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恪看着留出一条缝隙的门,最终还是没伸手推开。

  门内的两人丝毫没有察觉到,云水想起正事来,问:“你知道这一层还有空出来的房间吗?”

  任寒空情绪恢复了过来,整个人也轻松很多,他稍稍靠在画框上,抬眼看向云水,“你要用空房间吗?”

  云水点头。

  任寒空站起来,一边说一边走,“我记得隔壁好像是空的,但不知道有没有被锁起来,”他站在门口,见还呆呆站在原地的云水,眉峰一扬,“水水?”

  云水这才慢半拍地跟了上去。

  任寒空一打开门,却看到门口站着的陈恪,脚步停了下来,挑了挑眉。

  跟在他后面的云水没注意,直接撞上了他的肩膀,没忍住小声“啊”了一声。

  云水快速退开,手捂上额头,欲哭无泪。

  怎么任寒空看着瘦,肉却那么硬啊!

  他有些气恼,但又不能发脾气,毕竟是自己没看清路。

  任寒空在感受到对方磕上来的力度后,立马转身,皱着眉,想要看云水的额头,但又被对方捂住,颇有些手足无措。

  陈恪被打断了思绪,看到这个情况立马上前,拿开了云水的手。

  云水刚要挣扎,就听他沉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动,我看看。”

  云水立刻就没动了。

  任寒空也知道陈恪是医生,专业人士看总比他看要好,但一想到自己被陈恪从云水身边挤走,他就不爽。

  妈的。

  他又看向云水,“水水,对不起。”

  语气惨兮兮地。

  他又在装可怜了。

  如果熟悉他的人看到他这幅模样,绝对会瞪大眼睛。

  不可一世目中无人画画天才任寒空,如今也有这么软软地给人道歉的时候。

  放到学校论坛也会被讨论好一段时间。

  但此时这里除了他,只有两个人,一个人他不在意,也不在意他的人。

  他的观众只有云水而已。

  听到他道歉,云水倒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是我没看清而已,没事的。”

  但他对疼痛很敏感,现在这幅眼睛红通通的模样,着实没什么说服力。

  任寒空眉心拧起,面色沉下来,装不下去了。

  三人下楼去了陈恪房间,任寒空看着陈恪用棉签给云水涂了药,脸色这才没那么紧绷。

  云水倒是被两人这小心的动作弄得越发不好意思起来。

  其实他也就是刚撞到任寒空身上的时候很疼,后面就还好,但他还是好好地给陈恪道了谢。

  任寒空却一直闷闷不乐,似乎是还在为刚刚的事情自责,也会没察觉到,陈恪看他时神情复杂。

  三人一起下了楼,云水这才看到宋以温。

  原来对方早就下来开始做饭了,他喊了声,“以温哥。”

  宋以温抬起头,笑着看向他,却在看到他头上明显红的一团后,变了表情。

  在一旁洗菜的霍闻深开口,“你额头怎么了?”

  他话一出口,宋以温立马转头看向了他。

  霍闻深虽然还是如平时一样,神情看着有些吊儿郎当,但这次明显能看出他有些紧张了。

  他没注意宋以温的动作,自然也就看不到对方沉下来的眼神。

  他大步跨到云水身前,在云水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抬起他的下巴,仔细看了眼,发现没什么事后,这才看向云水的眼睛。

  和直播间里,穿着旗袍,眉眼带笑地,道谢时,那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冒犯了,他立马松开,退后了一步。

  然后掩饰性地笑笑,“哥看你受伤,太着急了,没事就好。”

  云水抿了抿唇,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宋以温走过来,视线略过霍闻深泛红的脖颈耳垂,心底越发沉。

  他就知道。

  霍闻深喜欢云水。

  什么时候喜欢上的?

