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一个男生怎么那么白?”
这便是钟束楚对宁之言的第一眼印象。
——
“楚少,你可算回来了,刚刚老师来了,见你不在又叨叨你了,让你不要总在美术课时间去打球了……”
“切,管他干什么,球我想打就打,美术作业我又不是不交......”
说着,好像是公然反抗表决心似的,竟然拿着手里的篮球“砰砰……”几声拍打在画室的地面上。
画室原本就不算安静,这下因为这几声不羁的声响,像是彻底打开了某个躁动的开关,一下子喧闹起来了。
本身都是十六七岁半大的孩子,正是活力满满的时候,就算有学校条条框框的束缚,也不能泯灭青春时期那不安分的灵魂。
只见刚刚说话的男生,这时候踩在了凳子上。
画室凳子不算高,因为要配合支起画板的高度,也就大概40厘米的样子。
但无论怎样,站了上去这个行为就代表着不服管教的挑衅态度。
他就是老师家长口中“不爱学习的顽皮学生”。
他叫秦洛,性格直率,个性张扬,也是个大逗比。
他站在凳子上也不老实,还不害臊地扭动着身体,嘴巴大声嚷着,“楚少不愧是楚少,我们楚少就算不动笔,也比我们画得好,他这是天赋!天赋懂不懂......就是还没出生就被天王老子盖上了章,那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哈哈哈……”好多同学都被他逗笑了。
“笑什么笑,来,让我们一起唱,‘楚少你是光,你是电,你是唯一的神话,我们只爱你,you are my super star’......”
“哈哈哈哈......”顿时,画室爆出一声哄堂大笑。
原本坐着玩手机的李硕辰终于受不了了,他向着秦洛的方向大喊,“洛子,你快闭嘴吧,别人唱歌要钱,你TM唱歌简直要人命呀!!”
“MD!小李子,你说什么,你毛是不是痒了……”
刚刚还欢笑不停的画室,现在都快被他俩的互怼声淹没了。
钟束楚好似习惯了这样的吵闹,他勾着唇角,回到了自己的画架位置。
他的位置就在李硕辰与秦洛的中间。
刚刚还在打闹的两人停了动作。
左边的秦洛立马挂着贱兮兮的笑向钟束楚凑过来,一边抖动着眉毛,一边八卦,“楚少,你老实交代,你是真得去打球了,还是去泡妞了......
你少忽悠人哈,可是有人在操场看到你了,见你与一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MM在一起,说,你们打啵没有?”
“滚!”钟束楚瞥他一眼。
“怎么,不承认?你就骄傲吧,你就随意打击我们吧,你还有个快班校花林丝丝在后面追着呢!”
秦洛被钟束楚那“我看你是**”的眼神刺激了,嗷嗷地叫着。
“洛子,你这嘴早晚有一天不是被你喝水噎死,就是被你贱死!”在钟束楚右边位置的李硕辰又不由自主地怼秦洛了。
“好你个李硕辰,你就是见不得我好是吧!”
哎,又开始了......
钟束楚用屁股把凳子往后挪了挪,尽量腾出空间,避免波及到他。
他这一抬眼,便又看到了那个,坐在对面一排靠窗位置角落里的男生。
此时正值午后,画室窗户大开着,一束斜阳照了进来,恰好打在他的身上。
晕黄色的光线极其耀眼,他好似能一根一根数清他脸上细细的绒毛,他再一次感叹,“这男生,真得挺白的。”
“他谁呀,第一次来?”
钟束楚头部未动,眼睛还在观察着男生,当他看到男生皱了一下眉时,他眸色眯了眯。
他想,9月的夕阳也是有点热的......
秦洛随着钟束楚的视线望了过去。
“哦,他呀,就是新来的转校生,昨天来的,你刚好不在。”秦洛回答着。
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噗嗤!”一声笑了,继续说,“他呀,说话声音很小,嗡里嗡气的,像个小姑娘似的……
尤其是昨天,张老师让他自我介绍,他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叫宁之言’,然后啥也没了,当时咱们画室的同学都笑了,你说,都这个年纪了,还羞答答的,不是小姑娘是啥?”
