动。

  这时,工作人员端上果盘;

  盘子是爱心形状, 艳红艳红的,透着土土的情调。

  切好的西瓜、火龙果和猕猴桃,搭配葡萄、青提、圣女果……红的紫的绿的, 分量不多,但摆盘好看,颇能勾动人的食欲。

  少见多怪的某人发出惊叹:“居然有水果拼盘!服务这么周到的嘛?”

  想想, 不太放心:“是免费的吧?”

  聂照庭说:“包含在票价里。”

  燕庄闻言好奇:“票价多少钱?”

  对方回:“131块4一个人。”

  燕庄忍不住地笑:“这票价定得也太奇怪了吧?”

  “七夕特价。平常就70一位。”

  “敲!都翻倍了快!”

  忽地反应过来——

  “131块4……1314嘛?噗,还挺浪漫, 咋不干脆1314块一个人, 多个小数点隔开有些不吉利吧?”

  聂照庭没接某人没啥营养的话,将果盘往对面推了推:“胃里还难受吗?吃点水果压一压。”

  “不是太想……”

  话没说完, 燕庄看到对面青年拿着牙签戳了块火龙果递了过来,不由自主就伸手接——

  “感谢庭哥的服务, 不过我没钱付小费哦~”

  聂照庭轻笑。

  燕庄每每很容易被这人的笑“勾引”,目光落在那对称的两个浅涡上,嘴唇也不自觉弯起,语气直白:“庭哥你笑起来真好看~”

  脑子一抽,突然冒出一阵旋律,就哼哼了出来:“你笑起来真好看,像春天的花一样……”

  惹得另一人酒窝更深了。

  隔壁,或者说,燕庄的后座突然吵吵嚷嚷着。

  他专心哼歌,没在意。

  唱到“像夏天的阳光”一句,突兀停顿,发出一声嫌弃的“咿”:“这不得热中暑……啊!”

  与此同时是紧张的一声——

  “小心!”

  心神专注集中在某卷毛头身上的青年,猛地一起身,长胳膊长手,隔着竹几、以略显古怪的姿势,半揽过对方的脖颈。

  一道女声响彻画舫里:“骗婚的死gay,去死吧!!”

  燕庄感到一热一凉——热是他庭哥抓在颈后的手,凉是有什么液体泼在他后脑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懵逼。

  脖颈还贴着聂照庭的手,好奇心重,下意识扭过脖子看向后座。

  说是竹屏风隔出“包间”;

  实则屏风不高,坐着能遮一点视野,一旦站起来便对整座画舫一览无余;

  且,故意做得古朴的竹制品,根根细竹间有小一厘米的空隙。

  于是,隔壁的“战火”一不小心牵连到与之相隔仅一扇竹屏风的燕庄。

  原来是一对约会的男女;

  先前燕庄打量四周时还瞄了一眼,只当是小情侣,没多想;

  这会儿,多了一个二十七八、长相清秀的青年,站在后座一旁,挑眉、勾嘴,笑了也没完全笑,表情是十足的嘲讽。

  他旁边的座位,先前坐着的姑娘,对着被泼酸梅汁——尽管用力太猛,一大半汤料越过竹屏风泼到燕庄这头——三十左右、打扮挺精英范儿的男人,横眉冷对。

  手上提着“作案工具”:盛酸梅汁的玻璃瓶,容量看着挺大,有一两升……瓶底残余着紫红的液体,正晃荡着。

  隔壁几人立马发现酸梅汤泼过了“界”;

  年轻姑娘一改泼辣,很礼貌的、诚意十足,对燕庄二人道歉。

  好在聂照庭手快,对某人“摁头”;

  只头发上溅到酸梅汁,抬头活动时有些许流进脖子下;

  一部分饮料落到聂照庭的胳膊上,夏天穿的短袖,倒没什么要紧;

  剩余的全浇到竹屏风上了。

  工作人员反应很快,过来调解;

  说岸上有卫生间,燕庄二人可去那儿打理一下;

  画舫会等他们打理好再开动……

  人家态度良好,两人也没觉得是啥大事,也没计较;

  照工作人员说的,去卫生间清洗清洗。

  燕庄T恤沾到些酸梅汤,幸好不是一大片的,不至于黏黏糊糊的沾着皮肤难受;

  主要是头发……

  “那个姐姐泼酸梅汤的技术不到家啊!”

  燕庄还有心思开玩笑。

  “想泼的人都没咋泼到……”

  聂照庭制止他想用冷水冲头发的打算:“先就简单擦擦。”

  燕庄听话,嘴上叨咕着:“头上痒痒的,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聂照庭安抚道:“忍忍,等回去再洗头。”

  “唔。”

  “回船上吧,别让人等太久……也好早点回基地。”

  “哎——都什么事嘛!”

  回到画舫,两男一女已经不在;

  工作人员效率很高,将座位间的酸梅汁清理干净,给燕庄的座位还换了个竹垫;

  服务很是贴心的,送一个大号爱心水果拼盘。

  跟两张画舫20元抵船票的券。

  燕庄不是爱生气的,得到补偿,当即喜笑颜开。

  开开心心,吃着各色水果;

  画舫人比先前多,交谈声很明显;

  他竖着耳朵听……

  或许,八卦是人类天性;

  好几个“包间”的人都在聊着刚刚二男一女的事。

  二男竟是一对儿;

  “精英范儿”背着对象,跟女性相亲,快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这不,对象就来“捉奸”,也是下得去脸,当女方面,说“精英范儿”跟他在搅基。

  “……吃软饭还想骗婚?真是辣鸡!”

