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你这个小兔崽子也不敢，不然老子打断你的腿。”文二舅眯起眼睛看了他半晌，见他面色不改，这才信了几分。
“他是小兔崽子，你是什么？”二舅母文氏不认同的翻了个白眼，自顾自的倒了杯水喝。
没见过骂人把自己也骂进去的，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文青海就那么跪着，背挺得笔直，像一棵青松，骂什么都照单全收。
反正他爹骂人翻来覆去的，就那么几个词。
骂了半天，口干舌燥，文远水见媳妇盯着前方没看自己，便自己倒了杯水喝，只是这动作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委屈劲儿。
喝了水再看看跪着的人，往日觉得他沉稳有耐性，如今却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你像个木头似的杵在这里干啥？八竿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
文青海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被文氏岔开了。
“你和……双哥儿，是情投意合了？”
知之莫若母，两个孩子都是文氏一手带大的，他们的心思哪里逃得过她的眼睛。
和刘家退亲那会儿，大儿子还说着婚事全凭父母做主，一副随便的样子。
现在却跪在这里，说不需要表弟在村里给他寻摸媳妇，已经有了心上人。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自己的孩子自己了解，她这么问，也是想知道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是不是……
“爹，娘，是我瞧中了双哥儿，他……”文青海面带苦涩“他只把我当秦封的表哥，一个亲戚而已。”
文二舅：“……”
文氏：“……”
合着这是一厢情愿呐？
场面整的像是棒打鸳鸯一样。
文二舅笑了：“人说不定都不认识你，啧。”
“那你给我和你爹说是……”说到这里，文氏也猜到了什么，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这是认定了啊。
果不其然，只听文青海坚定道：“爹，娘，我有了喜欢的人，告诉你们而已。”
“封表弟那里，就不用劳烦他操心了，我没有相亲的打算，爹娘也不必费心为我安排了。”
他这么说，也是想让他爹娘放弃给他找媳妇的打算，不然村子里就这么点大，有什么消息传不出去？何况还是这种事情。
既然认定了人，他就要努力娶回家，如果与此同时还去相亲，像什么样子？
只怕他更……
至于秦封，文青海觉得自己不用担心，今天下午他那洞察一切的眼神，就差明说我知道你喜欢谁了。
凭借着对他的了解，文青海觉得，不用他开口，他表弟也不会给他找媳妇的。
文二舅和文氏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
“咳咳。”文二舅清了清嗓子：“既然你只是告诉我们，那现在我和你娘也知道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对了，给你找媳妇那事儿，不用你交代，我也不给你操一份心了，你有喜欢的人，我要蒙骗别人给你找媳妇？你爹我还干不出这种缺德事。”
“爹，娘，你们同意……”文青海面含期待。
文二舅嗤笑一声：“我们同意有个屁用？我和你成亲呐？该干啥干啥去吧，别在我面前晃悠，天热本就心烦，看见你这不争气的玩意儿更烦。”
文青海迷迷糊糊的被他爹轰出了门，站在院子里琢磨了会儿，明白他爹这是同意了，眼里漾出笑意，回了自己的房间。
文氏见丈夫还是气呼呼的样子，有些不解：“你不是已经同意了吗？还这么生气干啥？搬来青山村后，我倒是瞧见过双哥儿几次，虽然接触不多，也能看出来是个好的，是他原本的夫家作孽。”
“莫非，你觉得双哥儿是和离……”归家的人？文氏没问出口。
因为文二舅已经一脸严肃的打断了她：“媳妇，我是那么迂腐的人？什么和离不和离的，有什么可嫌弃的？难道遇到喻家那种杂碎东西，还要忍气吞声过一辈子不成？”
