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弋神色犹豫，迟迟没接过陆锦书拖着的身体。
陆锦书低头看向尾巴那端的昏睡过去一脸惨白的人，神色淡然，“云楼替我承受了许多，我的怒气，我的愤恨，我的仇恨，都不应该让他参与进来。”
不管是相遇还是心照不宣的在一起，他们之间太过于自然。
云楼情窦初开就为他没了眼睛，情深到背弃所有，这不应该是云楼的结局。
这场局，不过是为他而设，是为妖族而设。
陆锦书想到这里，听着耳边不断的雷鸣声，看向云弋和云梵，“你们两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人送走？”
“可，可是陆公子，如果这样的话，云天师醒来后怎么办？”云梵语气艰涩，声音里带着一股不舍。
陆公子的结局，怎么会是这样呢？
陆锦书波澜不惊，垂下眼帘，“带他走，他醒来后怎么办和你们没有关系。”
云弋碰了一下云梵，从陆锦书身上移开目光，“叫我们走就走啊，继续等下去做什么？”
他们在这里也帮不了陆公子什么忙，而且陆公子的主要目的就是要他们带着云天师离开雪月山庄。
雪月山庄是一个世外桃源，如今却因为旁人的一己私欲，让雪月山庄血流成河。
事情到底该算在谁的头上？
云梵目光怔了一下，抬手接过云楼的身体，“陆公子，希望我们还能再见你。”
“会的。”陆锦书声音很轻，雷声有些大，云梵没听见。
云弋和云梵带着云楼离开雪月山庄，等看不见他们的背影后。
陆锦书才看向气息虚弱的思蕴，弯唇浅笑道：“两百年前你们冷眼旁观，出了事你们倒是急了起来。”
“可你们急也没办法，我不杀你，我会让你亲眼看着我从这天雷里活下来，毁了你的星宿楼。”陆锦书摊开双手，毫无半点畏惧地迎接着那些天雷。
思蕴自听到了许青山说的那番话后，就一直在沉默。
天师公德无私，身为天师不应该有那样的想法。
可事实就是，许青山的想法让他意识到。
不管是人还是妖，到底是有自己的私心。
陆锦书的私心是想做一只无忧无虑的狐妖，和云楼相守。
云楼的私心是想和陆锦书在一起，闲庭赏花，游山玩水。
天涯的私心是什么呢？天涯好像没什么私心，活得通透。
新帝的私心是什么？新帝的私心是想除掉妖族，所以他们就来了。
人族和妖族的矛盾，是因为一个人的私心，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思蕴目光怔愣。
他们最先修炼成为天师，是想保护黎民百姓不被妖族伤害，保护天下没有妖作乱。
可现在呢？妖族或许有些蠢蠢欲动，可他们到底还没走到那一步。
思蕴闭上眼睛，时间一久，所有人都好像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这件事情，到底是他们做错了。
思蕴本就受伤严重，如今想通了其中关键，仿佛一下子就失去了精气神。
苍老的脸在此刻看起来，更加苍白无力，呼吸声也越来越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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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锦书双膝跪地，握着自己的剑来维持身形，浑身焦黑一片。
头发乱糟糟的，像是炸了毛，身上的衣服有剩于无。
浑身麻木僵硬，好似还能感受到电流从肌肤上流窜而过。
陆锦书轻笑一声，近乎失去了五感，微微仰头看向黑压压的天际，挑衅道：“怎么？劈不死我吗？”
轰隆——
仿佛被陆锦书的话给激怒，雷声滚滚却迟迟不落下。
陆锦书摇摇晃晃站起身，嗓音嘶哑，“不是说我会死在天罚之下吗？怎么还没劈死我？”
妈的，第一次遭雷劈，可能是身上的皮太厚。
除去麻木僵硬外，除去失去了五感外，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
陆锦书抬手抹掉嘴角的血迹，一步步朝思蕴走过去。
思蕴平躺着，一双浑浊的眼睛望着上空，丢失了七魂六魄。
陆锦书抬腿踢了他一脚，冷声道：“死了没？”
“没死，但也和死了差不多。”思蕴转动着眼珠子，重重呼出一口气，盯着狼狈的陆锦书。
“后悔吗？”陆锦书居高临下看着思蕴，神色讥讽，“后悔在云桓对我出手时没阻止，后悔阻止我和云楼在一起，后悔让事情发生到这个地步。”
“很多事情，不是后悔就能过去的。”思蕴悠悠叹息一声，“陆锦书，星宿楼是天启的根本，你不能毁掉。”
“如果毁掉星宿楼，那你就真的会死。”思蕴闭上眼睛，在这一刻彻底断了气。
活了差不多两百多年，心里的执念也在雪月山庄放下。
思蕴和天涯他们的执念，是想云楼断红尘，早日修炼得道飞升。
在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命数。
命数如此，即使是抱以再大的厚望，也是无妄。
陆锦书半蹲下身，凝望着思蕴安详的面容，神色冷漠，“死就死吧，我已经死了两次了，再死一次又有什么关系？”
“云楼替我背负过一段压抑又黑暗的时光，现在换我来还他了。”
到底是欠了云楼的，即使是死也带着一丝愧疚。
腹部隐隐有些发热，陆锦书抬手摸着自己的腹部，“云楼怎么会是那样的一个人？”
一个人负重前行，在雪月山庄两百多年的时间。
一个刚刚失去了眼睛的人，带着恐惧和不适在雪月山庄生活了那么久。
就只是想在一个离他很近的地方，无声的等待。
也不知道云楼有没有想过，如果他没出现呢？
那云楼就打算一辈子就这么过去吗？
可是没有如果，即使是失去妖丹，失去修为，失去记忆。
可还是在刚出妖界时，和云楼再次相逢。
云楼努力想和他没有交集，可到底无法放任他独自一人。
即使他不记得对方，对方还是默默的站在他这一边。
失去他的那两百年里，云楼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陆锦书不敢想象，如果换做是他的话，他无法做到像云楼那么平静。
平静的对待他，即使是他对过去充满了好奇，云楼还是只字未提。
红尘故人旧相识，重逢却不知是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