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身为土木工程狗的萧铁牛第二次到南宫家族。
以一个医生的身份。
上一次他来这里, 为南宫夫人慕容夜殇确诊怀孕,被龙心大悦的南宫长行送到米国医学院中国学深造。
他刚刚拒绝了米国高薪聘请他当讲师的邀请,毅然选择回国发展祖国事业, 因为国外的火锅实在不行。
但他回到亲爱的没多久, 又坐在杏林堂,以熟悉的姿势被一百五十六个黑衣人团团围住,再次绑到南宫长行面前。
梅开二度。
说真的,不用这样, 他愿意来的。
煞满意地检查了一下萧铁牛身上的绳索。
是他最拿手的龟甲缚+后背缚, 不影响行动, 又不容易逃脱。
他亲自带着萧铁牛对南宫长行说:“家主大人, 按照您的要求, 我把人带来了。”
南宫长行一脸牙疼地盯着萧铁牛, 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他?”
他还记得这位仁兄和楚沐容一人一本《母犬孕期与产后护理》,互相问答, 达成怀孕共识的场景。
他很怀疑萧铁牛的技术。
他觉得他不能教他怎么在徒手掏肾之后还好端端地活在世上。
煞肯定地说:“没错, 这是完全按照您的要求筛选出来的人。他从小受医者仁爱的思想熏陶,有一定的教学经验,精通人体系统的建筑美。”
……所以人体系统的建筑美是什么东西?
他明明说的是要有家学渊源, 了解整套人体八大系统, 除了有一定的教学经验外, 其他的都被进行了奇怪的解读呢。
但是他又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找一个新的医生了。
掏肾这个任务, 系统给了他一天的时间,他愁得头发都要掉没了,还是没有想出来掏肾的合理姿势, 只好指望这个世界的医术可以高超到让自己无痛产肾。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他一定不会拖延到不得不做的那一刻。
他发誓。
但现在他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有气无力地对煞挥挥手:“好,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抱着一丝希望,南宫长行问:“医学界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一个人无痛把自己的肾掏出来呢?”
萧铁牛斩钉截铁地掐断南宫长行的希望:“医学界没有这种办法。”
南宫长行眼里的光瞬间熄灭下去。
“医学界不行,但是我可以。”萧铁牛大喘气地接着说,“我乃少林寺第七十五代传人,从小学习气功。一般医学做不到的事情,气功可以!气功,疏通经络、调和气血,扶正祛邪、强壮身体,调动潜能、开发智力【注】,是您居家旅行必备的不二选择!”
……
慕容夜殇死死地盯着南宫长行,曾经乌黑清澈像小鹿一样的眼睛,如今里面却盈满痛苦。
失忆时有多么甜蜜,此时就有多么痛苦。
他以为的一见钟情、天长地久,原来只不过是伤害之后的补偿罢了。
他什么都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南宫长行曾经对他的强取豪夺, 想起他为了让他怀上南宫家的孩子强行把自己的东西留一晚上,想起他对自己的身体做过的事情。
现在,他一定要带着孩子离开,离开这里,离开南宫长行,越远越好,最好永不相见!
“不……”南宫长行看着他眼中的痛苦,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抱抱他,想要告诉他以后都不会了,他一定会对他好的。
但慕容夜殇看他身体微动,却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正好避开了他的触碰,死死地防备着他所有的动作。
小小的动作伤害却那么大。
南宫长行脸上满是哀求,再也承受不住一直以来的悲痛,曾经冷漠的声音如今已满是颤抖和低下:“求求你,不要走……”
慕容夜殇那柳叶般细长的眉头再也承载不了这么浓重的悲伤,紧紧地皱起来。
他仰起头,不让眼泪有机会掉出来,毅然拒绝:“不!破镜难圆,我们之间,再也回不去了!如果你真的爱我,请你放我离开!”
