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冲矢昴后来扯上福尔摩斯的话题让月野杏有些接不上话, 但不得不说二人聊得还是很愉快的。

  大概对方也是这么想,所以主动询问了他们是否可以交换名字和联系方式。

  月野杏虽然有些意外一个不善社交的工科男居然如此主动, 但看对方似乎很紧张的模样, 还是很轻易答应了。

  日常作为“月野杏”这个身份在外面的时候,她其实并不是个难说话的人。

  后来还是活动快要结束,她要去和赤司谈生意, 这才和对方分道扬镳。

  跟赤司的生意往来很顺利, 大概是近一两年里大家都在忙,很久没有见面也没有交流,二人之间的气氛生疏不少,还是公事公办地把生意谈好之后才逐渐回到以前的相处方式。

  二人坐在学校周围的一家咖啡厅,说起了闲话。

  “这么说来,你最近几年就是在忙这些,才没时间联络吗?”

  赤司征十郎笑意清淡地问她。

  月野杏插了一块小蛋糕,“是啊……接手了一个相当麻烦的组织, 最近才好不容易走上正轨, 正好这几天听到北海道那边的事,就来找你了~”

  “是吗?那还真是多谢你惦记着我了。”

  赤司的话也不知真心还是浮于表面,“这次的事还真是帮我忙了,最近公司里正好有老头子们嘀嘀咕咕, 否则我也不会现在就急着扩张。”

  “不说我了,你呢,最近过得怎么样?”他问。

  月野杏耸耸肩:“还是那样?家里多了几个人,生意铺得很开, 地盘稳固……”

  “你手里的组织难道就是最近大出风头的‘那个’组织?”

  安静喝咖啡听她说话的赤司冷不丁问。

  月野杏一怔, 她到现在都没有给自己的组织起一个像样的名字, 明面上的乌丸制药也不能代表整个组织, 所以大家提起组织的时候只能用“那个”组织来指代。

  她倒不惊讶对方的情报这么灵通——毕竟赤司财阀是日本几大财阀之一,合作伙伴、姻亲联系几乎遍布上层社会,在她和安田家那些人合作后知道这件事也不奇怪。

  更何况她还是露脸了。

  所以在他问起后月野杏也就顺势大方地承认了,“是啊,你们也有所耳闻了吗?拖拉起这么个组织可是很不容易呢。”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赤司抿一口咖啡,似是浅浅抱怨地提起:“你这样一来显得我们生疏多了,怎么只选择跟安田家合作?”

  月野杏笑起来,“因为组织里面有点麻烦,所以一开始才需要绑架一些政界的家族上我这条破船呢。现在发展得差不多再和你们合作的话,你也容易跟你们家的人交代吧?”

  “真是多谢你考虑那么周全。”

  不得不说,这样做虽然确实是为了他着想、不愿意他为难,但同时也更显得生疏,赤司不知道该说什么,在成年后交的朋友总是不如上学阶段那样没有利益瓜葛、可以敞开心扉,其中的尺度和分寸,拿捏太远不免让人受伤。

  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关系之中利益的成分也不少,说有多伤心难免太过虚伪。

  二人没有就远近问题谈太多,甚至顺势敲定了一些其他方面的合作。

  赤司迟早是赤司财阀的继承人,如果现阶段成绩做得不错,也不是不可能在这个年纪就拥有财阀内部的一定话语权。月野杏和他合作,帮助他稳固地位,最后的好处是双方的。

  双赢的事。

  二人最后又谈了许久,这才结束口头的合作和约定,各回各家。

  月野杏和对方分开后一个人走着,回想起刚才的谈话其实也有一点点惆怅。毕竟当时也是很真心的朋友,但是眼看随着时间推移和利益纠葛,只能这样夹杂着利益相处,心里也不是不难过。

  只能说这大概是成长和地位的代价吧。

  这里距离家里有些远,月野杏又没开车,于是叫了无事可忙的琴酒顺路来接自己。

  二人没有坐车,而是选择步行回家。后者的黑大衣被她披在身上,盖住那条稍显夸张的礼裙,神色淡淡地走在夜晚上的回家路上。

  琴酒从自己的车上取了一件备用的大衣自己穿上——自从第一次把衣服借给她后,琴酒就开始习惯在自己车上多备一件以防万一了。

  他叼着烟,沉默地跟在首领身后,ʝƨɢ*弃车步行送她回家。

  在琴酒身上到小腿的大衣穿在首领身上几乎要到脚踝,好在月野杏今天穿了一双十公分的高跟鞋,穿上下属的大衣才没有显得太狼狈。

  她难得安静地走着,一言不发,偶尔抬头看看东京上方不甚明晰的星空。那张明艳的脸失去常见的笑容和轻松的眉眼,轻易便显露出那身日益身居高位位高权重说一不二的气势来。

  哪怕现在月野杏有些惆怅,也不影响她的锋芒外露。

  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频率稳定的哒哒声。

  琴酒同样一言不发跟在她身后,像一个安静的影子,沉默的护卫,忠诚的骑士,永远沉默而坚定地站在她身后。

  他咬着烟看着她的侧脸,脑中不自觉回顾这几年来对方日益趋于成熟的气势,逐渐学会如何驾驭属下的手段,毫不犹豫带领他和组织实现他们野心的风范,一时之间甚至生出些许感慨和欣慰来。

