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毕业,纪浅川如愿报考了他所向往的A大。虽然去A市需要坐两个小时的飞机,但是没关系,他可以一个学期再回来一次。
不过,他唯一的遗憾就是那个人的放弃。
夜晚十二点,D市某幢小区,一间屋内灯光大亮。
“纪一鸣!”
纪浅川抱着胸,靠在门前,身穿黑色系短裤短袖,漂亮的眉毛此时正拧起,非常生气地看向面前的这个男人。
男人正抱着一把吉他,盘着双腿坐在乳白色的瓷砖上。他身上披了件薄薄的外套,感受着空气中的冷空调,正专心地给红色的吉他上弦。
虽然男人的眉目被他过长的黑色刘海盖住了,但是光从鼻子和嘴巴上来看,他和纪浅川是有那么几分相似的。
纪浅川怒道:“为什么放弃填志愿?以你的成绩来看,也是可以上A大的吧?!”
男人没有吭声,依旧专心整理着他的吉他。
窗外不知道是哪家的狗吠了起来,混着聒噪的虫鸣,传进沉默的空间内。
纪浅川啧了一声,放下双手,往前走了几步,在男人的面前坐下,直视他的脸。他的手抚上自己的后颈,咽了口唾沫,沉下心来,换了种说辞,“纪一鸣,你不是很喜欢弹吉他吗?A大是专门培养艺术方面的大学,如果进去之后,会学到更多的。”
纪一鸣把吉他的弦上好了,终于抬头看向纪浅川。
他浅浅地笑了笑,弹出一个音,“你觉得这把吉他的音色好吗?”
纪浅川:“……”
纪浅川没回答,继续追问:“为什么突然决定不上大学了?是不是爸爸那边为难你了?”
“哈……”纪一鸣叹了口气,放下了吉他,双手向上伸了个懒腰,往后靠过去,后脑勺枕上背后的床沿,“纪浅川,你怎么那么喜欢胡思乱想?”
沉默了两秒,纪一鸣继续说:“虽然爸妈他们离异了,但是他们是和平离婚的啊。我们两个也是顺从自己的愿望——我跟着爸,你跟着妈,你觉得爸那边会为难我?”
纪浅川抿紧嘴唇。
瞄了一眼纪浅川的动静,纪一鸣突然从床上面弹起来,无措地问:“难不成……是因为妈她为难你了……?所以你才会那么说?”
纪浅川:“……”
见自己的弟弟没有说话,纪一鸣的眉眼冷了几分,“你说实话。你说之后,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不去上大学。”
“……”
纪浅川纠结地看向纪一鸣,晃眼间,他似乎看见了围绕在他身边的一些不明黑色物体。那些物体没有形状,黑乎乎的一片,就像是阳光下尘埃的相反面——黑夜中的灵魂。
只不过一眨眼,那些黑色的灵魂又不见了。
纪浅川揉了揉眼睛,应该是自己太困了,出现了幻觉。
-
“所以说,妈这几年都没有管你?!”纪一鸣勃然怒道。
三年前,初中毕业,他们的父母和平离婚。
某个下午,父母找到他们的两个儿子,非常冷静地和他们说明了关于离婚的事情。一开始,纪浅川的反应非常大,不太理解父母为什么要离婚,明明他们的感情并没有出现什么破裂,平时相处也很融洽。
反观纪一鸣,倒是冷静地安抚纪浅川,小声地对纪浅川道:“反正爸妈分开之后,也还可以见面,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的大事。”
虽然心里的情绪还没有调过来,纪浅川还是慢慢地冷静下来了。
他们听从父母的话,分别选择了和谁一起住。
跟着妈妈的半年,纪浅川还是被她照顾得很好,生活费样样不差,就连衣服也都是每个月会给他买一件新的。
直到妈妈找到了新的另一半。
由于他们需要时常出门,渐渐的,家里面就只剩下纪浅川一个人了。随着时间的推移,生活费也渐渐地减少,衣服也是纪浅川自己在网上随便买一点。
就连高二的家长会,妈妈也不能抽出时间去开,最后还是纪浅川拜托爸爸去的。
-
“总而言之,妈妈这几年就把你当成陌生人了?”纪一鸣将过长的刘海撩去一边,仔细地从上到下好好地看了一遍纪浅川,“……你变瘦了。”
纪浅川身上各处,根本没有一点赘肉。
纪一鸣站起身,朝纪浅川那边走去,半蹲下身,伸手捏了捏他的胳膊。
“完全是骨架子……”纪一鸣心疼地叹了声,“哎,妈不管你的这几年,你为什么都不跟我和爸说呢?”
纪浅川:“……”
纪浅川扭过头,岔开话题,“我也不是没有完全不吃饭……”
这几年,虽然妈妈没有管过他,但是纪浅川也不会就这样白白地消耗自己的情绪。他也许是遗传了妈妈的性格,开始和班上一些男生走得很近,收到的礼物、被请吃饭自然是不缺的。
时间久了,纪浅川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甚至在看见对方沉迷于自己虚假的爱意时,心里没有丝毫的波动,觉得他们就和顺从妈妈的那些男人一样。
只要给他们一点爱意,他们就会将自己视作宝贝,想方设法地讨自己欢心,试图得到更多的爱。
当然,这些事情,纪浅川是不会给纪一鸣坦白的。
知晓了纪浅川的事儿后,纪一鸣让纪浅川搬来这边住,不再和妈妈进行长期的来往(除了偶尔尽一下亲情会去看望)。
纪浅川也同意了,他不是很喜欢呆在那个空无一人的房子里——那个房子承载了他太多的寂寞和失望。
“所以,纪一鸣,你现在该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去上大学了?”
