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吃火锅花了两个多小时，喝了不少酒，谢行止却仍旧觉得喝得不尽兴。
上次和秦意南一起出去，他本来计划的很好，和秦意南去吃火锅，去各个景点逛一逛，不需要太多时间，一天就好，没想到还没问秦意南的意见，居然是他落荒而逃。
有时候就是这样，计划赶不上变化，早知道这个世界上会出现第二个谢小婉，谢行止说什么也不会放任自己沉沦，这种感觉太操蛋了，真的，他整个人就像在一片汪洋大海中，无论他朝哪边看都没有岸。
谢行止都感觉自己快溺毙了。
他也想找个人说一下，找个人吐槽，我有个很喜欢的人，我喜欢了他十二年，看着他结婚，看着他爱的人去世，我做了那么多，却仍然对我们的未来感到无力，为什么？
因为我跟他根本就没有未来啊傻逼！
谢行止止不住的想哭，止不住的想秦意南，他喜欢和秦意南喝酒，那种舒适且期待的感觉，跟谁喝都不会有。
这里的火锅比不上山城，他们也就过个嘴瘾，聊聊曾经没实现的愿望，街上的霓虹灯早早的亮了，五彩斑斓，谢行止总觉得这里的霓虹灯没有他前两个月在秦意南家看见的灯好看。
那里有归人，这里只有寂寥。
两个人挨着往前走，不能不挨着，他们都靠对方借着力呢，要是有一个突然往旁边偏一下，另一个就得躺地上。
才出来半个月，莫名有了思乡情结。
罗军手上还提着啤酒，谢行止手上提着下酒菜，两个人准备回去接着喝。
吃火锅是谢行止给的钱，罗军要结婚了，又刚买了房，现在就是个穷逼。
他挤着谢行止，口齿不清的说，“小谢，到时候我结婚，你可得来给我当伴郎。”
谢行止也迷迷瞪瞪，好在他们吃火锅的地方离酒店不远，两个人眯瞪着眼睛，靠着人行道上的树给他们指路跌跌撞撞到了酒店门口。
“当伴郎，我还没当过伴郎，”谢行止大着舌头，笑眯眯的，“军儿，我先祝你新婚快乐啊！”
好不容易进了房间，罗军直接摔了个大马趴，啤酒垫在他肚子上，疼得他一声卧槽，谢行止摇摇晃晃摇到床上坐着，神情突然落寞起来。
“军儿，别操了，起来接着喝吧？今天晚上，咱们不醉不归。”
罗军在地上哼了半天才起来，真到了喝醉的地步，谢行止什么洁癖都没了，都得靠边儿站，给他的酒让路，两个人酒量都算不错，今天喝成这样，一个是因为要结婚了高兴，一个是拿不准秦意南什么时候结婚心里烦。
谢行止坐在地上，一口气闷了半罐酒，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嗝，就在这一瞬间，他手里拿着半罐啤酒，突然感觉这个世界很安静，没有任何声音，他咧咧嘴，又摇摇头，眼睛像是蒙了一层雾。
又酸又涩，只一眨，那层雾变成了一片朦胧，在眼眶里流转，要落不落。
谢行止大喊，“军儿！”
罗军大声回，“到！”
谢行止双眼不聚焦，他像是在看什么，却又什么都没看，他扯了扯嘴角说，“军儿，我告诉你个秘密。”
罗军疑惑的嗯了一声，放下手里的啤酒，摇了摇脑袋，尽量让自己清醒一点，“你说！”
谢行止沉默片刻，轻声说，“我有一个喜欢的人。”
罗军还在等下文，但谢行止没说下文。
喜欢一个人是一种非常司空见惯的事，这世上谁没喜欢过几个人，所以罗军认为，喜欢一个人这不是重点，重点新行止还没说出来。
所以罗军问，“然后呢？”
谢行止说，“他不喜欢我。”
罗军恍然大悟，“你这段时间不高兴就是因为这个？”
谢行止点头，还顺便打了个嗝。
“哪个狗日的这么不长眼？”罗军皱着眉，凶巴巴道，“小谢，他要是不喜欢你咱也不知他，天涯何处无芳草对不对？咱换一个人喜欢嘛！”
谢行止眯着眼睛，“我也想换，可我喜欢了他那么久，我不知道该怎么换，就算我再喜欢上一个人，也代替不了他在我心里的位置，军儿，不是我不换，而是我换不了，他是我喜欢的第一个人，我的初恋，你一定不知道，我的初恋还他吗是暗恋。”
罗军坐起来靠在床边，他神色一怔，张了张嘴，突然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他看见谢行止哭了，眼泪从他眼眶里滑落下来，低落到他手上的啤酒罐子上，和水雾融为一体。
罗军挠挠头，小心问道，“你……喜欢了他多久？”
谢行止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他把啤酒放在地上，开始掰着手指数了起来。
“一年……两年……五年？”
越往后说，罗军的表情就越严肃，他眼睁睁看着谢行止把十根手指头都用完了还没数完。
“军儿，不够了，借你两根手指头。”
罗军一怔，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大大的卧槽，卧槽，十二年啊？他甚至想当场夸一句小谢你牛逼。