“都是我的错,是我的无知我的无情我的无理取闹让你受了这么多的痛苦 。”南宫长行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他想要把眼前的人强行留下,可是他知道他不能,最终松了口,“好,如果你一定要走,那你就走吧……我希望你能幸福。”
慕容夜殇不敢置信地盯着这个曾经说一不二的男人。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可以离开。
南宫长行苦笑一声:“怎么了?我变了很多是不是?我不乞求你可以完全原谅我,我只想你在想起我时可以有哪怕是一点点好的印象……”
晶莹的眼泪终于还是从慕容夜殇的眼睛离落了下来。
南宫长行轻轻抹去他的眼泪说:“好了,不要哭。如果可以,我真的想用这颗心来给你赔罪,可是我还要活着赎罪。”
慕容夜殇的眼泪掉得更急了。
南宫长行说:“别哭。虽然我的心脏不能陪着你走未来的路,可我的肾可以!拿着它,天高水长,一路保重!”
“不!”慕容夜殇扑上去,想要阻止他。
可是他身娇体弱,那里能阻止得了南宫长行?
只见南宫长行屈曲指成爪,反手向自己肚子掏去,大喝口诀:“少林寺气功,简单又易学。养生还健体,活到赛神仙!”
“不要!”
南宫长行雪白的衬衫瞬间染上红色,他把一颗肾脏从怀里拿出来,放到慕容夜殇手上,虚弱地说:“拿着它。”
温热的眼泪滴到南宫长行的手上和新鲜的肾脏上,慕容夜殇哭着说:“你傻不傻,你难道不疼么?”
“小傻子,不疼。”南宫长行微微一笑,“我是少林气功第七十六代传人,隔空打牛、隔腹掏肾,不在话下。”
“叮~”南宫长行话音刚落,系统提示音同时在两人耳际响起,“检测到主线任务二十‘如果未来的路我不能陪你一起走那就请带走我的肾脏’已经完成,获得积分二百五十分。请宿主再接再厉,继续加油。”
楚沐容和南宫长行同时松了口气,面面相觑。
下一秒,楚沐容破防,忽然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气功掏肾,你是怎么想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南宫长行有些委屈:“我也没办法啊,这不是因为医生只会气功嘛……”
“你那个口诀又是什么呀哈哈哈哈哈……”楚沐容笑得肚子疼,差点,趴到南宫长行身上,中途又转了向,把自己埋在膝盖里,好一会儿才侧头露出半张脸,笑盈盈地说,“跟天桥下面卖大力丸的一样。”
“这不是这个世界的诡异设定嘛……我试了,说口诀是真的会有一点气,但不说就一点都没有。我这不是怕任务被判定失败嘛……”
笑声3D立体环绕一样环绕在南宫长行耳边,他委屈地垂下眼来,顿时想换个星球生活,想了想,又抬眼瞅了楚沐容一眼。
他平时总是有点端着,喜怒哀乐都藏在冷笑不屑下面,难得能见到他这样放肆的笑。
好吧,也算是,不虚此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楚沐容抬手把笑出来的眼泪擦掉,但他忘了为了哭得逼真,他开始之前抓了洋葱一把,洋葱的刺激性物质还残留在上面。
“哎哟我的眼睛哈哈哈哈哈!”他一边笑得更厉害,一边哗啦哗啦落眼泪。
“好了好了,别笑啦!”南宫长行把他的手拽过来,抽出一张湿巾挨着指尖、指缝到手心,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
他动作不重,湿巾落在皮肤上,就像是被小羽毛搔过一样有点痒,楚沐容忽然有些不自在。
他把手抽回来,曲了曲手指,耳朵有点发热:“咳咳……好了好了,干净了。你快去换衣服吧,全是番茄酱,也不嫌难受。”
“好。”他不提醒还好,他一说,南宫长行也觉得腰的位置粘粘哒哒的,他整个人闻起来都有一种酸酸甜甜的诡异味道,连忙拉开衣柜找出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
浴室门“咔擦”一声关上,楚沐容右手握拳,中指和无名指无意识地揉搓着刚刚被南宫长行擦过的地方,神色莫测。
忽然,浴室门又被人“啪”的一声打开,南宫长行半湿的脑袋从氤氲的热气里探出来:“对了,忘了问你,你中午想吃点什么?”
