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书看了他好一会儿,“所以你这是来干嘛?”

  “和你道歉。”云水睁大眼仰头看着他,满眼都是认真。

  白书一手拿着扇子,另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云水知道他这是不生气了,眼睛弯起,立马把脸贴过去,脸蛋微微陷下去,他整个人软软地靠在白书腿上。

  头顶上有风吹过来,他抬眼,是白书用扇子给他扇风。

  “待会去吃饭?”

  云水摇了摇脑袋,“不吃了,我下午还要回一趟老家。”

  扇扇子的那只手顿了下,但接着又扇起来,白书视线落在眼前这颗毛茸茸的脑袋上,手指温柔梳理着他的头发。

  语气很轻却又不容置喙,“把注意力放在你的旗袍上,既然你已经参加了那个综艺,但就好好利用它。”

  云水点点头。

  说到这里,他坐起身来,还是有些担忧,“白书哥,你说要是大家都骂我怎么办?”

  白书怔了下,倒是没想到他会说起这个,“你是不是还没看你的微博账号?”

  云水摇头,“我看到了,万一他们以后再骂我呢?”

  话落,额头又被人敲了下,他“啊”了一声,抬手捂住了额头,看向白书时眼神还带着点疑惑,好像在说,你为什么要打我?

  白书冷漠,“就是要打你。”

  他看了眼云水可怜兮兮的模样,继续说着,“不管以后是夸你还是骂你,都是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你一定要执着于内心的一个想象?”

  这句话犹豫一把小锤子,锤进了云水的心脏。

  他看着白书,神情从疑惑变为呆滞,接着又变得激动起来,一双狐狸眼亮闪闪地发着光。

  “我知道了!白书哥。”

  云水看着白书吃完早餐,婉拒了白书开车送他回老家。

  一个人快速走回家,他衣服也没换,直接从衣柜里拿出他最近刚设计好的旗袍,小心塞进了箱子里,接着又拿了几条裙子,最后才把一叠打印出来的照片塞进了书包里。

  清理完后,他一手提着箱子,一手背着书包,赶去了火车站。

  老家在一个很偏远的山里,路途遥远,沿路可以看到绵延不绝的山脉,和向下流动的湖水,偶尔有白色的飞鸟停息。

  下火车时,天已经趋近于黑色。

  他坐上了面包车,大约半小时后,他付了钱,朝着一条山路走去。

  路上和回家的牛羊碰上,空气里传来羊身上的骚/味,还带着点泥土的清香,云水笑了笑,让它们先走。

  路程没多远,其实可以坐车,但他有点不喜欢车上的味道,所以提前下来了。

  走了没多久,高高的山逐渐被有着一盏盏暖黄灯光的房屋给替代。

  他站在最顶上,看着那灯光也如同山脉一样,一路连接到天边,像是在等着谁回家。

  他眼神有片刻的凝滞,随后又弯起眼,朝着家的方向走。

  他先将家里打扫干净,然后再出门,大概走了十分钟,在一家门前停下来,他吸了口气,敲了敲门。

  随后,他耐心在原地等着。

  大概过了三分钟,一个背佝偻着的老人打开了门,她带着老花镜,就歪着头看了云水好久。

  云水笑着说,“祖婆,我回来啦!”

  老人这才反应过来,眉眼中是隐藏不住地激动,“小乖,你回来了呦!”她又朝着门里喊,“玲丫头,快出来,你阿水哥哥回来了!”

  喊完,屋里有小姑娘应了一声,随后就有脚步声传来,不一会儿就跑到了门边,仰着头看云水,脆生生地喊,“阿水哥哥!”

  “乖!”云水摸了摸她的头顶,被老人牵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只摆了一张大桌上,而上面是一块块裁剪的布。

  云水着急起来,鼓起脸颊生气道,“祖婆,你又在晚上刺绣了!”

  小玲也跟着附和,似乎是找到了靠山,也跟着点点头,告状似的,“阿水哥哥,我跟你说,每次我让婆婆去睡觉,她都不肯去。”

  云水就看着祖婆,满脸的不赞同。

  老人笑着拍了拍云水的手,“小乖,你知道的,祖婆喜欢刺绣,和你奶奶一样。”

  说到这里,老人停顿了一下,“你是要来拿你奶奶的旗袍吧,我去找找……”

  云水点点头,看着老人弓着身子缓慢走着。

  他鼻尖穆地一酸,然后走过去,微微低头问老人,“祖婆,你放在哪?我去拿就好。”

  老人笑了笑,然后直起腰,伸手指着一个衣柜,“哝,那里都是,你应该分得清哪是你奶奶的旗袍吧?”

  云水点点头。

  哪怕房子外面有多破烂,但房子里却是干净温暖的,放在衣柜里的每一件旗袍都小心地用防尘袋装着。

  他小心地拿出来,然后对着老人说,“祖婆,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

  老人点点头,“诶好!”

  云水踏出门,抱着旗袍小心地走回去。

  老人站在门边望着他,直到云水的身影再也看不见,才关上门。

  云水没察觉到身后一直跟随着的视线,到了家里之后,他把旗袍一件件地拿出来,放在晾衣架上,打算明天拿出去晒晒。

  接着他从书包里拿出那一叠照片,坐在了一旁的小垫子上,看着摆在桌子上正正方方的遗像。

  ——是一个笑着的老人,穿着旗袍,神情和蔼,目光温柔,哪怕脸上长了一些老年斑,还是能依稀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

  云水对着她笑,然后一张张拿出手里的照片,一张张地放进火盆里,一边又和她说这话,像是对方真的能听到一样。

  “我去参加了一个综艺,你想不到吧!我还认识了好多的朋友,他们都很好,很优秀,我也要努力才行。”

  “这都是我去的地方,好多好好看的风景啊,和家里完全不一样,我全都拍下来了,给你寄过去。”

  “还有,我一直没忘记做旗袍哦,”他朝着老人举起手指,“你看,我手上有好多被针刺过的小孔,可疼了!但是没关系,我做出来的旗袍也很好看的!”

  他像小时候一样,等着老人亲亲他的手指,然后温柔地对他说,“我们小乖好棒!”但等了好久还是没有人来,他放下了手指,扬起的嘴角垂下来一点。

  “白书哥说,我做旗袍进步了很多,”他顿了顿,火光照在他白皙的面孔上,明明在笑,却莫名感觉到悲伤,“可惜,你看不到了……”

  他整理好心情,把最后一张照片放进火盆里。

  后来,他开始不说话,只静静地坐在垫子上,看着火盆里的火苗慢慢变小,直至消失。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

  他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细微地抖动。

  突然,桌子上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抬起湿漉漉的脸,起身走过去,页面显示的号码没有名字。

  他迟疑了下,没接,但对方依旧没挂断。

  三秒后,他按下了接听,“你好,请问你是?”

  说话时他还在轻轻抽噎,对方似乎安静了会儿,接着低沉的声音顺着手机传入右耳,“你怎么了?”

  是温明霁。

  云水呆呆地想,他怎么知道自己的电话?

  没听到回应,温明霁又喊了声,语气温柔到不可思议。

  “水水?”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