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受，有震撼，小谢在他眼里一直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除了有点轻微洁癖，小谢这个人没有别的大毛病。
接着就是沉默，谁能想到平时叽叽喳喳的小谢，竟然默不作声的暗恋了一个人十二年。
他想问对方为什么不告白，可喝了酒的脑子里今天突然变灵光了，罗军下意识想到了曾经来找过谢行止两次的那个男人。
小谢在那个男人面前，乖巧的像一条求主人抚摸的小狗。
“这么……久啊。”罗军干笑了两声，酒全醒了。
小谢真能憋啊，喜欢了十二年还是暗恋，喜欢的人还是个男人，罗军第一次见到小谢这一面，所有安慰的话在十二年这段漫长的时间面前都显得异常苍白，他只能安静的陪着谢行止，认真倾听对方说的话。
罗军对同性恋没有任何看法，他身边也没有同性恋，谢行止是第一个，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就好像自己身边突然多了一个新新人类，让人止不住好奇，又不敢多问。
“很久吗？”谢行止半闭着眼睛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十二年了，我觉得没那么久啊，可我十八岁喜欢他，我今年都三十了，可不就是十二年吗？”
罗军想，既然谢行止愿意对他说这些话，无论是想得到回馈还是单纯憋不住了想说出来，他今天晚上都舍命陪君子，大不了晚上不睡了，也要让谢行止把心里想发泄的发泄干净。
“十二年，你就一直没告诉他？”罗军身板儿一正，“对方现在单身吗？你试试嘛你，说不定人家对你也有这个心思呢。”
“太复杂了，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谢行止轻声说，“国庆的时候，我和他去了山城，他朋友找他帮忙，本来我计划的好好儿的，做了一下午攻略，可他每天都忙到半夜，我怕他休息不好，也不敢找他说话。”
罗军安静的看着谢行止，对方的头依然低垂着，卷曲的睫毛在轻轻颤动，纵使看不见对方的眼神和表情，也能知道谢行止心里现在极不平静。
“好不容易有一天，他回来得早了一点，我在酒店门口等他，却发现跟他一起的有另一个人，军儿，其实我每天晚上都在酒店门口等他，每次看见他出现在我视线范围内，我就跑回到房间，当什么都没发生，可那个外人出现的时候，我挪不开脚步。”
罗军皱眉问，“那个人是他什么人？女朋友吗？”
“啊？”谢行止觉得又什么地方不对，但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如果他没喝酒，他肯定第一时间就能反应过来他明明没说他喜欢的人是个男人，罗军居然知道和他喜欢的人一起回来的是个姑娘？
“我不知道，我没敢问，第二天我就跑了，”谢行止用力的揪着自己的头发，胸腔里的心脏也像他的头发一样，有一只手在紧紧的，用力的揪着。
罗军问，“他后来联系你了吗？”
“联系了，”谢行止怂哒哒的说，“我没敢回，也不敢见他，我害怕再见到他的时候他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也害怕有回应之后，他告诉我，他身边有了别人。”
罗军看着谢行止，恨铁不成钢的说，“你怎么不问呢你，就算有个姑娘，也不一定是他女朋友吧？你都没把这件事情搞清楚你就跑了？”
谢行止摇头，止不住的苦笑。
换成别人，他敢问，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或是认真，或是开玩笑，或是不经意，他都会用自己的方法去确定秦意南对那个姑娘到底有没有想法，是不是打算长期发展下去。
可坏就坏在，那个姑娘非常像秦意南的爱人。
仅凭这一点，谢行止再也问不出来。
即使谢小婉已经变成了曾经，可曾经依然在秦意南心里存在，他们曾经相爱，曾经结婚，这些事情都不会因为这小婉的去世而消散。
不是吃谢小婉的醋，他只是觉得这就是事实。
32，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他害怕的是，出现在秦意南身边的这个姑娘，会唤起秦意南心里的曾经，包括爱。