  听到一耳朵八卦,燕庄一口咬着西瓜,一边义愤填膺:“可惜酸梅汤没泼到……咳咳咳!”

  一个激动,被西瓜汁呛到了。

  聂照庭抬手轻拍他的后背:“别急。”

  ——怕再遇到被泼酸梅汁的事,某人找借口,跟他庭哥挤在同一边。这头毕竟靠着船尾,后方没座位。

  边咳,边将卡在喉咙眼的西瓜强咽下去。

  好一会儿才缓过劲。

  “吃西瓜都能噎……今天我走水逆嘛?!”

  狗头遂被人爱抚。

  “别想太多。”聂照庭说。

  燕庄关注点有些歪:“我头发酸梅汁没洗干净,别摸啊庭哥,多脏。”

  聂照庭失笑。

  收手,转而翻手用手背贴了贴某人额头:“晕不晕了?”

  “不……”燕庄眼珠一转,“我也不清楚诶,好像晕又好像不晕。”

  装模作样打着呵欠:“不过,好困!”

  船启动。

  聂照庭提议:“到阅城公园要四五十分钟,要不睡一会儿?”

  “茶几太矮啦,趴着睡不舒服。”

  “可以靠着我肩膀。”聂照庭如某人愿,这样说道。

  某个家伙却不满足了,继续挑剔着:“椅背才到腰这,真睡着了,我怕坐不住。”

  不知是猜到某人的心思,抑或单纯出于对队友兼室友的关心,聂照庭抬手轻揽对方的肩膀,微微使劲,让人靠着他的胸膛。

  “这样……可以吗?”

  燕庄蹬鼻子上脸,把自己整个儿地往对方怀里塞。

  嬉笑:“庭哥牌靠枕,值得拥有~”

  头上传来青年的低笑声:“会不会热?”

  “不热~”

  才怪!

  好在画舫开起来后,河面的风呼呼地有点猛;

  除两人紧贴的皮肤略显黏腻,总体感觉还是舒适的。

  燕庄不安分地蹭蹭他庭哥的胸膛;

  青年身上很清爽,一整天都没流多少汗,完全不带汗臭味的;

  甚至,有一股“自来香”。

  燕庄耸耸鼻子,像小狗似的,问道:“庭哥你用的什么洗衣粉,真好闻。”

  “……我们用的是同一瓶洗衣液。”

  “喔~”某人转而问,“那就是洗发水的味道……”

  聂照庭表示:“你喜欢,等回去可以用我的洗发水。”语气好似哄着人一般,“先闭眼睛,休息一下?”

  “好哇,庭哥你嫌我话多!”

  聂照庭手掌轻摁了摁在他肩膀、胸膛乱动的卷毛头,是纵容的:“你继续说,我听着。”

  这人……

  燕庄反而不知道说啥。

  灵光一闪,想起了有段时间非常流行的梗,憋着坏笑:“gie gie~gie gie~你对我这样贴心,你女朋友不会生气吧?”

  聂照庭被逗笑。

  可,还是很配合的,回:“不会,我没有女朋友。”

  “男朋友捏?”

  “……也还没有。”

  “那我放心了,gie~gie~呕,好恶心啊噗!”

  瞎闹腾一通,燕庄多余的精力像是被耗光。

  风,一阵阵地吹,拂面而来。

  画舫些许摇荡着;

  没出现晕船症状。

  真就泛起困。

  迷迷瞪瞪,靠在队友的怀里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被聂照庭轻声地、很耐心地唤醒。

  天空泛着黑,云朵间残余一两缕霞红。

  燕庄晕晕乎乎的,瞪眼、木愣愣的,脑子不大清醒……

  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

  “……小庄。”

  聂照庭轻声唤着他。

  久违的称呼,让某人条件反射般纠正:“别叫小庄啊,还以为喊的是我爸。”

  ——说的是上辈子亲爸。燕庄跟的老妈姓“燕”,他老妈老爸年轻搞的姐弟恋,老妈喊老爸半辈子的“小庄”。

  聂照庭愣了愣,遂温声问:“不叫小庄……叫什么?”

  头脑还在浆糊着的某人下意识回:“小宝呀~”

  从小到大,爸妈还有长辈啊堂哥表姐的,都喊他“小宝”。

  便听到青年轻笑:“好……

  “小宝。”

  一阵风吹得燕庄清醒了些。

  说来,原世界的同学或朋友,喊他“燕子”的居多;

  听着女气,他也不在意;

  直到某个梗——“燕子没有你我怎么活啊”——火了起来,一帮狐朋狗友就老爱逗他。

  每每发消息都拿“燕子xxx”表情包开头。

  燕庄晃晃脑瓜,干咳着:“别别~平常不都喊我‘茉莉’嘛,庭哥你咋突然想新鲜的,给我改称呼?”

  聂照庭露出两颊浅涡,只道:“回吧?还得走二十来分钟,排位快开始了。”

  说到排位,燕庄来了精神,不纠结啥称谓问题了,扯着青年的胳膊,嚷嚷:“走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