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桑意从未这般无助过,恨不得将怀中的人丢出寝殿。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快,缓缓地将怀中人放下,不需特地去看,面前一片旖旎春景。

  顾云初的身子瘦,然衣下光景不同,身子莹润饱满,都很好。

  不经意间的一眼,就让惯来沉着矜持的女帝落荒而逃。

  取过衣裳再度回来,她闭着眼睛去摸索,出师不利,刚伸出手就碰到一团软肉,吓得她心口一跳,眼皮子都跟着颤得厉害。

  承桑意决定睁开眼睛,胡乱摸索,摸到哪里都不知道。

  好不容易换上干净的衣裳,承桑意已是大汗淋漓,坐在床尾,半晌没动弹。

  昏睡中的人格外乖巧,小脸软乎乎,皮肤也好得发光。

  就一眼,承桑意就挪开眼睛,冷哼一声,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宫人端了汤药进来,她恰好可以离开了。

  皇后无故中毒,罪过落在承桑意身上,她撑着人没醒,迅速去查案。

  ****

  女帝的吃食都是有人专门负责的,前后多重把关,不可能会被人下毒。

  上辈子也是太后亲自将酒端到她的跟前。

  承桑意想到自己的吃食被人盯着,莫名心惊。忍下惊讶后,她召来查案的女官。

  “陛下,经手的人都关了起来,臣仔细对过口供,并无漏洞,怪就怪在天衣无缝,太过正常了。您该知晓,您的吃食都是前重重把关的,她们将当时经手的细节都说了出来,说得一点都不错,就像是提前、提前对过口供一般。”女官说道。

  “那就别查了,都杀了,在椒房殿另开小厨房,朕近日就歇在椒房殿。”承桑意勾了嘴角,不用查,她也知晓是谁做的,查到证据又如何,杀了太后也无济于事。

  太后背后还有五万兵马呢。

  女官骇然一惊,“都、都杀了?”

  “杀了,另外,宫里的人都彻查一遍。”承桑意沉稳许多,神色冷然,太后想杀她,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她这么急着动手,想必也是因广陵王的伤势而急了。

  她漠然一笑,歪着脑袋,唇角勾出几分凉薄的笑容。

  不急,慢慢来,她会一点一定掐碎太后的希望。

  承桑意起身,领着人往紫宸殿而去。

  夜晚等她回来的时候,就听到一阵打喷嚏的声音。

  女官轻轻蹙眉:“殿下染了风寒。”

  “身子这么差,又没出殿……”承桑意顿住,眼中闪过一抹了然,莫不是换衣裳的时候冻着了。

  这……

  承桑意心虚得厉害,朝内殿走的身子又止住,回身就想离开。

  走了两步就听到里面的声音,“你回来啦!”

  跑都跑不掉!

  承桑意错愕地回身看着赤脚踩在地毯上的人,不知是冷还是怎么了,顾云初小脸红扑扑的,鼻子也是,可一双眼睛尤为明亮。

  “你下地做什么?”承桑意低眸凝着那双雪白的玉足。

  脚踝上扣着一根红绳。

  红绳白肤,让她红梅白雪。红得艳丽,白色高洁。

  承桑意揉了柔额头,顾云初睨她一眼:“你给我换的衣裳?”

  “嗯。”

  承桑意的声音如同嗡子哼了一般。

  皇后古怪道:“真是四肢不全,五谷不分,衣裳都穿反了。”

  承桑意脸色涨得通红,淡漠的神色被驱散了,留下一抹窘迫。

  好在皇后不是胡搅蛮缠的人,说完后就小跑着回床,不忘说一句:“我吃过饭了,你自己吃吧。”

  承桑意:“……”什么事都不离一个吃字。

  小事无风无浪,承桑意将龙床让给皇后,自己则去偏殿安置。

  皇后的毒清了大半,风寒却是加重了,病蔫蔫的躺在床上,脑袋上顶着帕子,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

  她养病的时候,外面掀起腥风血雨。

  江南米粮一案,一查到底,涉事的人都被抓了起来,贪污罪与大大不同,罚钱打板子流放,不会牵连家人。只这么一来,一个门户就这么倒了。

  顾家二房就是如此,顾二爷被抓去打板子流放了,顾侯爷上下打点,才保住了条性命。

  顾二夫人在顾侯爷面前哭哭啼啼,隐约不满。

  “您当初说侄女被立为皇后,对整个顾家都有帮助,如今她二叔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连个面都不露,好话都不曾说一句。当初我家二爷上下走动游说,出钱出力,她就这么报答叔父的吗?”