秦双和喻英的事情，文二舅也知道个大概。
明明就是这喻英软饭硬吃，用着夫郎赚的银子还要纳妾，本事不大，玩的挺花。
这种人不和离难道和他过一辈子？
听说秦双的事后，他心里是赞同秦大哥的做法的，家里不缺一口饭吃，自家的孩子又何必受此折辱？
文氏瞧他的反应不似作伪，弱弱的问：“那你刚才那么生气？还打了青海，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文二舅也愣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难不成你们是以为我嫌弃双哥儿？”
文氏没说话，眼睛里明晃晃的透出：你就是这个意思。
文二舅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不敢对媳妇发脾气，故而有些委屈：“我没嫌弃双哥儿，双哥儿虽是和离之人，配青海也是绰绰有余了，咱们都是农户家庭，未必然还讲究这些？”
“寡妇再嫁，寡夫再娶，村里也有不少，刘家村那个刘五妹还嫁了三个男人呢……”
文氏：“……”
刘五妹这个人她知道，定了娃娃亲，刚过门男人死了，没有孩子，婆家又收了聘礼把她嫁出去给人当后娘。
结果第二任丈夫也死了…
她带着孩子又再嫁了一次…
第三任丈夫没死，瘫了……
拿刘五妹和秦双相提并论？
文氏琢磨着，还好没在秦家说这话，不然亲家都得变仇家。
“那你刚才是？”她是真不明白了，既然并非嫌弃秦双的和离身份。
那么刚才青海坦白自己不喜欢女子，喜欢双哥儿之后，为何发这么大的火气？
这下子文二舅反应过来了，他们两夫妻没在一个频道上啊。
“我还以为他借着亲戚的由头，欺负双哥儿可……”
文氏：“……”
行吧，他这么想也正常，秦家人确实样貌出众，秦封秦双秦乐秦悦，长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
特别是秦封，更是俊美非凡，样貌瞧着比几个哥儿还要好，要不是自身气势在那里压着，黑沉沉的眼睛看得人心底发虚。
加之和栗哥儿感情好，这半山腰的门槛都得让未婚的哥儿姑娘踏破了。
秦封的几个堂哥也是，个个身强体壮，又高，到成婚年纪那会儿可是抢手货。
秦双自然样貌也不差，可能是和离回家避着闲言碎语的缘故，文氏上次见他时，惊觉他白得很，可能是没晒太阳，但是底子也在那里，脸也长得好看。
因着自身经历，还有种温和平静的意味在里头。
文氏又追问：“那青海解释过后，你为什么还骂他呢？”
这下轮到文二舅尴尬了，他摸摸鼻尖：“我这不是想给他点动力吗，让他努努力把双哥儿娶回家。”
？？？
文氏一时之间都没有搞明白这其中有何关系。
看出她不解，文二舅也纳了闷了，自己的意思有那么不明显吗？
他道：“我要是一下就同意了，以后青海要是不珍惜双哥儿呢？我得让他长长记性，记得双哥儿是他挨了打才娶回家的，不要薄待了去…”
文氏：“……”
虽然感觉说得有道理，但是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好了好了，媳妇，别操那么多心了，这小子闷着呢，人双哥儿有没有这个想法都不知道，咱让他自己琢磨去，娶夫郎哪有那么容易，咱们也别着急…”文二舅打来水给媳妇洗漱，然后把床铺好。
“嗯…”文氏也觉得有道理。
瞧见他铺好床竟然要往外走，文氏有些奇怪：“大门关好了，你去哪儿啊？”
文二舅一脸神秘莫测：“我去找秦二哥有点事，媳妇你先睡……”
秦二哥？
这大晚上的找秦二哥干啥？打家具吗？
猜到他去干啥的文氏：“……”
刚才谁说不着急？
这不挺着急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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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山腰上。
新做的豆腐天气太热了，放不住会坏，秦封赏给秋婶几块，剩下的就做了顿豆腐宴全吃了。
正好今天秦槐杀了猪，送上来些鲜肉和排骨，正好一起做了吃。