  他怎么丝毫都没察觉到。

  内心再怎么不平静,他看向云水时,面色不由柔和下来。

  “云水,来我这。”

  见对方看到自己时,微微亮起的眸子,乖乖走过来时的动作,他第一次为自己有个好厨艺而感到骄傲。

  俗话说,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就要抓住他的胃。

  想到这里,他视线又撇过任寒空,又不经意移开。

  到了厨房里,云水这才感觉自己身上的视线少了,他不由松了口气。

  他往外看了眼看,却见任寒空一直呆呆站在楼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想要他一起来帮忙,但是脑子里又想到那句似是而非的告白,拿着盘子的手不由抖了抖。

  还是算了。

  紧接着,霍闻深也过来帮忙,他手忙脚乱,简直比上次云水和陈恪一起做饭时,还要笨手笨脚。

  云水忍不住提醒,“你的袖子湿了。”

  霍闻深还是没动,眼见着袖子湿得越来有多,云水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他,没想到却对上了对方的视线。

  那眼神太过于灼热,云水只一秒,就移开了视线。

  他内心渐渐察觉到不对劲。

  这时,对方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手是湿的,云水,你帮哥挽一下袖子。”

  云水不确定地看了他一眼,眼神正常,看来是他看错了。

  他哦了一声,擦干净手上的水,然后小心给霍闻深挽上袖子。

  霍闻深看他密密的睫毛,略过小巧的鼻子,来到那张嫣红的唇。

  喉结不由滚了滚。

  在对方抬头的瞬间,视线又收了回去。

  “弄好了霍哥。”

  “嗯,谢谢。”

  三个人一起忙活,比平常要快了很多,他们这次人齐,所以霍闻深还拿了瓶酒过来。

  挨个给大家满上。

  “首先,敬一下我们的大厨。”

  他抬起酒杯朝着宋以温示意了一下,然后一杯干了。

  动作畅快,宋以温愣了愣,也跟着一口气喝完。

  就在云水也想跟着喝时,旁边一只大手推来了一杯饮料,他顺着手看过去。

  是温明霁。

  他疑惑歪头,手指着这杯饮料,“给我喝的吗?”

  “嗯。”

  随后,温明霁就拿走了他面前那杯红酒,云水眼巴巴望着。

  温明霁手一顿。

  他道:“这个度数有点高。”

  云水摇头,“没关系。”他看了眼温明霁,又加了句,“它闻着好香。”

  话落,他似乎看到温明霁嘴角上扬了一下,但再仔细看时,又没有。

  下一秒,那杯红酒又被推了回来。

  怕再有人拿走,云水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随后露出痛苦面具。

  为什么闻着这么香,喝起来又苦又涩啊。

  温明霁没忍住用手握拳挡住了泛着笑意的唇角,但眼睛里也露出了笑意,还被云水抓住了。

  他恼怒,“你偷偷取笑我!”

  温明霁咳了下,“嗯。”

  云水忍不住睁大了眼,就这么应下了?都不狡辩一下的吗?

  他眼神有些幽怨。

  温明霁低声说,“你含在嘴里,再慢慢喝下去。”

  云水迟疑地看了他一秒,还是照做了。

  忍过了前面发苦的味道,再慢慢地,口齿回香,他一双狐狸眼蹭地亮了起来。

  “好独特的味道。”

  温明霁点点头。

  他们两人说着小话,全被任寒空一人收入眼底。

  看着这一幕,他这才想起,温明霁对云水是感兴趣的,抓着酒杯的手不由紧了紧。

  一旁的宋以温一直被霍闻深拉着喝酒,而陈恪在一旁坐着,时不时也喝一口。

  最后,整个餐桌上,只剩下任寒空没有喝酒。

  其余人眼神里都带着酒意。

  而任寒空趁着大家不注意时,悄悄来到了云水身边,凑到了他的耳边。

  “水水,你想不想去玩?”

  湿热的气息拂过耳廓,云水不适地偏了偏头,他其实没喝多少红酒,但架不住身体承受不了,意识模模糊糊地,只是听到“玩”这个字后,就懵懵地点点了头。

  任寒空眼睛亮起来,然后偷偷拉着云水一起去了车库。

  除了机车外,幸好他还开了一辆小车过来,带着云水坐上副驾驶,给他系好安全带,然后笑着说,“我们出发咯!”

  云水还没醒酒,傻乎乎地跟着喊,“出发喽!”