  “侯爷,不是我怨怼侄女,喝水不忘挖井人呢,她才做了皇后几日,就这么六亲不认。”

  “她忘了我们也就罢了,日后谁还没个难事,她这个皇后是没有子嗣的,就那么稳当吗?”

  “我家二爷出了多大的力,如今倒好,落得一身伤,那么大的年岁还要去流放,一辈子就这么毁了呀。”

  顾侯爷听得眼皮子发跳,只能说道:“侄女侄子的事情,日后交予我,我这个大伯必会帮助的。”

  打发走了二夫人,顾侯爷一刻也坐不住,朝宫里递了帖子,想见皇后殿下。

  顾侯爷与旁人不同,是皇后的父亲,帖子递到了女帝面前。

  承桑意扫了一眼,“让他去见,不过皇后感染风寒,你们注意些。”

  女官都是一路自己走上来,揣摩圣意,立即明白了‘注意’二字的意思。

  翌日,顾侯下朝就被女官引入了陛下的寝殿。

  望着皇帝的寝殿,顾侯眉眼低沉,自家的女儿都睡进了皇帝的寝殿,连自己的叔父都不肯进。

  凉薄至此!

  小皇后早就等候多时了,见到顾侯后,小脸上涌现笑意,摆手就将宫内的宫人都打发出去。

  “父亲。”小皇后笑着同顾侯说话,“您坐、茶水都已备好了。”

  “皇后何时住进陛下寝殿?”顾侯直接坐在了皇后下首,略有几分不耐,“我给你写的信,你可看到了。”

  小皇后豁然一惊,这是兴师问罪吗?

  忘了,她忘了给顾侯回信了。

  一时间,小皇后慌张极了,“我、我忘了给您回复,下回……”

  “下回?还有下回,殿下口中的下回二字是诅咒臣吗?”顾侯忍不住发脾气了,“那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二叔,立后一事上出力最多,你连帮都不帮,我顾家怎么会有你这种凉薄无情的女儿。”

  小皇后被训得眨了眨眼睛,乌黑明亮的眼睛登时被蒙上一层水雾。

  救顾家二爷?

  他又不是顾小姑娘的父亲,凭什么救他呢。

  她没敢话说,耷拉着脑袋不敢吭声了。

  “殿下如今尊贵,莫要忘了你身上留着顾氏的血脉。”

  “你二叔是你的亲人,你与陛下日日在一起,为何就不能说一句话呢 ,哪怕是将人留在京城内也好。如今,他要流放,你眼睁睁地看着他老死异乡吗?”

  “你忍心,我不忍心自己唯一的亲弟弟就这么死在外边。”

  顾侯越说越有气,偏偏顾云初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与往日孝顺的模样不大相同,怒从心口出,“殿下,你连臣都看不见了吗?”

  “啊?”小皇后发懵,“看见了呢、看见了呢……”

  许是被骂多了,小皇后有些分不清到底谁才是她爹。

  顾侯气得不轻,看着自己的女儿冷漠之色,拍桌说道:“顾家送你入宫为的是满门荣宠,你呢,只顾一人快活,你以为没有顾家支撑,你能坐稳后位吗?”

  “你如今想的什么,臣很清楚。但臣要告诉殿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顾家完蛋了,你这后位也坐不稳当。”

  小皇后被说得头晕,忙点点头,“知道了,我与陛下说一说。”

  顾侯气极后得到安抚,恍然发觉这是在皇帝的寝殿,便又不好再说什么,气冲冲离开。

  人一走,小皇后头晕,一头栽到地上。

  剧.毒毒不死她,风寒发烧要了半条命。

  宫人们慌慌张张将人扶了起来,又是叫太医,又是去通知陛下。

  陆院正被拖了过来,一搭脉,再摸摸额头,烧得滚烫。

  “毒不死,风寒要了命。”陆院正也是疑惑不解,这样的体质太奇怪了。

  灌了退烧药后,承桑意也过来了,乍然见到脸蛋烧得通红的人,皱眉不解:“她怎么烧成这样?”

  陆院正看向殿宇,“她没有出门怎么会发烧呢?”

  承桑意骤然沉默下来,淡漠的别开过脸,看向其他地方。

  陆院正捕捉到女帝的异样,下意识就问:“陛下给殿下换衣裳,用了多长时间?”

  “朕、朕不记得了,很快、很快就换了。”

  承桑意一面说着,耳根悄悄跟着发红了。

  陆院正皱眉,提醒女帝:“陛下离皇后殿下远一些,相信皇后殿下必会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