煎得两面金黄的豆腐做熊掌豆腐，这可不是某动物身上的熊掌，只是豆腐切得大片，形状像，才以此命名。
就像老婆饼里并没有老婆，是一个道理。
把豆腐用刀碾碎，加入肉沫，盐、葱、姜…等调味，煮进排骨汤里，排骨豆腐丸子汤。
秋婶还顶着热气，做了些炸豆腐，有荤的加了肉沫，也有全豆腐的素丸子。
谢栗对炸豆腐丸子颇为喜爱，胃口都好了不少，秦封见状把剩下的一块肉，约莫半斤重，赏给了秋婶。
算是她费心给主子做菜的奖赏。
秋婶得了赏，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做饭本就是她份内的事，没想到东家还有赏，这一块肉可是往年她们一年到头才能吃到的。
何况今年还是灾荒年……
从小和儿子光屁股长大的周老六，她是知道的，当初逃难的时候两家还相互扶持，才走到彩云县。
只是他们到了青山村，周家落户在大崖村。
两个村子离得不远，两家也有些往来。
没想到……
回想起前两天看到周老六的模样，要不是他和他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像，她还真不敢认…
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发像一把干草，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脚下是自己编的草鞋，手艺不到家，有些难看。
要不是知道周家一大家子都是爱干净的人，秋婶都要觉得自己自己邋遢了。
把一个爱干净的人变成这样，可想而知，他经历了什么。
秋婶有些庆幸，自己儿子做出决定，丈夫当机立断赶上山，才没被刘家抢在前头。
如今刘家是什么样子，她也知道一些，毕竟之前同是佃户，难免多关注两分。
她在东家的吩咐下送东西下山的时候，没少在田坎路边瞧见刘家的挖野菜。
只要能吃的，全都挖回去…
即使这样，还是一天比一天瘦。
其实不仅是刘家，村里多数人都瘦了一大截，其中有天气热吃不下饭的缘故，也有节省粮食的原因在里头……
他们一家虽然名义上是奴仆，干得活却和当佃户时差不多，而且还有月俸拿。
四季衣裳，年节赏赐。
他们如今的日子和刘家比，没有什么可比性。
和村里大多数普通人比，也要好上一筹。
东家大方，赏赐的东西还能给怀孕的女儿送点。
秋婶思绪良多，最后只能更用心的伺候主子，伺候谢栗。
她看得清楚，对于他们东家来说，栗主子可是重中之重。
只要把栗主子伺候好了，就有她的立足之地。
别以为她不知道有人盯着他们一家的位置了……
想把她挤开？也要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冷哼一声，秋婶找了个干净的大碗泡了些粮食，各种都有些，明儿熬甜粥，主子爱喝。
秋婶的心里想法秦封不得而知，他也不想窥探这些，只要他们干好份内的事就行。
思及此处，他又回想起当时琢磨着，找个会功夫的奴仆的事，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所以耽搁了…
“算了，有合适的再说吧。”
现在他最主要的是把“盐”给弄出来，拖到了秋收过后，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要是刚一敲定就拿出来，未免显得太轻松了。
“大壮，明儿你下山一趟，给我大伯说让他在家等我，我有事找他，等我记录完取水的事就过去。”
“是，东家。”
“对了，周家最近如何了？”他随口问道。
如果是其他人，都不知道他在说哪个周家，大壮却明白他问的是谁：“周沽和他娘预计秋收结束后，去几个女儿家里……打秋风。”
“去女儿家里？”秦封像是想到了好笑的事情，勾起了嘴角。
“没错，她们是这么打算的。”
大壮不敢直视，低下头回话，东家长得俊朗，待人也温和。
但是沉着眸子，气势摄人的样子他见过，笑着算计别人的时候，他也掺和了砜，因此心中从来不敢生出什么别的心思。
一看到东家的脸，王大壮就回想起谢家的下场…
再俊朗的脸也像阎王爷…
其实周家这消息得来不费劲，给隔壁邻居一捧米，周家的消息他都能听到。
毕竟一墙之隔，有个洞啊什么的太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