  开了大约一个小时,这才到目的地,云水在车上睡了一觉,被任寒空喊醒时,整个人也清醒了不少。

  等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时,他已经到了任寒空的画室里。

  既然已经来了,他也就慢慢欣赏这些画。

  这个画室很大,四面的墙壁上有三面都挂满了画,只是色调暗沉,总有一种透不上气的感觉,直到他意外看到了一副向日葵的画,眼睛不由亮了亮。

  他看向任寒空,对方解释道,“这是我高中的时候画的。”

  任寒空笑笑,云水却察觉出了一丝苦涩,他说,“我也不知道,自从大二之后,我的画就回不到原来的方向了,反而朝着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

  他看向云水,“我找了很久的原因,但找不到解决办法。”

  寥寥几句,但云水却能通过这些画,感受到对方的痛苦。

  他突然就想起自己刚设计旗袍稿纸时,有几个地方总是画不好,他烦到咬笔头,扯头发,但后来再返回去看,其实困惑一直伴随着自己,每个阶段的难度都不一样。

  就好比升级打怪一样,每到一个阶段,怪物就越厉害,而要想打败怪物,需要的武器装扮也要更厉害。

  “困难越大,说明你越厉害,”他认真看着任寒空,说,“你看,你依旧没有被打倒。”

  任寒空一愣,耳边似乎也响起了母亲的尖利的话语,“你看,你就是个废物。”

  他咬着唇,闪烁的泪光隐藏在黑暗里,努力压抑着声线问,“我很厉害吗?”

  云水满脸肯定,“对啊!”

  任寒空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低声说,“云水,谢谢你。”

  云水摸了摸鼻尖,笑了笑没说话。

  接下来,任寒空又带着他看了一会儿,两人这才回到别墅。

  别墅安安静静,大家都睡了,云水轻声回了房间,怕吵醒温明霁,也只简单地擦洗一下。

  直到他躺下来,闭上眼睛后,温明霁才睁开眼,他微微侧头,看了云水良久。

  而任寒空那边,他回了房间却总是睡不着,脑子里突然想起,给云水系安全带时,对方耳垂上那个可爱的小洞。

  云水竟然打了耳洞?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云水表现出来的性格,不该是会打耳洞的人,但他的内心却汹涌澎湃了起来,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

  这种感觉很熟悉,又很陌生。

  他没忍住又开车去了画室,画了三个小时的画,那是刚刚站在这里的云水,而不同的是,他在对方的耳垂上,加上一串珍珠耳饰。

  珍珠是米色的,不大不小,被一根细细的银丝吊着。

  他莫名觉得很适合云水。

  这么想着,他撕下画纸,立马离开了画室。

  .

  早上,云水呆呆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他还没睡醒,昨晚太晚回来了,又喝了酒,导致他早上起来时,头疼欲裂。

  他拿起宋以温早上熬的醒酒汤,嘴巴呼呼吹着,慢慢地小口喝完了,这才感觉好点。

  这个时候九点了,大家都到了客厅里,只是不见任寒空的身影。

  正想着,别墅外面响起动静,他抬头望去,恰好看到了任寒空走进来,视线相对,任寒空朝着他走了过来,然后伸出双手,一对珍珠耳饰从手心坠下,顶端还被任寒空抓在手里,珍珠就这么在云水眼前晃啊晃,简直晃到了他心里。

  云水满眼惊艳,抬头问任寒空,“这是送给我的吗?”

  任寒空朝着他眨眼,“是昨晚你陪着我的谢礼。”

  云水不好意思地笑起来,随后那对耳饰就放在了他手心,他看着那对耳饰,呼吸都轻了很多,明显很喜欢,他立马站起来说,“我去把他收起来。”

  任寒空跟着他一块上去了。

  而这一幕也被在场的四个人看到了,一时气氛有些僵硬。

  霍闻深幽幽开口,“任寒空这小子真会啊。”

  他看了眼陈恪和宋以温,宋以温没回他,默默去收拾厨房了,陈恪看了他一眼,想说些什么,但又看了眼摆放凌乱的厨房,抿了抿唇,也跟着去打扫。

  于是,霍闻深把目光放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温明霁身上。

  “□□,你说是不是?”

  温明霁抬头看了他一眼,“嗯。”

  语气毫无波澜,似乎是已经看破红尘,对这些情情爱爱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

  但霍闻深什么人没见过,他不信。

  但他还是坐近了,笑着说,“这里面,你对谁有好感?”

  温明霁沉默。

  霍闻深却继续说,“我可以帮你,让你们制造机会。”

  温明霁朝他看了过来。

  霍闻深笑笑,商人嘛,最常用的两个招式,第一个是不要脸,第二个就是学以致用。

  于是,他朝温明霁笑着说,“只是我也想要你帮我一个忙。”

  “如果你之后抽到了和云水约会,那就把这个机会让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