军儿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秦意南，我敢说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像我一样喜欢他，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每次看到他，我都忍不住想触碰，想扑进他怀里，想拥抱，想接吻，甚至想拍他的屁股，啃他身上的肌肉块块。
秦意南对我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初恋，他是我的精神寄托，我需要他来填满我的生活，包括我的心。
他有时候会窃喜，和秦意南关系不错，不对，应该是非常好，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认为，不管在哪一方面，只要是关于秦意南，他都有说几句的权利，包括对方谈恋爱。
直到钱多的出现，他才发现他所谓的窃喜一直以来只是他单方面铺出来的一条路，他把秦意南放在路的另一头，以为对方就算不会等着自己也会看一眼自己。
他知道自己自作多情，又忍不住自作多情，心肠又软，有时候想着自己喜欢秦意南都觉得自己对不起谢小婉，还经常去谢小婉那个小城堡面前嚎啕大哭，他就是想让他的小婉姐别怪他，他已经喜欢秦意南很多年了，不是故意要在她去世后来恶心她。
暗恋永远是让人纠结的两个字，带着数不尽的心酸甜蜜，也带着数不尽的万念俱灰，是不是满目疮痍，全看另一个人是否有所回应。
可思念是无声的，想秦意南千遍万遍，思念也只是谢行止自己的。
他就是在无数次的纠结中喜欢了一个人十二年，他感觉他快坚持不下去了，他需要有一个人来告诉他，你居然喜欢了一个人十二年，你超酷的！
谢行止轻轻摇头，整个人萎靡灰败，“军儿，太复杂了，我不能说给你听，我知道，可能这辈子我和他之间不会有一个令我满意，令大家都满意的结果，可我还是会怕那个结果，我做好了准备迎接我和他之间的不幸，可我依然希望他幸福，可我又在想，那我算什么呢？”
关于他的人生，他思考的最多的不是学习，不是工作，更不是车房，他从小思考的就是秦意南，开始是想打败秦意南，后来是想得到秦意南，他好像和秦意南杠上了，带着一种誓不罢休。
“小谢，如果他真的结婚了，你会很难受，”罗军说，“我知道十二年很长，可你现在要是回头，我觉得还来得及，你才三十岁，又不是三百岁，还年轻着呢。”
他没听到那句，你居然喜欢了一个人十二年，你超酷的。
谢行止知道罗军是为了他好，之所以不敢随随便便说，也是因为那十二年太长，可能以后也还是那条走不完的路。
可谢行止，他做事向来认真，执着，甚至犟，他宁愿在秦意南身上消耗时间，也不愿意再去喜欢另一个人。
年少时的懵懂心动，是带着春意的生机盎然，让他的那颗心活络了起来，那是心动啊，是可能一辈子都只能有一次的心动。
每见到秦意南一次，他都会再心动一次，那种感觉太蛊惑人，导致谢行止逐渐上了瘾。
“军儿，我还是喜欢他，我知道会伤心，可我还没打算放弃，你说的对，事情不是还没一撇吗，谁都不知道他和那姑娘什么关系，”谢行止突然嘿嘿笑起来，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我现在就打电话问他！”
罗军：“……”
你可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你。
手机屏幕上有好几条微信，不过谢行止头晕眼花没太注意看，直接解锁给秦意南把电话拨了过去。
刚响两声秦意南就接电话了，“小谢？”
“大哥！”谢行止声音嘹亮，喊得罗军都立正了。
秦意南沉默片刻，“你喝酒了？”
谢行止连连摇头，“怎么可能，我清醒着，我什么都没喝，就喝了两罐啤酒。”
秦意南：“……”
他搞不清楚谢行止在诚心诚意的狡辩还是在不打自招。
“不止吧，”秦意南说，“你这个程度，两件应该有了。”
谢行止嘿嘿嘿的笑，“你怎么知道，不愧是我大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你好厉害，我最崇拜你了，其实我给你说，我老早就崇拜你了，就是小时候爱面子，不说。”
罗军紧张的看着谢行止，他生怕这个德行的小谢突然来个告白，小谢说这几句话的时候他都差点儿上去捂嘴了。
“我知道，”秦意南点燃一根烟，靠在阳台的栏杆上，本来在床上，谢行止电话打过来，他突然想去阳台上吹吹风，这段时间小谢的态度让他琢磨不透，秦意南虽然不说，心里多少有点儿想法。
可听见谢行止喝醉酒的声音，秦意南突然就不生气了。
“你知道的太多了，”谢行止哼道，“我要杀人灭口！”
秦意南呛了一下，“以前只想揍我，现在直接想杀人灭口了？”