他说话不着边际,也丝毫没有顾忌,都是想到哪说到哪。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每一个字眼都像一把刀子一般飞向宁之言的耳朵里。
虽然宁之言耳朵里塞着耳机,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耳机里没有任何声音。
今天,他的手机一直被他听音乐,快没电了,他放学后还要联系家人,他就关了音乐播放器,让手机处于待机状态。但他并没有拔掉耳机,耳机也还塞在耳朵里。
自然,他也从头到尾都清楚画室里发生的一切事,包括那个夹着篮球一脸邪气地男生,还有他说的那句,“一个男生怎么那么白。”
画室的热闹与他无关。
就算是有人提到他,也不过是无意间的事,没人会关注到他的,他也乐意如此。
他不动声色,直到那个一直很吵的男生说,“他像个小姑娘似的。”他才忍不住蹙眉。
他讨厌别人这样说他。
他厌恶这样的言论。
宁之言把涌起的愤怒情绪在心里回转了千百遍,最后只是紧了紧拿着画笔的手,等再次落笔的时候,水粉画纸上的笔触又急又狠。
“好了,住嘴!”
钟束楚起身向门口走去。
“喂,楚少,你要去哪里?”秦洛伸长着脖子问。
“去抽根烟!”
原本想一走了之的钟束楚,忽然间回了头。
而原本好好画画的宁之言听到“抽烟”两个字敏感地抬起了头,这样,他们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了。
不过须臾,宁之言便移开了视线。
而钟束楚则眼神暗了暗,他发现这男生的皮肤不光白,还挺嫩。
他撇了撇嘴,走了。
画室一如往常,并没有因为刚刚的插曲改变什么。
日子一天天,笑或不笑都在生长。
这时候的少年们并不会在意时间的流逝,他们善用自己喜欢的方式放大着属于青春应有的样子。
有些人在交头接耳,有的人在认真作画,有的人正拿着手机玩游戏,而有人则靠着墙睡了过去。
星期五这天,宁之言像往常一样,上午在教室上文化课,下课一个人去食堂吃饭,饭后去学生宿舍简单收拾了下,之后便去画室画画。
他已经适应了新环境,因为目前的生活状态跟以往并无差别。
他来到了画室,画室没有一个人。
明天周末放假,是一周一返里的日子。下午是没有上课的,老师只安排了自习,如果有人愿意晚回家或者不回家,学校当然乐意学生留下来多学习。
而美术生是被公认的文化课不好才来学习画画的,试图用艺术分考上一个好学校。
当然,虽是众口铄金,也无风不起浪。大部分的美术生确实并不像普通类学生那样把学习成绩看得很重。
这时候的画室没人,便是证明。
宁之言倒是满意这样的结果,平时画室不安静,现在只有自己,挺好的。
他坐下来,准备打开色彩书,忽然,有一张小纸条飘了出来。
宁之言还以为是之前自己夹的,便顺手捡起来打开。
这一看,他顿时皱了眉头,上面写着“你很安静,你很白”。
这绝对是恶作剧,是谁在整自己。宁之言把纸条狠狠地撕碎。
他强迫自己不去在意,自己刚转来不久,并没有得罪谁,有可能是塞错了。
对!上面那几个字,明显是形容女生的,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宁之言安慰着自己,也告诫自己,以后自己再小心点,不跟别人多联系就好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无论多么想藏起来,而有人已经盯上他了。
这人,便是钟束楚。
......
而此时的钟束楚却在操场打着篮球。
“砰砰砰……”重重地拍打声,随即带着球奔跑、起跳、扣篮、落地,动作一气呵成。
少年T恤已湿透,额前的头发滴着水,他一甩头,水花四溅,在阳光的照射下犹如乱飞的星辰,肆意洒向天际。
他伸手拨了拨发丝,露出高挺的额头,眼神亮如炬。
他看着篮球穿过篮筐自上而下飞落,而后在地上弹了几下再静止,不禁扬起了唇角。
“楚少,你牛逼,你不要仗着技术好就一直投篮,好歹让我们摸下球呀!”旁边有男生的声音气急败坏地传来。
钟束楚才不管,他又拾起篮球,开始新一轮的征战。
他一边花式拍着球,一边对那人笑讽,“我喜欢!”