  ——为她的成长。

  作为一个属下来说,这点欣慰似乎显得僭越,但就个人而言,他也不由自主会被这样的月野杏所吸引和……驾驭。

  他不介意对方一直这样驾驭自己,使用自己,压榨自己,不如说他其实很乐意为她的野心,为她本人贡献自己的一切。

  哪怕自己炽热的感情,哪怕自己不值一提的躯体,哪怕自己肮脏的手段,哪怕自己拥有的所有一切。

  都献给她也没关系。

  只期盼她能偶尔低下自己的头,或者偶尔回头看他一眼,垂帘自己忠诚的信徒才好。

  男人眼中的欲.望和渴盼逐渐攀升,与其说他是期盼女神低头眷顾自己的虔诚信徒,那眼里表露的欲.望更像是企图渎神的恶徒,恨不得将自己的神明圈禁的疯子。

  “收敛一下你的眼神,我感觉自己要被你吞掉了。”

  惆怅望天的月野杏被他刺骨的眼神刮着,再也惆怅不起来,只能头也不回言语淡淡地提醒一句。

  “哼,难不成你还会怕我把你吞噬吗?”

  琴酒收回眼神,哼笑回她一句。

  “我当然不会怕你了……谁吞谁还不一定呢。”

  月野杏忽然咂咂嘴,“早知道刚在在车上做一次好了,现在都快到家了。”

  不得不说性.爱真的是一种有效的放松手段,做一次什么胡思乱想都没有了。如果刚才能在静谧无人的深夜街头,那辆黑色的老爷车里来一次似乎也别有一番风味。

  可惜他们已经走出去很远。

  “……”

  琴酒觉得她大概是在耍自己,“下次一定满足您的要求,首领。”

  “哈哈,现在说这个太晚了。”

  走在他前面的月野杏已经看到自己家里的灯光,忽然畅快地笑了一声,大步跑起来把人甩在身后,“下次你大可以主动点,阿琴。”

  “我允许你。”她忽然转过身来对着琴酒说。

  那双倒映着一点星光的黑色眼睛明亮地看着他,也许是他夜色深沉让他有些模糊,他似乎从那里面看到了似水流淌的脉脉温情,又有些星光闪烁的怜惜。

  可惜没容他看清楚,月野杏已经再次转过去,头也不回地打开家门,被那暖光吞噬,回到属于她自己的热闹的家中。

  那点惆怅被驱得一干二净,月野杏心想,大概是家里这群人太多,才会让她的心神难以被外面的人的分走,朋友什么的……顺势而为吧。

  而被她抛在身后的琴酒如同一座雕塑,安静沉寂地看着她,注视着她,凝望着她。看她毫不犹豫地背离他,进入那温暖的名为“家”的领域中。

  同黑夜融为一体的男人站在巷口,看着她雀跃地大步迈进家门,里面很快传来热闹喧盈的声音,所有人都在欢迎她。

  ……所有人,那个家里数量众多的所有人。

  一个本该沾染着黑暗色彩的组织首领,却沉溺在如此温暖的家庭氛围里,未免显得软弱。

  黑暗与温暖,分明该是无法兼得的东西。

  却被那个女人贪心地拿在了手里。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心甘情愿被她攥在手里,成为那广阔胸怀里的不知第几个人。

  漆黑的街道与散发昏黄暖光的别墅形成鲜明对比,安静寂寞的黑暗街道只看得见男人唇边一点点红色的星光,迈入别墅的首领不再是他的首领,而是月野杏本人,是月野家的家长,是孩子们的姐姐是谁的妹妹又是谁的家人……唯独不是自己的谁。

  他立在孤寂的街道,耳边似乎能听到别墅里沸反盈天的热闹场景,但那只是想象,别墅的隔音远比他想象的优秀。他能感同身受的也只有围绕在自己身边那点夜晚的凛冽寒风,萦绕耳边的淡淡烟草,抬头闪烁的点点星辰而已。

  琴酒在那里站了不知多久,也许只有一支烟的时间,也许已经足够深夜寒意在他黑色大衣上凝出露水,又也许只有他脑中的一刹那,随后他便一个人折返,去开那辆多年如一日陪伴自己的旧车。

  那点寂寞的寒烟就这样如一片不值一提的烟雾散在夜晚的凉气里,不知所踪。

  别墅里,月野杏撵了所有第二天要上学的小孩去睡觉,和出去一天没见的艾斯和罗闲话几句,跟杰说说组织和教会合作的可能。浸在温暖舒适的浴缸里泡过澡,同家里的人工智能道一句晚安,女人窝进温暖的被窝,闭上眼睛,陷入温暖如春的梦乡。

  同一片星空下,除了被家人温暖包围的月野杏,却依旧有许多无法入睡的人。

  是一个人开车行驶在灯红酒绿夜色里的某个忠诚的下属。

  是伤病未好就化名冲矢昴拿到月野杏联系方式的FBI警探。

  是察觉可能存在“合同”这种组织勾结政党证据的日本警察们。

  是再次想起死去的战友无法入睡的高中生侦探。

  是和姐姐依偎在一起度过漫漫长夜的宫野志保。

  ……

  头顶那片同样的星空在几亿光年以外的地方,自亘古以来永恒而平等地注视着这颗星球上的所有人,那是人生百态,是悲欢离合,是不同的人生。

  这一刻所有抬头仰望的人,又是否能得偿所愿,获得内心最终的安宁呢?

  作者有话说:

  不知为何有些惆怅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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