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楼，你还记得我说的话吗？”陆锦书站定在最前方，一双眼眸盯着木头桩子上的人，问道。
云楼目视着他，轻轻摇头，风声甚大，吹得发丝飘舞个不停。
“小狐狸说了那么多话，我不记得具体是哪一句。但你说的话，我却又都记得。”
云楼微叹一声，“小狐狸，我还是那句话。我们之间，只要你想，决定权一直都在你的手中。”
“我说，他日再见，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陆锦书丝毫没有半点动容。
“你做你的天师，我做我的妖。人妖殊途，人和妖定不死不休。”陆锦书抬起左手，伸开五指，仿佛看见了浓稠的殷红血色。
陆锦书轻声道：“我杀了人，我手上沾了血，云楼。”
云楼脸色一白，轻阖眼帘，“在录柠城的事情，我早已知晓。我来三荒寻你，并不是要与你为敌，也并不是要问你的罪。”
“那你来三荒，做了十年的奴隶，你的目的是什么？”陆锦书放下手，目光重新定格在他身上。
眼角眉梢荡开点笑意，云楼说：“我来见你，我接受你的指责，也接受你的怒火。”
陆锦书面无表情，什么话也没说。
沉默良久后，把手里的火把扔了过去。
大火在风里逐渐大起来，很快就在跳跃的火光里看到云楼满头大汗。
陆锦书微抬下巴，冷声道：“想见我，那就从刑法里活着出来。你活着，那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的犹豫和欲言又止。”
古怀和白默寒面面相觑，就连周围的妖也是如此。
空气里一片安静，只余下风声和大火燃烧的声音。
白默寒心里有些不安，偏头看向陆锦书，“现在浇水还来得及，如果晚一点……”
“放狼。”陆锦书盯着火里的人，神色寡淡。
“陆锦书。”白默寒加重了语气，指着云楼，“他代表着天启，如果杀了他，天启便会发兵。就连天启里的那些妖，都会被牵连到。”
“那不正好吗？你不是想灭天启吗？你需要时机，那我就给你制造时机。”陆锦书勾起一个冷笑，盯紧白默寒的双眼，“还是说，你不想为你妹妹报仇了？”
靠近白默寒，白默寒盯着那双浅棕色的眸子，不禁后退一步。
此刻，在心里有些后悔。
陆锦书，是不是被他们逼得太过了？如今竟是连半点怜悯都没有。
而且，在陆锦书的那双眼眸里，只看到了无尽的深渊和冷。
以往那个爱炸毛的陆锦书，话多的陆锦书，已经没有了。
陆锦书现在所显露出来的，才是妖性。
不，或者具体来说，是仙性。
白默寒冲他点头，后退一步，扬手示意放狼去执行撕咬之刑。
陆锦书站在原地，神色淡然。
直至那些狼冲进火里，朝那人撕咬而去也没有半分情绪的起伏。
整整一个时辰过去，干柴被烧尽，那人一身白衣满是浓稠的血色。
周围的妖不禁后退一步，神色带着一丝惊恐。
怎么会有人，能从火刑和撕咬之刑里，活下来？
云楼靠着柱子而坐，止不住地哆嗦。
缓慢抬头看向陆锦书，嗓音轻到风吹就散，“小狐狸，我活下来了。”
——你活着，我就勉强原谅你的犹豫和欲言又止。
陆锦书盯着他看了良久，转身之际下令，“带下去，疗伤。”
.
在火刑和撕咬之刑里硬是一声没吭，如今到了陆锦书面前，发出断断续续的闷哼声出来。
陆锦书支着下巴，看向床那边，眉头一皱，“别哼，我不喜欢听。”
云楼果断闭嘴，在撒药时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
脸色近乎如雪一般的白，身上没一块好肉。
心里涌上一丝悲哀，身侧的手蜷缩着，小狐狸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到底是为什么呢？
“王，有人要见你。”君南出现在门口，压低嗓音说道。
陆锦书站起身走出去，站定在门口，“谁要见我？”
在三荒，到底有什么人会来见他？
“是我。”陆浮云出现在院外，面色带着笑。
古怀和白默寒站在一起，齐刷盯着向陆锦书。
白默寒失笑，“不知道他从哪儿得的消息，他今天就出现在了三荒外面。我们的人，把他带了进来。”
陆锦书微微弯唇，神色温润，“哥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的人，看到你从雪山出现在三荒，所以我就来了。”陆浮云朝他走去，淡笑道：“锦书长大了，也变强了。”
陆锦书脸色微顿，嗯了一声，“确实如此，所以哥哥来的目的，是什么？”
“青狐和白狐欺人太甚，我来找你的目的，是想重新回到妖界。”陆浮云的目的简单明确，没有丝毫隐瞒。
“你的身体……”陆锦书从他身上收回目光，转身带去另外的房间，“你的身体，好像很是虚弱。”
“我如今，只有一尾。”陆浮云云淡风轻，好似不是在说自己一样。
陆锦书沉默了一下，脸色微沉，“怎么回事？为什么只有一尾？”
陆浮云本来是七条尾巴，送他出妖界时断了一尾还有六条。
六条尾巴，如今怎么就只剩下了一条尾巴？
如果陆浮云这条尾巴再次失去，那他就会死去。
陆浮云摇头，语气沉重，“不光是我，红狐一族都是如此。就连父亲也……”
陆浮云叹息一声，眼里满是痛苦，“锦书，父亲没了。而我，找不到那个和他们勾结的天师。”
“父亲……”陆锦书深呼吸一口气，“这件事情，我会让人去找。妖界，我也会来清理叛徒。”
双手推开大门，陆锦书径直走进去坐下，“一切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做，有些事情，也该算账了。”
在他成为废人后，青狐和白狐可没少欺辱他，对他有意见。
青狐一族不止一次提出，要把他这个废人流放出妖界。
“你现在该做的事情，是重新修炼出尾巴出来，什么事情都无需你来操心。”陆锦书口吻严厉，“红狐一族，仅剩我们两个，我不希望你出半点差池。”
陆浮云神色有些恍惚，欣慰道：“锦书也会处理事情了，哥哥很高兴。”
陆锦书微微一笑，淡声应道：“有些事情，总是需要有人去做的。”
“听说云楼在你这里。”虽是疑问，但语气肯定。
陆浮云眉头一蹙，“两百年前，云楼对你就抱有杀意，对你态度不明，如今怎么和他纠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