楚沐容还在神游,眼神撇到被他随手放在桌子上的肾脏,随口回答:“嗯……洋葱炒腰花吧。”
“好嘞!”南宫长行愉悦地答应,又把脑袋缩回去关上了门。
进浴室的时候南宫长行看了一下表,十一点。
这个澡他洗得很快,十来分钟就搞定了,又自己把头发吹干,刚刚十点二十。
他拿起猪肾快乐地进厨房,把想给他帮忙处理洋葱的楚沐容推出去,先煮上饭,又仔仔细细地把肾洗了一遍切好,才一边哼着歌,一边开始剥洋葱。
他处理洋葱很有一手,刺激的洋葱在他手上就像完全无害一样。
不一会儿,米饭糯糯的香气和洋葱炝腰花的味道从厨房里飘出。
两个人总不能只吃一道菜,南宫长行又做了一个毛血旺、一锅海鲜菠菜疙瘩汤,才把手在围腰上正反擦了一下,把菜端出来说:“好了,吃饭啦。”
两人落座,南宫长行吃了两口,看楚沐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夹菜的筷子有点迟疑,问:“怎么了?不合口么?还是我盐放多了?”
他疑惑地挨个儿试了一筷子:“不咸啊……你怎么不吃?”
楚沐容眼皮薄,皮肤又白,眼尾依然残留着红色。南宫长行忽然紧张起来:“是不是你眼睛还不舒服?”
他的问话又急又快,连珠炮一样,楚沐容只来得及捞住最后一个问题:“不是,没有不舒服。”
到底人家做了饭,还是他点的菜,吃饭的时候神游,让人家误会,这不好。
楚沐容收了心思,夹了一口腰花放进嘴里。
火候刚刚好,多一份则老,少一份则骚。洋葱直率的味道完全掩盖了腰花本身的腥味,只剩下鲜嫩。
楚沐容眼睛一亮:“很好吃。”
他知道南宫长行做饭很好吃,但这么难去味的腰花能做成这样,真的很需要功底了。
他忍不住又夹了一筷子。
南宫长行看他喜欢,也舒展了眉眼,往他碗里夹了几片:“喜欢就多吃一点。”
楚沐容垂下长长的眼睫,安安静静地吃掉南宫长行给他夹到碗里的菜。
南宫长行一个劲儿给楚沐容夹菜,自己吃得就慢了。
他本来就不太饿,索性另一只手支着下巴看着楚沐容。
他正在吃他做的饭。
他在养他。
这个认知就像是一股热流,忽然涌进南宫长行的心里,让南宫长行的呼吸一滞,连带着手脚都有些发麻发软。
他忽然开口说:“我……我有话想对你说。”
他语气有些急促,楚沐容于是抬起头来,放下筷子,认真看着他:“你说。”
“我……我……”
南宫长行却“我”了好一会儿,支支吾吾没说出来。
不对,他又冲动了,至少应该再找一个正式一点的地方,一个正式一点的时间,不应该就这么直接说的。
楚沐容的眉头轻轻蹙起。
看着南宫长行的神态,他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他想要说什么。
他毫不留情地打断:“嗯嗯,今天的很好吃。”
南宫长行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即使时机不对,也不再犹豫:“我想说,我喜欢你。”
楚沐容放下筷子,叹了口气,微笑着对他说:“这话你不是已经说过了么?你刚刚还说要让你的肾陪我呢。”
“那些都不算数的,都是剧情。”南宫长行摇摇头说,“可是现在的话是我想要对你说的。”
他忽然从餐桌前站起来,半跪在楚沐容的面前,从怀里拿出两条手链,举到他面前。
楚沐容一懵:“这是什么意思?”
南宫长行的表情有一瞬间受伤,但他很快收拾了自己的情绪,认认真真解释说:“在我们的家乡,有一个风俗,男孩子成年之后是可以有一次自己选择伴侣的机会。他可以搜集两个人的头发,编成这样的两条手链,在花朝节上送给自己的心上人。如果对方接受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就是一生一世的相伴。这是比戒指要重得多的承诺。虽然这里没有花朝节,可是我还是编了。”
他抬头,自下而上地看着楚沐容,捧着两条手链,就像是捧着自己的心,眼底带着极度的忐忑,连手指都微微颤抖。
“你愿意接受它么?”