阳光与微风,少年与汗水,大笑与狂妄,这是耀眼的,也是令人动容的。
这一切的一切,都被画室里窗边坐着的宁之言看到了,也一直在看着。
宁之言原本来画画的好心情还是被那个小纸条影响了,他虽然告诉自己不是给自己的,跟自己没关系,但拿着画笔的手还是有点抖。
被气的。
心也跟着烦躁。
正好这时,“砰砰......”拍打篮球的声音传来,也夹杂着男生的喘息与叫喊。
宁之言仰头向窗外看去,便见到了不远处操场发生的一幕。
那人是上次说出去抽烟的男生吧,好像被别人称为“楚少”。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并没有移开眼睛。
这时,一阵风又吹来,扬起那人白色的T恤,宁之言好像看到了有一滴汗水正从他的脸颊划过,慢慢地淌过他的锁骨,再消失他的衣领里。
忽然,宁之言脸有点红,他赶紧低下头,默默地想,这风是有温度的。
——
太阳西沉又东升,风走了还吹回。
虽然每天重复着日子,但宁之言还是感觉有哪里不一样了。
原因是,他最近总觉得有人盯着他。
有次,在教室上课时,他偶尔扭头,好似感知到一股视线从后方传来,他回头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
只有同学,有的在埋头学习,有的在偷懒。
嗯,他也是这时候发现了那个“抽烟篮球人”还有他的同伴叫“秦洛”与“李硕辰”的。
他们竟然都在一个班。
想来,四中只有2个美术班,既然他们同一个画室,那同一个班级也实属正常。
他们三个聚一起,当然不会是在学习,那个叫秦洛的好像拿着一本漫画书正招呼其他俩人看。
宁之言的视力很好,他一瞄就看到了,书上面印着那些有着夸张**的女孩子。
宁之言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当他转身的时候,却看见有人对着他微笑。
那个楚少,倒真有几分“少爷”的姿态。
故作姿态吧!
宁之言嫌弃,因为他看他的眼神有点不怀好意。
果然物以类聚。
宁之言面无表情。
他仍然是一个人吃饭,倒是他的同桌有问他,要不要与他们一起,毕竟,校园生活,大多结伴而行。
他摇了摇头,拒绝。
同桌当下就掉了脸色,因为他拂了他的面子,毕竟高中生的自尊一向很强。
他没有解释。
其实,他不喜欢用言辞表达。
中午,他坐在食堂窗边一根柱子那里,面前餐盘里是一碗清粥,一份莴笋,一份豆腐。
他慢慢地咀嚼,食堂里总是开着灯,明亮的灯光更衬得他有一丝落寞。
那道视线又来了,有点熟悉,却又捉不到。
他敛着神色,告诉自己有可能是出现了幻觉。
他想奶奶了。
他不知道的是,那道视线就在他的斜对角,当看到他吃得那么清淡时,眉头皱得极紧。
怪不得那么瘦,吃那么少,喂兔子吗?
……
下午在画室,尤其是今日,宁之言感觉那道视线更强烈了。
他画画时,很敏感,他以往就非常讨厌有人在旁边看着他作画。
这也是他喜欢角落边的原因。
他画的画,也不喜欢被他人观赏,尤其是除了老师布置的作业之外自己的创作。
到底是谁,他抬了抬头,还是没找到。
他闭了下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抽出一张全新的水粉纸,贴上画板,开始创作。
红色、蓝色、绿色、黄色、紫色……
浓彩厚重,绚烂夺目。
他喜欢这样的画面,也喜欢用这样的方式发泄情绪。
夕阳西下,黑夜降临。
诺大的画室已剩下寥寥几人。
宁之言终于放下了画笔,眼前呈现出来的是他一贯的画风。
杂乱无章,梦幻泡影。
他喘了一口气,决定收拾东西回宿舍。
正当他背上书包准备离开的时候,却看见他的速写本下方压着一张纸。有点熟悉的款式,却不同样的颜色。
他握了握拳头,还是打开了。
笔迹一样,宁之言看完又撕得粉碎。
他走在路上,心跳得越来越快。
他又惊又怒,送纸条的又是谁?!
怎么有人能懂,怎么有人能看透他的画?
宁之言加快步伐,脑海里却一直回想着纸条上的那句话,“以后不要再这样画画了,我有点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