谢行止傻乐，看吧，别说见到秦意南，就算只听见对方的声音他都能高兴成傻逼，秦意南这三个字对他来说不一样，那不仅仅是三个字，更不只是一个人，那还是他的意淫对象，都意淫好多年了，就是搞不到真的。
小谢觉得他好苦。
“我要纠正你，我以前不是想揍你，我那是反抗，”谢行止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往阳台走，他在手机里听到了风声，秦意南在吹风，他也想和秦意南一起吹风。
这一下把罗军给吓得，跟着谢行止就去了阳台，二十八楼啊，他往下看都肝儿颤。
“行，反抗，”秦意南笑了笑，“你在哪儿呢？我今天去你们公司了，但是没等到人。”
“啊？”谢行止顿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终于有一件事他赢了秦意南，“你当然等不到了，我根本没在公司，我在外地出差，哈哈哈哈哈你没想到吧你！”
秦意南笑骂，“你那么高兴干什么？不就是一次没等到人吗？”
“我就高兴，就允许你谈恋爱，不允许我高兴？”
一旁的罗军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小谢，你以为他喝醉了，其实人家根本没醉，你怕他乱说，其实人家会说。
“什么恋爱？”秦意南疑惑，“谁谈恋爱？”
“当然是你啊，”谢行止突然紧张起来，连带着眼神都清明了许多，可语气还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那天那个姑娘，钱多，你没和她谈恋爱么你？”
“谁告诉你我在和她谈恋爱？”秦意南迷茫道。
“我猜的，我随便猜一下，”谢行止心里激动了，猛的一跺脚，操，真没谈，操，他误会了，他的火锅，他的旅游景点，都泡汤了。
谢行止，让你胆儿小，让你跑，后悔了吧，眼瞎了吧你！
秦意南：“……”
罗军彻底放心了，他安安心心回床上睡觉了，谢行止什么时候睡的他根本不知道，反正第二天两个人起来都感觉头疼欲裂，看着一地的啤酒罐子两个人沉默良久。
谢行止忍不住问，“我们昨天到底喝了多少？”
“不知道，”罗军脸色煞白，一脸生无可恋，“大概，应该，就这些吧？”
谢行止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看了看才发现谢妈妈昨天给他发了好几条微信。
母后：“你和秦意南吵架了？”
母后：“你在哪儿呢你，秦意南找人打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
母后：“你有空给他回个电话，不回也行，绝交最好，我和你爸还要过段时间才回来。”
谢行止：“……”
啊？
他懵逼着想了一会儿，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一幕幕的浮现在他脑子里，谢行止呆愣，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昨天晚上他好像联系了秦意南，给对方打了电话。
谢行止手哆嗦了一下，颤颤巍巍打开通话记录。
果然，第一个通话记录是大哥。
他嘴角抽了抽，伸手点开，通话时长，30分28秒。
卧槽，卧槽，谢行止你出息了，以前和秦意南打电话就没有超过三分钟的，对方说话总是言简意赅，这次打电话居然说了三十分钟？
三十分钟！
谢行止再一次确定，确实是三十分钟。
他们说了些啥？
谈人生聊理想吗？
谢行止知道自己的德行，绝对不可能是！
关于这个电话他的印象很模糊，只能记得大概，他仔细想了想，确定自己好像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不过他也不确定。
不是，到底说没说啊？现在问秦意南还来得及吗？
不对，不是问秦意南来不来得及，而是自己明明说好了以后再也不理秦意南，没想到自己又又又食言了！
为什么好几个又，因为不理秦意南这一件事他已经下过很多次决心了，每次都是还没开始就结束了，这次是最长的一次，他居然忍了一个月，小谢自己都觉得自己牛逼。
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他又成了那个不怎么牛逼的小谢。
两个人下午回去，整一下午，头疼欲裂，迫不得已在飞机上找空姐要了两片止疼片，吃完了就睡了，等睡醒两个人已经回到了那片熟悉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