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弈醒的时候,谢时昀已经不在房间了。
手机上有一条三小时前的留言。
-起床记得下楼吃东西,有甜酒汤圆。
江弈在被窝里蛄蛹了几下,才坐起身,拨通谢时昀的电话。
响铃两声,谢时昀接通了:“喂,醒了?”
“嗯……你去哪里了?”江弈起床嗓音有点哑,抬着疲惫沉重的眼皮,环视四周整齐的房间。
那头对话声不绝于耳,听着像在什么贸易市场。
“买点东西,年货没买齐。”谢时昀把东西装进SUV后备箱,耳畔和肩膀夹着手机,声音温和道:“洗漱了吗?下去吃早餐吧。”
“还没洗漱……我再窝会儿。”
说着,声音越来越闷,显然是人已经钻进被子里了。
“今晚除夕,要不要给家里打个电话?”谢时昀随口问。
“唔……再说吧。”
“好的。”
油门声轰响,电话里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
江弈百无聊赖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声音懒懒地:“你还有多久回来?”
“嗯?”谢时昀扫了一眼导航,“没这么快。”
“哦。”
尽管看不到江弈的脸,谢时昀也能脑补出他那副恹恹的模样。
如果可爱程度也有排名的话,刚起床的小猫能评得个SSR。
头发杂乱地垂在脖颈上,几撮散毛会被江弈随意地撇到耳后,虽说脏兮兮的,脸蛋也还是漂亮。
谢时昀前所未有地想回家。
“半小时能回来吗?”江弈把被子掀开了,声音又回归空旷的环境。
“……”谢时昀喉头滚了下,笑意明媚,“有没有这么黏人啊?这才出门不到半天,就着急催我回家了?公主。”
“……”
江弈蹙紧眉头,正色辩解道:“没有催你,我只是问一下而已。”
“快了。”谢时昀稍微收敛了点笑容,“大概二十分钟。”
江弈听到才稍微安静了点,捧着手机躺在床上刷视频。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嗯?”江弈手指动作都没停,随口回,“听你的呗,我除了打游戏也没的事儿可以干。”
“大过年的,不打游戏。”
“哦。”江弈唯一的提议被驳回了,“那听你的。”
谢时昀游刃有余地操控着方向盘,车驶进收费站,总算是回到帝都市区范围内了。
“怎么没有听你说过你妈妈的事儿?要不要给她打电话什么的?”谢时昀问。
他隐约记得在KTV见到江弈时,小猫拉着他的手,很认真地告诉他,妈妈教他感谢别人要有诚意。
电话里沉默了会儿。
谢时昀隐约觉得不对劲,放低音量:“怎么了?”
“没。”江弈吸了下鼻涕,不咸不淡地,“我妈去世很久了。”
“……”
谢时昀喉结滚了下,“对不起。”
“没事,都老早之前的事儿了,那会儿我还没上初中呢,得了胃癌治不了。”江弈别扭地说,他不爱跟别人说这些东西,听着像是卖惨似的。
从前只有柳澄知道他家的破事,现在又多了个谢时昀。
谢时昀从愧疚里缓过来,清清嗓子:“明天要去看看她吗?初一好像都有扫墓的传统。”
“可以的。”江弈趴在枕头上,“我也……有挺久没去见过她了。”
“去年怎么没去?”
“去年……”
江弈抿紧嘴唇,叹了口气:“去年很不幸,我跟我爸吵架了,身上没什么钱钱打车去墓园,坐的公交车……”
“迷路了?”谢时昀随意地猜了下。
“……嗯。”江弈把脸蒙在枕头里,这事儿确实丢人到他不好意思开口,“以前没坐过公交车,不知道车站台还分方向的,一路坐到反方向终点站去了,等我坐回来墓园都关门了。”
“所以去年初一光坐公交车去了?”谢时昀莞尔一笑。
江弈憋了半天,很屈辱地嗯了一声。
“好吧。”谢时昀收起笑容,哄着似的口吻,“明天我开车带你去,保证不会再让你坐一整天车了,嗯?”
“少说这么多,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江弈又在床上滚了两下。
“到庄园门口了,我在停车。”
谢时昀拔出车钥匙,车后备箱里放着些烟花爆竹,还有很多采购的零食玩具。
江弈一秒钟从床上弹起来:“我去洗漱!挂了拜拜!!!”
“还没洗漱?”
话没说完,电话里就传出通话结束的铃音。
谢时昀叹喟一声。
照他对江弈这种纵容程度,迟早把现在本就嚣张的小猫惯成一方霸王。
庄园里也逐渐热闹起来,柯燃也是睡懒觉的主,谢时昀刚走进厅堂,就听见柯燃在挨骂:“都除夕了!!还要睡懒觉!?你的未来是靠睡觉就能睡出来的吗?看看人家时昀——”
骂到一半,柯爹转头就看见谢时昀。
“时昀回来了?”
笑容之温和,言语之柔软,柯燃没忍住翻了个大白眼。
“叔叔早。”谢时昀打了个招呼。
“江弈醒了吗?!”柯燃立马凑到他边上,眼睛亮堂堂的,“我要找他一起——诶诶!!”
柯爹揪着他的耳朵把人拽到跟前,眼里满是杀气:“去厨房帮付阿姨打下手,大过年的别逼我抽你。”
“哦。”柯燃垂头丧气地走进厨房,穿上属于他的大红色围裙。
谢时昀放好东西,上楼走进房间。
里面的灯还是灭着的,他象征性地敲了两声才推开门。
江弈不在卧室。
他在门沿边驻足片刻,刚转身准备离开,看见江弈从他自己的房间里出来,旁边付蕾女士笑吟吟的,手搭在江弈肩膀上:“Eric!快看小弈好可爱!”
谢时昀喉头滚了一下,没吭声。
江弈穿着一件红色的小马褂,脖子和手腕上有一圈白色的毛领,他看着不太习惯这样的服饰,窘迫地埋着脑袋,红发还被付蕾女士编了一撮小辫子。
像只小年兽。
“怎么样?!快说话啊!”付蕾挥挥手。
“好看。”谢时昀回过神,嘴角扬起来,“特别适合他。”
“我也觉得!”
江弈腼腆地转头,眼眸抬起看向谢时昀,又转头望着付蕾:“真的好看吗……?会不会有点奇怪?”
“怎么会?!过年就是要穿得喜庆,我们小弈特别特别可爱!”
付蕾揉着他的脸蛋,直到都快要搓红了才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