“……”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纪一鸣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闭上眼,再睁开——浅黑的眼瞳瞬间变成了猩红。
纪浅川怔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用手揉眼,再去看纪一鸣奇异的外表——现在除了那双猩红的眼睛,他竟然还伸展出黑色的翅膀,股后也探出黑色的细长尾巴。
“这……”纪浅川惊得连说话都有点磕巴,“你、这,哥你这是在玩cosplay吗?”
“……”
纪一鸣无奈地摸摸脑袋,凑近纪浅川,对他说:“你要不要摸摸看这双翅膀,再扯一下,看它能不能扯下来?”
纪浅川颤抖着双手,使劲地扯了一下纪一鸣黑色的翅膀。
“等等等——!”纪一鸣倒吸一口凉气,抓住纪浅川的手,后退了几步,“我叫你扯翅膀,你还真的扯啊!?”
纪浅川瞪着无辜的浅黑色眼睛看着他,看起来就是在表达:不然呢?
纪一鸣都快被他气笑了。
盘腿坐下,纪一鸣变回人类的模样,“你看到了吧?我不是人类。”
纪浅川:“啊……你不是人类的话,我,也不是人类?”
纪一鸣:“……”
纪一鸣噎了一下,说:“抱歉,应该是说‘我现在不是人类’。”
纪浅川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过载。
之后,纪一鸣向纪浅川坦言了他的遭遇。
他说,他其实是重生过来的,今天是他重生的第三天。他重生的目的是为了阻止某个人的自杀行为,去挽救他的性命。
而重生的代价,便是这一世他不是人类,需要靠汲取能量存活。
说到这儿,纪一鸣又变回原型,四周是极冷的温度。他抓住空气中的黑色透明流体,给面前的纪浅川解释:“这就是我们每天需要汲取的能量,如果许久未汲取,灵魂便会消散。”
纪浅川傻愣愣地伸出手,去触碰黑色透明流体,疑惑道:“这些黑色的灵魂,怎么我也看得见?”
纪一鸣解释说:“黑色透明流体并不是只有我们才能看见,人类都是可以看见的。但是有时候人类只会将其误认为灰尘或者是自己的幻觉。所以,为了避免意外的发生,我们每次吸食时,都要注意四周的环境。”
“那你怎么突然自爆你不是人类的身份?”纪浅川问。
纪一鸣自然道:“因为你是我弟弟啊,上面又没有规定不能暴露身份。”
隔了会儿,纪一鸣继续说:“虽然上面对于我们的身份没有规定,但是我们都心知肚明不能暴露。如果暴露的话,肯定会给自己招来麻烦。所以,实在是憋不住秘密的话,我们会选择跟自己最亲密的人暴露身份。”
“哦……”纪浅川逐渐明白了,他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又想到一个问题,问:“那纪一鸣,你不是人类的话,你会长生不老吗?”
纪一鸣的目光淡了下去,“会的。”
重生的另一个代价,那就是会永生不老不死,会看见你挽救的人自然老死……
但是,有一点虽然没有明面上说,但纪一鸣知道:如果不想继续生存下去,可以靠杜绝汲取能量进行灵魂的消散。
当然,纪一鸣不知道,管理者是会强制采取喂食措施的。
之后,纪一鸣去找他挽救的生命体,而纪浅川便进入了A大。
……
…………
回到现在,夜晚十点的停步台处。
纪浅川微眯起眼,月光洒落在他的肩上。
听见车凌冷静的反问,纪浅川却不为之所动,他摇摇头,可惜地说:“对不起,我没有中二病。之所以我会约你出来,说你不是人类这件事,自然是有我的打算。”
车凌抿紧嘴唇,死死地盯着他。
纪浅川说:“你还记得在A市,我和洛奕去游乐园玩那次吗?”
“……”
纪浅川:“其实我看见你凭空出现在了我们面前。虽然洛奕没察觉到,但我,可是实实在在的看见了。”
车凌的眼睛骤然睁大。
纪浅川扬起眉毛,继续说:“还有一次,是在‘无限心跳’室内游乐园内。洛奕晕倒之后,你说不用叫救护车,你抱着他去医院比较快……但是你并没有第一时间送他去医院吧?”
车凌:“……”
“那次,你把洛奕抱到了一个角落后。我循着你们的背影望过去,亲眼看见你们再一次地凭空消失了。”
车凌不置可否,那一次是他使用隐身技能,把晕倒的洛奕带去了D市希尔林的别墅。
车凌瞪着纪浅川,沉声问:“你说这些,是有什么目的?”
纪浅川摆摆手,没急着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指指车凌周围的空气,笑着提醒道:“车凌,你周围的黑色灵魂溢出来了哦?”
【作者有话说】:゛(◎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